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的我不要永生！ - 今世#11：奔赴前世

我回過神，四周的人群熙熙攘攘，這是一條靠河道的市街。

一旁的河道上有著幾艘運貨船隻，戴著斗笠和蓑衣的船夫們十分忙碌；另一側是參差不齊的矮樓，門口的店面和攤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但普遍是食物、雜糧或是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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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看起來平凡無奇，……但奇怪的是我用著上帝視角看著眼前的畫面；我四處張望，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人群之中，我的餘光瞥見了千世丞。

我試著朝他的方向奔去，卻發現我的身體舉無輕重；跑起步來，腳卻沒有踏實的感覺，看著隨風搖曳的樹葉，身體卻沒有一處能感受得到風的溫度或輕撫。

我無法感知到任何周圍的事物，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去向，像一支在斷線、漫無目的也無法停下的風箏。

我將手抬到胸前，看見我的身體像靈體時的千世丞那般透明。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千世丞的笑聲卻穿越人群傳到我的耳中。他的笑聲宏亮，能感覺地出他的開懷大笑是真的開心，是我從未見過的那樣。

遲遲無法控制的身軀，朝著我的心之所向前去——在距離千世丞不到五米的地方，我的雙腳終於落下。

和他並肩而行的是一位穿著樸素的女性，綁著一束簡便的三股辮，戴著和漁夫們相同的斗笠，因為身型較男性嬌小，所以身上穿的簑衣顯得有點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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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飛起的斗笠讓我終於看見她的面貌

——是我在鏡中見到的那個女人。

她的舉止優雅，用左手抓住了差點飛走的斗笠帽緣；一旁的千世丞從她的後方將斗笠扶住，兩人的互動十分親暱。

「姐姐！」面對著他們的我，聽見了我的後方傳來的聲音；我不自覺地轉身，看見了那張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他一手抱著紙袋，一手不停地高舉著，向千世丞和那個女孩揮手。她向他走去，急忙地摀住他的嘴，小聲地說：「不是跟你說別在外面喊我姊姊嗎？我是哥哥！哥哥！」

那個男孩也連忙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是的，哥哥！」

被女孩拋在腦後的千世丞慢慢走向他們，臉上帶著幸福洋溢的笑容，從我的面前穿過，絲毫沒有看見我的存在。

他們繼續往前走，失魂落魄的我跟在後面；那個男孩的背影和側臉，和我在學校見到胡安璽身後的殘影一樣…

和樂融融的他們有說有笑，而我是這裡的人肉眼不可見、徒手無法觸及的存在。我的目光凝望著千世丞，想著他在我身邊的這幾年，從未如此快樂的時候

——眼眶格外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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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一個賣飾品的攤販前停下腳步。千世丞拉住了她的手：「這個滿漂亮的吧？」

「那可不是嗎？我的姊…咳！哥哥，怎麼裝扮，怎麼好看的。」那個男孩噘著嘴，用著一種趾高氣昂的口氣說著。

女孩用手摀住了自己的笑容：「我們男孩子不需要這種東西！」

千世丞拿起了一個鈴鐺吊墜的髮簪，和其他檯面上的樣式不同；相比之下，鈴鐺樣式和其他花朵、蝴蝶或珍珠造型的髮簪顯得中性、活潑得多；他在女孩的頭上打量；思考片刻，他從口袋裏掏幾枚硬幣，準備和老闆買下。

女孩試圖阻止千世丞付錢，扶起斗笠、露出了清秀的臉蛋，她皺著眉，看著他搖了搖頭：「都準備要出趟遠門了，身上的錢省著點用。」

「就是要出趟遠門，所以買點東西讓妳別忘了我。」千世丞寵溺說道，準備將錢遞給老闆。

男孩一看這髮簪是要送給女孩的，便又孩子氣的說道：「…師傅，那我的呢？」

女孩朝著男孩使了個眼色，作勢要打他的樣子，男孩也配合演出挨打的模樣，一臉的委屈巴巴。

千世丞撓了撓頭，到旁邊看了看；稍稍挑了一會兒，他拎起了一個縫有金魚刺繡的錢袋：「這個挺好。」

「客官眼光不錯！髮簪除了是我們村裡技術最好的鐵匠親自壓制的，錢袋還是我們手藝最精湛的女工一針一線縫製的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我們這家店和這兩樣東西了呢！」老師雙手搓搓，諂媚地說道；看得出來這兩樣東西要價不斐，不想再讓這兩個小傢伙斷了財路。

