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時的2人餐桌【職場/校園/微百合】 - 第19章暗黑兵法 (4)

月落日出，週末就這樣到來。

週末，應該在家睡到飽就自然醒，悠哉地讀小說、畫圖畫。

雖然已經感覺到陽光的溫度，可是昨天加班到很晚，此時還不想起床。

讓我多睡一會兒吧。

眼皮一直沒睜開的我，短暫處於半夢半醒狀態之後再次陷入沉睡。

「別睡啦！起床○○囉！」

伴隨一聲吆喝，蓋在身上的毛毯被搶去。

搞什麼啦！週末就讓人家多睡一會兒好嗎？就在我想說回去的時候，我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這把聲音，是男的。先不說我爸媽不會用這種粗鄙之語說我，我是家裡的獨生女，讀小學的時候都是媽媽叫我起床。

驀地，睡意全消，身體猛然一震，雙目圓瞪看著搶我毛毯的傢伙。

甄亞倫，大剌剌站在我面前，甩著毛毯。

我察看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睡了一晚已經滿是皺褶，裙擺往上滑動幾公分，頭髮有點膩。

本來打算在甄亞倫回來前起床，可是昨晚實在太累，計畫執行失敗。

我試著整理儀容，端正地站著。

「抱歉，我睡過頭了。」

話才說完，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這時，我才想起自己沒刷牙，嘴巴好臭。

甄亞倫退後兩步，刻意掩蓋口鼻。

「雖然還想問妳工作做成怎樣……妳還是先給我去刷牙。」

我的臉比紅燈籠還要紅。

週末回公司的不只我們，先勿論為何沒人叫醒我，剛才的一幕被一小部分的同事看到了。

言語騷擾、衣衫不整、不洗澡、口臭……我要是掛著這些標籤，形象往哪裡擺了？

很丟臉……我逃避似的跑到洗手間。

我只想找個洞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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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依然無法好好洗澡，花上平時雙倍時間刷牙，徹底梳整頭髮之後，勉強接受自己的容貌，回到辦公室。

昨晚閱覽大部分的合同，剩下的幾份也在上半天內讀完。我寫了一張總結把每張合同的要點記下，夾在裡面一併捧進包箱。

藏在屏風後的電視回播足球錄像。

桌上有咖啡，暖暖的香味飄進鼻裡。杯旁放著幾杯調咖啡的牛奶。

「希乃。」

眼鏡男對我招手。

「我叫乃希。」我糾正道。

「乃希……反正我覺得希乃比較順口。隨便吧，妳的名字真難諗。中英文名也是。」

才不是隨便，我認為說對名字是尊重對方的最低標準。

果然說物以類聚嗎？混在一起的這群人，都是不懂得尊重別人嗎？

我心忖，眼睛瞅著對方。

「好了。有件事要妳做。這裡有些審計報告的草稿，請校對一下。比如說，將數字加總、檢查註腳的編號等等。」

「喔！明白。」

我接過一份數十頁的草稿。標題不是Ｐ建設，他們也是同時進行其他案子。

校對草稿時，我發現不少錯誤的地方。帳目和附註的金額不配對算是小問題，更嚴重的是，有些地方是空的，我無法辨認哪個才是正確的版本，工作自然無法繼續下去。

我拿回去，跟他們說明狀況。

「這樣嘛……因為一部分的帳目未確定，所以暫時空下來。」

「既然帳目未完成，如何出報告書？這樣的校對倒頭來還是會有錯誤。」

「那麼，妳就當那些數字是正確的，先給我校對一次看看。」

如是者，我被打發走。

我回到座位，照眼鏡男指示的做。

越做下去，錯漏就越來越多。要是只有一組數字相互對應的也還好，有些地方卻同時與其他部分相關連。只要出現一個錯誤，往後演化成很多種可能性。

儘管如此，我還是盡可能完成了校對，指出當前可以修改的部分叫他們修改。

修改完的稿件，他們會重印一份新的給我校對。不過，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就像是編寫電腦程式，除掉舊的臭蟲便會出現新的臭蟲。在我手上校對的稿件，有些地方已經改正，有的卻漏掉改正，有的因為新的改動而不再適用。這些事項我都要一一向上級反映。

於是，早上我就反覆來回包箱、印表機和座位。

最後，總共改了六個版本，用上接近二百張白紙才勉強做出一份完成度較高報告初稿。換句話說，還有改動的空間。

「這些舊稿，應該如何處理？」我問眼鏡男。

「拿去碎掉。」眼鏡男一副理所當然說。

「這些紙只是用了一面，可以放到環保紙匣嗎？」

「我們公司從來不用環保紙。」

「啊！」我愕然地叫。

「因為我們的案子會給不同的合夥人看，所以盡可能避免包含其他案子的內容。」

「喔……那麼我可不可以拿去自己用？」

樹木犧牲自己的生命為我們製造紙張，我想在他們的生命週期結束之前賦予它們更大的價值。

「我勸妳不要。洩漏客戶資料後果很嚴重。加上公司不容許擅自將文件帶離公司。」眼鏡男嚴肅地說，使我無法再固執己見。

沒辦法，只好全拿去碎紙。我看著一張翻面的白紙，雪白無染看得我有點心酸。

如果不是他們沒小心檢查，就不會白白浪費二百張紙。

「下次你們應該要檢查清楚才列印。一來我每次都要重新檢查，這樣很沒效率；二來每次都單面列印幾十張白紙，太不環保了！」

心裡的鬱怨，化為言語宣洩。

「隨便吧！倒不是要妳出錢買。打工最忌替公司節儉。一會兒他們又要削減預算了。我們這些年來已經砍掉很多員工福利了。」

「我不在乎錢，只是不想浪費。」

「環保小先鋒的概念嗎？嘿……妳不是以為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夠改變世界什麼嗎？救世主情結有夠大。」

