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ora - 05: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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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通往A棟最頂層的階梯，發現有一群人圍在那裡。

其中還有幾個同班的擋在門口，似乎是不想讓其他人上去，應該是徐冠霆威脅他們這麼做的吧。

我穿越想看熱鬧的吵雜人群，一步一步往門口靠近。

「周宜軒……妳怎麼在這裡?」

那位我一天中最想見到，現在卻最不想看到的人，就在我的旁邊。

「是秦可忻啊，你們班的轉學生好像要跟徐冠霆打起來了，我……有點擔心那個轉學生……」

聽起來蠻荒謬的，今天才第一次見到，就可以為他操心了……但我似乎可以理解這種情感，如果周宜軒是隔壁班的轉學生，或許我也會有這種感覺吧。

雖然多少有猜到，但我還是想聽她親口說，悶在心裡一直猜測她過來的原因，反而不好受。

「我……幫妳上去看看!我……我好歹跟徐冠霆也算是認識!」

真是遜斃了!說完話的瞬間，才理解到自己承諾了什麼，然而她就在我身後看著，現在害怕也沒辦法退縮。

剛才被徐冠霆踹的地方還隱隱作痛，而我卻要為了面子，再次去找霸凌我的人。

「徐……徐冠霆說了不能讓其他人上去!」

其中一位擋在門口的人如此說道。

「賴旭東，連你也在這裡啊……」

他是我班上少數的朋友，看這樣子一定是被威脅了。

「是徐冠霆叫我過來的，你們也知道吧，我是他的跑腿小弟。」

我隨便翻了翻聊天紀錄，把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徐冠霆叫我幫他買東西的訊息給他們看，希望不要被發現……

「我……我知道了，你過去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此時腦中浮現出一個想法。

我回頭望了周宜軒一眼，她這表情，是真的在擔心阿……

有一天……我也能像竹廷瑀一樣，讓她這樣為我操心嗎?

真是奢侈的想法。

我馬上試著消除這般念頭，這樣只會讓我更討厭自己而已。

隻身走上了最頂樓，今天的夕陽格外耀眼，我的視線大半都被遮蔽住了。

等到我的眼睛漸漸適應，一名男子，雙手沾滿鮮血，陶醉地沐浴在夕陽之下，與他端正的外表毫不相襯。

夕陽灑落在他的側臉上，他站在倒地的眾人之間，血跡布滿地面，甚至還可以看到別人被打到掉落的牙齒。

「竹廷瑀……」

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住，原本就有想過依照徐冠霆那膽小的個性，一定會烙人來，結果卻被赤手空拳的一人給全軍覆沒……

「喔!你是坐我旁邊那個，秦可忻?被嚇到了嗎?抱歉抱歉。」

竹廷瑀把手上的血隨便抹在一個已經沒力氣反抗的人身上。

「我都不知道我們班這麼火爆的，之後我會注意一點。」

我注意到他把手擦乾淨後，好像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湛藍色的透明珠子。

但這些都不重要……

「你……」

「想知道嗎?我是怎樣做到的。」

竹廷瑀挑了一個身材比較肥胖的人，從他身上坐了下去。

「你也可以做到喔!像我一樣。」

「你……你在說什麼?」

完全搞不懂眼前的這個人，竟然用我看過最正經的臉，說著我最不可能相信的話。

「你，也想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吧。」

「……」

這句話倒是說進了我的心坎裡，不過這不是廢話嗎?有誰不想成為理想中的自己?

「課業、人氣、社交、外表，不過是一小部分的願望，我懂你現在的感受，不過想要做到這些很簡單，也沒……」

「你懂些什麼!」

很簡單?我沒有辦法忍受，一個生來就擁有眾多優點的人，對我說要達成這些，是很輕鬆的事。

「你什麼都有才有辦法說這種話，你……」

一想到那些我不曾擁有，甚至未來也不會有的東西，我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我從來沒有在他人面前，表現得如此袒露。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劇烈地感到羨慕，甚至忌妒一個人，然而明白我與他的差距後，隨之而來是無力感與絕望。

就連與自己獨處時，也不斷忍著……

「那我問你，你身上的傷，是因為沒有這些優點造成的嗎?」

竹廷瑀沒有因為我哭泣而給予安慰，反而用凌厲的眼神看著我。

「你有沒有想過，是那些加害著的錯!而不是你!」

他的面目猙獰，眼白布滿血絲，聲音也有些許沙啞。

「你的願望到底是什麼，自己仔細想想吧。」

我的願望嗎……

想繼續哭的情緒已經沒了，這都要怪竹廷瑀他那突然激動的反應。

「你……你要去哪，渾蛋!」

差點忘了被冷落的徐冠霆，他的臉已經腫起，眼睛周圍的瘀青讓他看起來像熊貓。

「欸～你的牙齒沒掉阿，話說得那麼清楚。」

「可惡!你死定了!」

都被打到快不成人形了，徐冠霆還是用驚人的速度奔向竹廷瑀。

他把重心壓低，雙手伸了出去，似乎想要把竹廷瑀弄倒。

——砰。

只見竹廷瑀兩手放在口袋，把膝蓋抬起，用堅硬的膝蓋骨撞上徐冠霆的下巴。

受到撞擊後，徐冠霆整個人向後倒，不過他並沒有昏厥，只是在受到驚嚇後，不斷地往後爬。

「你的下巴真堅硬啊，如果從這裡掉下去的話，還能沒事嗎?」

「喂!你瘋了嗎?竹廷瑀!」

竹廷瑀竟然抓著徐冠霆的頭髮，拖到頂樓的邊緣處，徐冠霆的臉上，流露出我從沒見過的表情。

怎麼我的身邊那麼多瘋子……

「秦可忻，就是他帶頭欺負你的吧，你現在的心情有好點嗎?」

「……」

說實話是蠻爽的，不過真的要把他丟下去嗎?這裡可是五樓欸!

