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旅 - 第三十六章：過往的邂逅 #第二幕

─────他目睹到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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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慣例的巡訪之中，與一直期望的終點不期而遇。

最初只是習慣了的死亡之地，與往常的地方並沒有什麼分別，但很快的他便發現到了某處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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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處陰冷的角落冒出了一點黑暗，比陰影更漆黑的境界，儘管只是一小點，卻像是沒有終點的漆黑出現在一處陰影之中，這幅不自然的光景令人感到言語無法形容的強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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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爾的視線被那格外深邃的黑暗吸引。

正確來說，是位於黑暗中央的白色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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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飄浮於濃郁黑暗中的扭曲歪斜的骷髏群，與古老記載當中描繪的形象如出一轍。彷彿把無數的枯零白骨粗暴雜亂的拼接在一起，分不清主體的骷髏集合體，再披上獲得形體的黑暗霧霾作為長袍的巨大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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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隨著黑暗從異界誕生的「死」之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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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無暇去思考這種事，也許是被他的執著給打動，又或許只是恰巧發現了他而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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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在看見的瞬間他就已經做好自己會死的覺悟。若是想對抗的話，不論自己做什麽都只會以徒勞告終，那是人類絕對無法戰勝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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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憑本能的就知曉了不管行使自己所知的任何魔法，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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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爾正是如此明確預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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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空氣令羅傑爾的呼吸變得困難，卻無法大口吸氣，生怕喘息聲打擾到眼前的存在使其不悅。與承受著巨大壓迫的心理相反，作為生物的感官卻是什麼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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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黑暗在持續籠罩，空氣隨著黑暗的蔓延凝滯，就連時間都像是靜止下來，世界只剩下寂滅的靜謐。羅傑爾甚至覺得背後的黑暗也在無限擴散，就是如此地「什麽都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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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才是死亡的本質，羅傑爾不由得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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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殘酷，沒有血腥，沒有痛苦，只有令人發狂般的靜默，完全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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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從殘喘的臨終漸漸式微，最終停止的呼吸一樣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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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是否為追尋死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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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的提問，乾涸卻沉重的聲線裡並非充滿殺氣，甚至完全相反，羅傑爾無法從來自前方的說話聲感受到任何一種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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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像連空氣都不存在的「無」之空間內，那道聲音直接找自己搭話的感覺。那道聲音的存在感如此稀薄，他幾乎懷疑是否是自己終於瘋狂了以至於產生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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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能做到的，僅有在這片寂靜中，對佇立自己身前的可畏存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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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你...您就是死王，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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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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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提問迎來毫無情感的回答，也證實了羅傑爾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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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王，亞里斯·艾勒那特，最初的生者與死者。在火的時代，創世期的第一個生命，亦是第一位死者，在近乎失傳的神話敘事裡記載著它在無邊的黑暗中漫無目的徘徊著的他，被最初之火的光芒引誘，從中取得了「死亡」的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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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與另外三位王，一同消滅了古老龍族，締造了火的時代，其中一位就是率領神族與人類的洛絲堤亞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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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隔片刻後，低喃的人聲撼動羅傑爾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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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追尋死亡，所求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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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追尋死亡，他早已經做好賭命的覺悟。不過，當面臨能鮮明感受到「死」逼近自己的狀況時，究竟又有誰能立刻重整心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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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經過短暫沉默後，本應受到恐懼與混亂侵襲的年輕魔法師以心境平穩到令人訝異的程度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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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被尊為死之王敬畏的你，與深淵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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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匡正受到歪曲的世界，那就是他，被人稱為「覲見死亡」的魔法師羅傑爾持續至今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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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答案，就在眼前，他如此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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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確立了關聯，證明起死亡與根源的聯繫就有辦法對症下藥，也就有辦法研究根除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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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接下來死王的話語卻讓他激燃的熱情瞬間被掐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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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所執掌的唯有死，所賜予的也唯有死，深淵之侵害與吾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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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死亡並非深淵的本質......那代表是我倒反過程了？並非是死亡引發深淵，而是死亡只是深淵的其中一種附加影響，難道深淵更加古久，甚至在初火之前就已經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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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乃是不可逆的循環之理，根植於世界的基盤，亦通向吾之死亡的終點，爾等人們只需心懷畏懼，不予抵抗，為吾獻上更多的死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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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羅傑爾充滿錯愕的推斷的是，死王那混入了狂亂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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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說死亡是無情且平等的降臨於所有生命的結果，但死之王絕非沒有立場的冷酷存在，若它是如此中立的立場，在兩千年前的戰爭就不會選擇在與龍對立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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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它是更為偏向神族與人類的一方，在此前提下嚴實確保死亡發生的定理者。可現在，它毫無應有的公正，甚至明顯的期盼深淵帶來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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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只持續了幾個瞬間，羅傑爾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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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結果而言，他的假說的確大錯特錯，連主次順序都顛倒過來，但卻也並非毫無關聯，只是事態的根源以及規模遠超他所知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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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這個時代最為古老的四王之一，支配死亡律法的死之王也無可避免的受到影響進而狂亂，從一開始就不是區區人類的他所能觸及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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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死之王也無法避免深淵的影響，那就算再繼續提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出更有用的資訊了，羅傑爾下了這樣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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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羅傑爾已經放棄了提問，從蒼白骷髏上沉重的聲音再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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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解答了汝的疑惑，作為向吾詢問的代償，吾將在之後接受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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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撼動羅傑爾腦海深處的低聲呢喃，隨同著話語而來的便是由雙腿處感受到的劇烈異樣感，刺烈的痛覺讓他垂下視線，從感受到疼痛的雙腿上，他看見了荊棘，死的疵刺纏繞於表面，迅速的掠奪了生機，彷彿下身的力氣全被抽乾，他簡直體驗到像是詛咒浸染到五臟六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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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人類而言毫無道理的懲罰，但就如同數量繁多的具備警示意味的神話故事，妄圖挑戰自然之理的凡人，必將承受逾越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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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戰天空的人會墜落、挑戰造火的人會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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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諸多天理之中，死亡更是最為忌諱的律法，代價也自然嚴酷，所以自然而然的，試圖與死亡溝通的羅傑爾承受的便是死亡的其中一種報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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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半身將會壞死，無論用魔法還是醫學的角度都只能從中檢測出「已死亡」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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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他的雙腿已經死了，被強制引向了終結，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都無法得到恢復，他將終生殘疾，成為猶如半具屍體的活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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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一句提問就必須付出如此代價，更不用說其他在這之上的要求了，死亡便是如此嚴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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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傑爾因疼痛與失力感而痛苦倒地的時候，取得了報償的死之王無聲無息離開了這個界域，籠罩在此處濃郁的死亡瘴霧也豁然開散，回歸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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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已經不能動彈，失去知覺的雙腿，羅傑爾這才重新人認知到死之王的蠻不講理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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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認清了自己的不自量力，這並不是一介人類學者能解決的問題，甚至就連釐清起源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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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可思議的是，羅傑爾卻沒有感受到多少挫折，反而是因為總算得到了解答而感到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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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對他而言過於沉重的使命感，也許才是一種解脫，儘管這無疑是放棄了理想，但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盈，似乎回到了一開始，那個第一次接觸魔法學問的年少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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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回歸學院的他在學院的眾人眼中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原有的冷淡與執著彷彿從來不存在一樣，變得親切而溫和，對所有人都表露出親近有禮的笑容，甚至主動接下了教鞭去指導學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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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學院的人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但對羅傑爾而言卻更像是繞了一大圈後總算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事。

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遭遇了新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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