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久之書 - 005 宣示效忠

「畢竟沒有人真正在乎過我的想法。」莉莎落寞的嘆了一口氣：「從我有記憶以來，生活都是被滿滿的『預定事項』給塞滿。沒有人在乎過我會不會累，會不會覺得討厭。」

「所以大小姐就是想從這樣的生活中逃脫嗎？」

「雖然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不是全部。」莉莎將目光轉向布滿灰塵的地板，苦笑著說：「我是逃不掉的。生為賈斯特家族的女兒，這條生命從開始到結束，都已經被安排好劇本。」

這番話，讓里歐沉默了。

他理解莉莎的感受，那種沒有選擇權利的感覺，他在地牢中也深深的體會過。

里歐握緊了拳頭。

「我躲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因為父親大人。」莉莎將臉深深埋入了自己的雙臂中。

「子爵大人他…做了什麼嗎？」

莉莎抬起臉龐，微笑著搖搖頭：「不，他什麼都沒做。對…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做？

「但是，宅邸內不是為大小姐舉辦了生日宴會嗎？」里歐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而且還會請很多其他貴族來，場面一定很盛大吧…」

「我才不管其他人！！」

里歐被莉莎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跳。急忙爬起身偷偷的往窗口看了看。在確定周遭沒人後，這才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然而莉莎卻似乎沒注意里歐的緊張似的，依然自顧自的說著。

「父親大人他…沒有打算回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

這一句話讓才剛坐下的里歐忍不住一愣。

「會不會是…子爵大人太忙了？」里歐歪著頭想了一下後：「我聽說貴族們都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吧？」

「這我當然知道！！」

里歐哭喪著臉，又爬起來看了一下窗口。

「晚宴的事情，父親大人全部交給愛德華處理了。當家的位置，也已經拜託好叔叔大人來當代理當家…」莉莎的眼角泛出淚，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我不想這樣！我不要這樣！明明是我重要的十歲生日！」

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彷彿喃喃自語般的說：「我知道父親大人真的很忙，所以即使怎麼不情願，我也努力扮演好賈斯特家女兒這個角色，就是希望父親大人不要擔心。回到家只要能摸摸我的頭，說我做的很好，這樣就夠了…只要這樣就好了…」

「但這是我的十歲生日啊…我只是想要在我生日的這一天，父親能回家看看就好。」莉莎雙目帶著淚，轉頭看著里歐，努力的保持微笑：「吶，我這樣會很貪心嗎？」

里歐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樣的問題。

「大小姐…」

「我沒事的，你也不用擔心。」莉莎深吸一口氣，眼神中的悲傷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本小姐會回去參加宴會的，一切都會照著『預定』走的。所以…謝謝你，里歐。謝謝你願意聽我講這些。」

莉莎用洋裝的衣袖擦乾淚水，嘆了一口氣，便準備站起身。

「里歐？你…」

但莉莎卻發現，里歐居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堅定地望著她。

「我不會讓妳走的。」里歐認真的看著莉莎：「妳想反抗對吧！妳想表達妳的不滿對吧！那既然這樣，就不要回去接受什麼『預定』！」

「你…」

「就像大小姐說的，我才不管什麼其他人！」里歐的眼神中透露出無與倫比的堅定：「大小姐要逃，我就會當誘餌。大小姐想要躲，我就會盡我所能幫大小姐隱藏。只要是妳想要的一切，我就會去做！」

莉莎摀住自己的嘴，眼中的淚水再次溢出：「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我懂啊！」里歐大聲對著麗莎說：「我知道沒有選擇的感覺，我知道孤單一個人的感覺！在還沒被大小姐買下的時候，在地牢的時候我深深的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所以，妳絕不是一個人。」里歐笑了，但笑容中包含的卻是無可動搖的決心：「我不會再讓大小姐孤單一個人了。」

「笨蛋！你是笨蛋嗎！」莉莎已經止不住眼中的淚水，她甩開里歐的手：「你算什麼人！你沒有道理陪我承受這一切！」

「我是大小姐買下的奴隸，只專屬大小姐一個人的奴隸！」里歐站起身，對著莉莎咧嘴一笑：「是為了大小姐，背叛賈斯特家也無所謂的笨蛋奴隸。」

「你…」

「我是站在大小姐你這一邊的喔。」

突然，里歐懷中一震。

里歐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莉莎，臉上浮起了溫柔的微笑。他甩開心中的那一絲猶豫，伸手抱住了莉莎。