眼鏡男的語氣充滿嘲諷。

我緊鎖眉頭，反駁道。

「沒錯啊！我的確希望改變世界，這樣又有什麼不對？」

眼鏡男無動於衷道。

「妳喜歡扮聖女是妳自己的事，但不要強要求其他人用妳那套價值觀行事。這裡是大人的世界，沒人有義務陪妳玩聖女遊戲。」

當下，我被嗆得語塞，無法反駁。

碎紙箱放置在印表機旁邊，貼上一張海報寫著Think before you print（想清楚，再列印）。很諷刺，我嘆了口氣，忍痛放手。

呼啦──白紙發出哀鳴，結束它的一生，而我親手了結它的生命。

「對不起，不是我想浪費。」

我低聲喃道，祈求造物主不會譴責我。

我感到胸口堵住一團纏繞在一起的橡膠，仰首灌了一杯暖水，覺得好一點後回去座位。

聽到屏風裡面的談話聲，聽到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識停下腳步，側面貼在牆上，用另一邊耳朵聆聽。

「救命……快要瘋了。」

「怎麼了？」

「不就是稀奶（希乃）囉！這個人，真是煩透天。」

眼鏡男繼續說。

「剛才她啊，竟然在指指點點教我怎樣工作。不就是乳臭未乾的實習生，用不著她教正式員工如何工作？」

「看她是女生份上，長相不差，才不當面扁她。」

「現在的小孩都是○○。一蟹不如一蟹。」

「因為大學太容易考啦！想當年我們會考已經篩掉一大批人，通過高考的人都是菁英裡的菁英，看起來都比較成熟，哪會像她一副未斷奶的副模樣。」

對我的批評話恍如一輪箭雨，避無可避只可硬擋。人類就是犯賤的生物，我繼續站在這，聽他們到底要說什麼。

「不止，近年招聘實習生甚至不用面試。」

「不面試？那麼用什麼方法？」

「ＡＩ。我在另一組問過一個實習生。他說上網做測驗，經過ＡＩ評分之後就直接取錄。」

「只是玩個遊戲就獲聘？太兒戲了吧？」

「那個男生可是資質挺聰敏的。不過ＡＩ也會看漏眼。」

傻瓜都知道，看漏眼是指我。

「Alvin真慘，就這樣對著她兩個月。」

聽到在意的名字，心頭又是一震。

「這倒沒有聽過Alvin抱怨過。」

「我聽人說，乃希很擅長在Alvin面前裝可愛博取好印象。」

「上個月二十日，她還拉隊去看她同學的公演。」

「沒病嗎？在工作高峰期不加班？」

「我也不知道。Alvin倒會放任乃希牽著鼻子跑。該不會，他編好這類型的女孩子啊？」

「竟然喜歡花瓶……真看不出。」

此時，淚珠在眼睛裡打轉。這種話實在聽不下去。胸口很痛，我輕撫那裡，卻差點發出抽泣聲。

我回頭，繞了個大圈在另一側離開辦公室。快速穿越走廊與電梯大堂，衝進另一條通道，找到女洗手間。

廁所門關上，眼眶卻決堤。

我看著一顆顆像玻璃的淚珠滴在雙腳之間，胸膛卻感到剁心的痛。

腦海裡不住浮現那些人的話語。一言一句正扎著心。也許他們不是有意撥冷水，然而他所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宛若冷冰冰的冰塊、刺傷人的鋒芒，這個就是現實。

倒頭來，是不是我太天真？

很討厭現實……

可是……

一直努力對抗被現實消磨心靈的我，不就是受著批評一路走到這裡嗎？理應習慣身邊充斥對自己的否定，這次為何會如此痛？

我很在意樹成的想法。

我是不是，不知不覺成為樹成的負擔？

樹成不說，心底裡是不是根本覺得我很厭煩？

心痛的因由，與其是被否定，更多是自我責備。

我自以為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樹成，卻不知不覺造成對方困擾。

可是，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該怎樣做。

樹成是我的初戀，面對他的時候會臉頰發燙，無數的小鹿在心裡亂撞，腦袋會停止運轉。

我確認了對樹成的心意是愛戀。

接著，恐懼像一頭從封印逃竄的巨獸撲過來。

「樹成討厭我」的臆想像肥皂泡膨脹，我依稀感到愛戀的圍牆產生動搖。

我害怕失去樹成。他是我的初戀，一份珍貴而不復返的情感。

不想失去他……

我抱膝坐著，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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