星辰之旅 - 第二十六章：殞落 #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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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告之下，覆蓋目所能及的整片天空的神罰之光雨自數千公尺的高空中傾盆落下。穿透雲層，俯耀大地，天際褪去了色澤，只有無慈悲的光暴昭示數秒後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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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底下的人們，親眼看到那即將摧毀整個城市、整片大地的源頭的存在已經無法產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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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也好，絕望也罷，連這些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在這樣的死寂中，若是說還有誰能夠保持思維的話，那就只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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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立在高塔上，眺望著這一幕的白羽的天使，以及在陷入失神的騎士之中，眼神依舊明透的白銀的女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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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蕾塔在高塔上凝視著，華麗的銀髮在連呼吸都無法進行的暴風中舞動，神聖純金的眼眸中有著確信的情感在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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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蕾塔的表情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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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所有人都注意著那撲天捲地的光暴的時候，只有她，在看著自始至終未曾動搖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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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蕾塔曾聽諾艾爾說過，太陽騎士團是守護洛絲堤亞的太陽，因此，作為那個太陽本身的格拉西亞絕對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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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戰勝那一擊，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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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從那毀滅的一擊中守護，保住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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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諾艾爾也同樣如此確信，那是足以凌駕於世界所散發的絕望的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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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諾艾爾都在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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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引領自己，與所有騎士與人們的那道偉大太陽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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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距離光暴最接近的，同樣仰望著的格拉西亞，承受著那股壓力，他只感覺時間都緩了下來，彷若靜止。正因為能清楚了解在這之後將會發生的事，也因此，他才必須要重新審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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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確認自己的心之所向，四百年來持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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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曾懷疑自己的功能性，世界需要救贖，人們需要守護。有翼者降臨的殘破廢墟，周遭陳列的數不盡的死亡以最為直白的方式傳達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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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們就是為此被設計、被創造的，就算說是神之兵器也不為過，而他們對於自己身為「道具」這點也沒有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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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需要所以製造出來，因為被要求所以履行職責，這是道具理所當然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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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真的只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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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選擇了作為守護的盾而不是攻擊的劍的理由只是被創造者決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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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所有行動都是出於這個最初被設定的目的而為，沒有其他的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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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足以壓垮天空的重壓下卻反而變得清晰的意識裡閃過了無數的景象。那並肩作戰的同胞、心懷志向的騎士、安然生活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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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接一個，身姿與意象，化為了明確的記憶映現在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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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後浮現的，則是在此次會見時，那位唯一的同伴，艾莉亞展露出的溫和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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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至今為止的戰鬥，都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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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已經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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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見證了四百年，即使是道具也會萌生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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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一開始只是被製造出來的動機、被賦予的意義，在這漫長的共處之下，也早已不再是單純的職責，而是他內心的真正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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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艾莉亞所說的，他們的漫長戰鬥有著意義。或者說，格拉西亞不願承認這是無意義的事。道具是沒有偏向的，不會對任何事保有期望，也不會希望某物被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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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的這份希冀絕不可能是被賦予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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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被守護的人們當中找到了意義，足以為之奉獻性命的理由。夢想著明日不斷進步的人類光輝，那份意志不應在此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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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要拼盡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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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為，不是因為被賦予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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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發自內心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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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回應他的覺悟與話語，那如枝枒般伸延密佈在天空的光翼也再次振奮起璀璨的光芒。與滿佈整片天空傾落的黃金之光相對應，那是從地上躍昇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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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格拉西亞的蛻變，輸出羽翼之力至現實世界的源頭，精神上的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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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份光並不是用來對抗致勝之物，而是用來守護重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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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是向上，而是向下，光翼極致的延展，化為交錯生長的枝條，而後在一聲如玻璃碎裂般的聲響下，那對巨大的光翼分解破碎，散落成了數不盡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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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燃燒著的碎屑，無數的光點灑落，溶入大地、覆蓋建築、融入人們。整片城市，數百公里的範圍都被那份火光包覆，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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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人們還沒理解這意味著如何的情況之下，殲滅之光的暴雨隨之降下，落在這蒙受火光包覆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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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之中，狂風暴雨般的光暴落下，掀起火浪，激起衝擊，摧毀城樓，撕裂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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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諸神所建造，文明集合般的光輝聚合體，在這地底持續綻放燈晝的城市洛絲堤亞，在那天空降下的一掃之下，化作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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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洛絲堤亞將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吧，連破敗的廢墟都不會留下，只有焦土的大地餘存。無論是誰，實際目睹到那股力量都會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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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須確認，不容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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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樣的情景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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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神罰般的光暴確實落下了，與數以千萬計的雷霆無異的龐大力量，這片大地毫無抵抗之力的承接下來，就算所有人連同建築物灰飛煙滅也毫不意外的情況，但是卻奇蹟般的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任何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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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城市，以及在之上的所有人們沐浴在燃燒似的光芒之中，毫髮無損。佔幅數百公里的國家，僅一雙羽翼予以守護，除了奇蹟之外，已經無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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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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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想中的世界末日沒有到來，洛絲堤亞的居民們相繼的從懼怕或者呆滯的狀況中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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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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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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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格拉西亞大人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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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的情緒彌漫在整個城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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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不斷的神話現象，幾乎同時降下的災害與救濟，讓人們陷入困惑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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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天空不斷飄落的焰色燐粉，還有鋪蓋在自己、他人、建築甚至整片城市之上的灼灼火光告訴他們，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只有幽蕾塔，以及諾艾爾等寥寥幾人，正確的理解了事情的大致，並開始了各自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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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如此混亂的狀況之下，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發現吧？

耀眼的光芒仍未完全散去，但卻已經回歸沉默的天空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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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靠自己一人守護住所有人民，果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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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聲音，幽幽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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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似乎將所有的力量都用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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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咫尺之間，佔據片翼少女身體的深淵之物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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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也看見我的攻擊了，可是卻無法將羽翼之力收回來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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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嘴角勾起了邪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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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守護洛絲堤亞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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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手中，漆黑的劍深深沒入了格拉西亞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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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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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的滴落聲中，殷紅的鮮血從那扭曲的劍刃上流了下來，墜入下方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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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正常的劍，表面如同具有生命般不斷流動著漆黑詛咒之色，那是把深淵物質化凝縮而成的致死厄咒。

而現在，在劍鋒撕開肉體，剜穿血肉的同時，也注入了燒毀一切生命的破滅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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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西亞身上披掛的如火焰般的燐光漸漸的熄滅下去，如灰燼一樣，在燃燒中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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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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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言語，全身承受著彷彿血管都在腐蝕一樣的死之毒，用疼痛都難以形容的衝擊，讓格拉西亞失去了意識，沉默著歪斜了身軀，滑落了下去，順著重力的牽引，落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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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使者的血，也是紅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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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藐視墜落下去的格拉西亞，亞玻倫看著劍上的殘留的鮮血，暗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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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於此墜落。唯獨寂寥，繼續闊步於已然無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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