從做工來說，這兩樣東西確實非常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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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一路從街頭走至街尾，我也和他們慢慢走到了一條昏暗的巷弄。接近傍晚時分，巷弄兩側的燈火還未照明。

男孩興高采烈地把玩著那枚金魚錢袋，對萬物皆無感知的我在此時卻感覺到了他的喜悅，是一種如春風般暖和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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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一間名為＂鶴滿樓＂旁的小巷中停下腳步，

「姊姊，那我等等要和師傅一起回去了…」男孩向女孩說著，語氣有些不捨。

接著，他又轉向千世丞，手朝著前方說道：「師傅，我先和師兄們去附近買點給您出遠門時可以帶的乾糧，待會兒和師兄在山腳等您喔！」

順著他的手勢望去，確實有幾道人影；他們向千世丞鞠躬，十分恭敬。

他朝向那些人影奔去，頭也不回；雖然前面感覺得出男孩的捨不得，但他還是大方地留下一些獨處時間給女孩和千世丞。

女孩摘下頭上的斗笠，簡約的三股辮在夕陽的餘暉顯現出了與眾不同的深棕色，還有幾縷紅髮和銀白髮。

「我有提前跟任大娘和爾洛交代過了⋯妳如果之後有任何問題，儘管到穹廟找爾漢就好，他會接手後續的所有事情。」千世丞摸了摸女孩的後腦勺，感覺地出他的不安。

女孩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皓齒：「不會有什麼事啦！幾年很快就過去了！」

「⋯等我回來就會把妳從鶴滿樓接出去。在那之前，妳就待在任大娘這裡。」女孩的回覆並沒有舒緩千世丞的不安；順著千世丞說的話，女孩點了點頭，試圖讓他放心。

然而她不曉得的是，千世丞的不安與恐懼不斷茁壯，散發出的寒意令我瑟瑟發抖。

千世丞輕輕地替她把剛剛買的髮簪戴上，鈴鐺的聲音清脆響亮：「妳要記得，無論如何都不能回邵家宅邸。我也特別交代過爾漢了，所以妳無需擔心咏蕭。」

女孩一樣一聲不吭，只是點點頭，只不過這回不再是鴉雀無聲，而是伴隨著鈴鐺的聲響。

她雙臂環胸，不以為然地說：「他們都已經棄養我跟蕭兒這麼多年了，他們才不會來找我們呢！」

「…誰都說不準未來的事情。總之妳要記得，絕對、絕對，不能回到邵家宅邸。知道嗎？」千世丞雙手捧住她的頭，強迫她和自己四目相覷。

女孩嚇了一跳，拼命地眨眨眼：「知道啦！那你別去太久呀！我和蕭兒都會等你。」

周圍的燈火陸續通明，原本昏暗的巷弄隨著女孩語畢變得明亮；女孩臉上的表情和千世丞一樣，是淺淺的笑容。

「嗯，我會盡早回來的，咏笙。」千世丞的雙眸深情似水，漆黑的瞳孔中閃爍著名為＂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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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咏笙＂二字，眼前的畫面定格在千世丞捧住她的臉那一剎那，接著我四周的場景快速的切換。雨過天晴、日升日落、春夏秋冬反覆交替，窮困潦倒、榮華富貴、繁榮和荒蕪也不斷更迭；出現的人數不勝數，我只認出名為邵咏蕭的男孩，從天真無邪到帶兵上陣、浴血沙場到最後橫死，而那個和孟澤攸相同的殘影也伴隨著她出現在許多場合，卻始終不見千世丞。

直到最後的畫面是一場大火，一焦屍握著完好無損的鈴鐺髮簪

——全部、全部，都是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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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醒來，映入眼簾的是房間的天花板。

千世丞的兩個手肘抵在大腿上，用手撐住自己的頭，神情憔悴不堪；我轉頭望向他，輕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抬起頭看著我，臉上閃過了放心的笑容，但很快又變成了苦笑；他接著又低下頭，一語不發。

對於剛剛看到的一切，我充滿了疑惑——但能確定的是，那是前世的我和他，那些是我們共有的須臾；鏡子裏見到那個面容姣好、和我截然不同的優雅女人，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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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我昏迷了多久，喉嚨十分乾澀，身體也很僵硬，但我仍將手伸向千世丞的臉龐——縱使從過去到現在，我始終觸碰不到他。

他抬頭看著我，臉上帶著不明所以的愧疚；對於我的行為，眉宇之間顯得有些疑惑。

我看著他，乾澀帶來的刺痛不斷的阻止我發出聲音，直到我嚥下口水，才得以輕聲向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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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世丞，我們從前相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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