而且，這從來不是我的願望……

「只要你肯開口，我就協助你，讓你做到你想要卻不能做到的事!」

竹廷瑀現在的笑容，是我看過最真誠的，像是剛出身的嬰兒一般，純真的快樂，也像是找到同伴一般的快樂。

不過我……

「放開他吧，竹廷瑀。」

「原諒他?這就是你的決定嗎?」

「這怎麼可能!當然不能就這樣原諒他啊!但是這並不代表就要把他丟下去吧，把他丟下去的話，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果只是顧慮我的話，大可不必。」

他真的是瘋子，還有怎麼感覺徐冠霆越來越像要掉下去了。

「這並非只是顧慮你，我只是希望，在這個世界受傷的人，能夠再少一點。」

「就算那個人是霸凌你的人?」

我默默的點了幾下頭。

「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呢?」

他搔了搔頭，思考了一會兒，「但我不認為你說的話是錯的。」

「哈哈，你剛才說的好像自己可以做到一樣，你就好好加油吧。還有多為自己想想吧!」

不是可以做到，是必須這麼做!至少目前我都是這麼認為的。

「對了，希望你不要再隱藏你的痛苦，講出來會好很多的，還有該反抗的時候就反抗啊!哪有人會乖乖被打，你是笨蛋嗎?」

從他背對我揮手道別的身影中，我感受到了一絲的失落，他放開了拎著徐冠霆的手，離開了頂樓。

「這是……」

到了門口才發現地上有我剛才看到的東西，竹廷瑀的透明藍色珠子。

我把它撿了起來，仔細一看，就像是彈珠汽水裡的彈珠，不管是質感、外觀、大小全都一模一樣。

還有人在收集這種東西啊，他是小朋友嗎?

不過東西還是要還給失主，我一邊揣摩這顆珠子是否有特別之處，一邊走下階梯。

「秦可忻，那是什麼?」

圍觀的人都已散去，只留下周宜軒孤零零一人。

「這個是竹廷瑀的東西，我打算下次還給他。」

周宜軒像是面有難色的樣子，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並且視線飄移。

「妳……妳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沒有關係的。」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就算現在她說她喜歡竹廷瑀，我也能接受，應該吧?

「對不起，你沒有受傷吧，其實他們會打起來，都是因為我……」

「……?」

「因為我去辦公室找你們班導，把徐冠霆的惡劣行徑都說了出來，結果碰巧被徐冠霆發現……」

「妳都知道啊……」

「嗯，幸虧你們班的轉學生出面幫我，不然我可能會被徐冠霆找麻煩。」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想說為什麼會為他擔心。

「真的很對不起……」

她走向前抓著我的制服袖子，低頭不敢正面看我，淚珠緩緩滴落，幾乎快泣不成聲。

「我本來是想幫你的，結果卻因為我，讓你和竹廷瑀陷入了危險，到頭來我什麼都沒有幫到。」

「我才要謝謝妳，願意為我做這些。」

聽到她是為了讓我不再受欺負，我感覺身上的傷口都好了，一股想抱住淚眼汪汪的她的想法，襲上我心頭。

我感覺，我和她的距離又更近了一些。

最後我還是忍住了，真是好可惜。

不對，是好樣的。

在這之後的一個禮拜，徐冠霆變得異常安分，幾乎沒有惹出什麼事來，感覺班上的氣氛也改善很多。

你以為是他變乖了嗎?怎麼可能，那是因為竹廷瑀把被揍成豬頭的徐冠霆，給拍了好幾張照片，威脅他敢亂來就公開他狼狽的樣子。

說不定真正凶狠的人是竹廷瑀……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很久。

「竹廷瑀，要一起走嗎?」

我跟旁邊的這位轉學生漸漸變熟了，別看他現充的樣子，其實還蠻好相處的，不過我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跟他有關的事。

「不要，我等下有約。」

結果我馬上被拒絕，到頭來只有我一廂情願。

我在教室裡整理書包，拿了些回家要看的書和明天要考試的筆記。

「你好像找到了一個不錯的靠山嘛？不跟我們玩我會很傷心欸~」

林誠彥慢慢靠近，才發現其他同學都走光了，他現在找我一定不懷好意。

顧不了那麼多，我往任何男子的弱點，也就是命根子，用力踢了過去，林誠彥痛得雙腳跪在地上。

甩開林誠彥一路跑到校門口，卻撞上了在抽煙的徐冠霆，我整個人被抓了起來。

我想要故技重施，不料踢過去的腳被徐冠霆的大腿夾住。

「你最近很跩嘛，以為我不會修理你?」

眼看就要被打，我拿出口袋中的手機用力往徐冠霆頭上一砸。

「這該死的！」

從徐冠霆手中脫逃後，拔腿狂奔，我心裡非常清楚，之後只要被他們抓住，一定會被揍得很慘。

不知道為何，這種時候想起了那天竹廷瑀對我說的話。

——該反抗的時候就反抗啊!哪有人會乖乖被打，你是笨蛋嗎?

或許，我真的能改變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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