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戶口簿給公安收走了，以後怎麼辦呢？」才剛踏出天鄉鎮派出所，小松便焦急地問舅父。
「對啊！他們怎可以這樣子做事情呢？剛才你為什麼不爭取一下，全程都默不作聲呢？」張康也追問起自己父親，好像是怪責父親剛才在派出所的表現太過軟弱。
「那本戶口簿既然是假的，小松留著又有什麼用呢？」張璡平靜地安撫兩個年青人：「公安既然要將它收走，便讓他們收走好了...... 等一會我們上車後，我再慢慢向你們解釋。」
登上停泊在路旁的汽車，手機導航再次定位小松在佛山桂城居住的小區，張璡便開車沿他們中午駛過的公路回程了。當汽車駛離天鄉鎮範圍後，張璡才開口對兩個年青人說：「小松妳不必擔心，阿康你也不用焦急。其實整件事情最關鍵的問題只有一個，就是小松在肇慶天鄉鎮的這個戶籍紀錄，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安局的電腦系統資料庫呢？你們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原因嗎？」
小松與阿康互相對望，都不明白張璡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見他倆一臉茫然，張璡便解釋說：「那個戶籍紀錄之所以能存在於公安局的電腦系統中，顯然是因為當年有人在這個天鄉鎮的派出所裡面，收了小松媽媽的錢幫她辦事啦！不然又可以如何解釋呢？」
張康喃喃自語：「即是當年有公安收了姑姐的錢，幫她在電腦裡建立起小松的戶口登記......」
「情況顯然是這樣。」張璡繼續說：「這也同時解釋了今午小松說，她的戶口簿上為什麼承辦人簽章這一欄會是空白。那顯然是因為那傢伙收了錢卻又怕擔風險，不敢將自己名字輸入進去，做事只做一半，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了。」
小松始終有點迷惘：「但媽媽在電話裡堅持說我的戶口簿是真的啊......」
張璡回答說：「可能在妳媽媽心目中，覺得經由政府公職人員親手發出的證件，不管對方有沒有受賄，中間使用了什麼手段，便都是真的吧。」
小松仍然大惑不解：「但剛才我們在派出所所做的一切......？」
張璡先不去管小松的問題，接著說：「若當年事情真是如我所料的樣子，那麼接著的問題，便自然是這個在當年收錢幫人辦事的公職人員究竟是誰了。」張璡頓了一頓：「但那已經是十多二十年前的舊事了，妳覺得公安局會想去翻舊帳，會為此去查根究底嗎？
「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過程中肯定出現過不少亂象，但現在才逐一去追究的話，沒錯是可以還公眾一個公道，但一來考慮到成本效益，年代這麼久遠的事情都不知要怎樣查；二來也考慮到對整體社會影響，怕影響到公安聲譽，也怕破壞社會和諧等等...... 所以我覺得他們更可能會選擇息事寧人。」
張康感到心裡有股怒火：「那麼剛才那個民警說表姐是無照片人員......」
「當然是胡說八道了。」張璡嗤的一聲：「世上怎可能有這麼荒謬的名堂呢？那顯然只是個隨口亂說的籍口，要用來收走小松的假戶口簿。後來那個男公安幫小松做的筆錄也只是裝模作樣地走完一個程序，目的是讓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將此事做個了結。同時亦告訴小松，教她如何能將自己的戶籍辦好。
「換言之，他們想說的，是你姑姐當年托人搞假戶口簿的勾當他們就不追究了，但也要我們自己掂量，陳年舊事就最好不要再多問了。」
張康露出一臉不屑：「這就是大陸的做事方法嗎？完全不講社會公義！」
「你不能這麼偏激。」張璡平靜地向兒子解釋：「我覺得他們應該已經處理了有關人士，只是不方便公開來講罷了。」
「何以見得？」
「用你作為大學生的腦袋想一想，那傢伙當年既然肯收你姑姐的錢去辦事，那麼你覺得你姑姐會不會是他唯一的顧客呢？當然不可能啦，那傢伙肯定是個見錢開眼，只要有人拿著錢便來者不拒的人吧，對嗎？
「所以擁有與你表姐類似情況的人，社會上一定大有人在。而那個女民警剛才說什麼2015年省廳下發文件云云，恐怕是暗示事情是在那時候東窗事發，犯事的公職人員已由省公安廳內部處理掉了。你看小松手上的回執，日期印著2015年，但現在已經是2019年啊，所以這東西其實早已印備妥當。
「所以回想那個女民警剛才所說的，所謂無照片人員的說法，想來也許未必是她隨口亂說，而是他們一早準備好的設計台詞。只要有誰拿著類似你表姐的戶口簿走進派出所，便用這個說法，來一個，收一個。」
張康不屑地搖頭：「這不是典型的黑箱作業嗎？！」
「我先不與你說這個。」張璡留意到坐在後座的小松一路上一言不發，便從倒後鏡裡看著她，安慰她說：「小松不必擔心，妳的戶口簿雖然被公安收走，但現在情況反而變得更明朗，我覺得我們今日取得不少進展啊。」
凌小松苦笑：「你覺得我現在的情況是變好還是變壞了？」
「當然是變好啦！」張璡大聲地向她保證：「我都說了，妳被收走的戶口簿既然是假的，留著它又可以幹嗎？從前我看妳情況，總覺得事情糊裡糊塗，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但現在我們終於理出一個頭緒，也有了一個方向，所以妳放心吧！我們現在是用妳的假戶口簿換來一個清晰的目標，這次肇慶之行我們沒有白走！」
接著張璡取出手機，用指紋解鎖，再在微信上打開一個名叫佛山南海通的微信小程序，遞給後面的小松，對她說：「我早前才發現，桂城的戶政服務原來可以通過微信來預約，問題是需要輸入身份證號碼。妳沒有身份證，便唯有用我的回鄉證號碼來預約了。妳用我的手機預約後日下午，我們一起再去桂城行政服務中心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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