莉莎的哭聲很大很大，但里歐只是默默的聽著她的哭聲。

過了許久，哭聲漸漸停了下來。

里歐緩緩鬆開了手，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莉莎，輕輕的對他說：「那麼…妳想要我怎麼做呢？大小姐？」

「我們…」麗莎抽抽鼻子，止住了啜泣：「我們回去，我們回去參加宴會。」

「一切聽從大小姐的吩咐。」

「不過在這之前，」莉莎鬆開抱著里歐的手，後退了幾步。

她雙手插著腰，精緻的臉上染上了一抹紅暈：「你要忘記剛剛所發生過的一切。」

里歐立刻乖巧的點了點頭。

「還有…」莉莎別過頭去，有些難為情的說：「里歐…你…那個…」

「嗯？」

「你能保證，永遠不會讓我一個人嗎…？不對，本小姐的意思是…」莉莎有些慌張的玩弄起自己的如同晚霞般的髮絲：「就是…那個…永遠只效忠本小姐的意思…」

里歐莞爾一笑。

隨即立刻單膝跪下，照著印象中的貴族禮儀，他的右手撫上自己的左胸。

「我，里歐，在此時、此地、此刻發誓絕不會背叛麗莎大小姐。只要是大小姐的願望，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會竭盡所能的達成大小姐的心願。」

「也不至於說到這樣啦…你啊…」莉莎嘆了一口氣。

隨機一撥頭髮，雙手插腰，再度恢復了那不可一世的傲氣：「不過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了，那本小姐就接受你的效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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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木屋後，沒有過多久就被外屋的人給發現，帶回了宅邸內。

里歐屬於外屋的人，原本是不能進到宅邸的，但在莉莎的堅持下，眾人也只好無奈的放里歐進入玄關。

「大小姐！」

才剛一踏入玄關，短髮女僕安娜就雙眼帶淚的小跑了過來：「大小姐有沒有受傷？會不會覺得哪裡痛？早上就沒有吃早飯，一定餓壞了吧？對不起，是不是安娜做的哪裡不夠好，才惹大小姐生氣…」

「安娜，我沒事。」莉莎微笑著，溫柔的牽起安娜的手：「抱歉，讓妳擔心了。」

「不不…大小姐沒事就好。」安娜激動的快哭了出來：「一想到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遭遇到危險，安娜就忍不住…」

「咳！」

安娜聽到這一聲咳聲，立刻慌忙的鬆開莉莎的手，退至一旁，對著從階梯上走下來的老者恭敬的鞠躬。

「愛德華大人。」

愛德華漠然的點點頭，緩緩走下裝飾華麗的階梯。

咚！咚！咚！

一步一步走下階梯的腳步聲，讓在場所有的僕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里歐也感覺到了眼前的這位老頭並不是徒有其表，身上發出的氣場讓他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愛德華很生氣。

這是在場所有人心裡共同的感覺，同時莉莎也十分清楚。

「愛德華，我回來了。」莉莎對著愛德華點了點頭。

「歡迎小姐歸宅，老夫不勝惶恐。」愛德華右手撫上了左胸，左腳尖輕輕往後一點，微微的對莉莎鞠了一躬。

這一個行禮，在愛德華身上挑不出絲毫瑕疵，但語氣中卻是有些不敬。

但莉莎也不願意和他計較太多，畢竟是自己先挑起這件事情的。站在愛德華的立場，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宴會的準備怎麼樣了。」莉莎在心裡哼了一聲，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問起宴會準備的情況。

「準備已完成，接下來只需待小姐打扮。」

「這樣啊，本小姐知道了。」莉莎漠然的點點頭，隨即便徑自走過愛德華身邊，提起裙襬走上樓梯。

安娜與里歐下意識的便跟了上去。

但愛德華往身側一踏，壯碩的身軀如同堅不可摧的大石般擋在里歐面前。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比自己矮小許多的里歐，沉聲低喝：「你是那個在外屋的小鬼吧？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玄關的，但老夫建議你還是認清自己的身份！賈斯特的宅邸可不是向你這種隨隨便便的人可以進來的！」

「愛德華！」莉莎立刻回頭，在階梯上對著愛德華嬌喝一聲：「他是本小姐帶回來的，本小姐已經准許他進入賈斯特宅邸了！」

「還容老夫多嘴！」愛德華轉身，對著莉莎微微鞠躬：「這小鬼來路不明，是不是值得信賴的人都不知道！如果就這樣放任他進入宅邸，恐怕會對大小姐安全造成危害！」

「不準你一口一個小鬼這樣叫他！」莉莎的語調中已經明顯帶上了憤怒：「讓他進入宅邸是本小姐的判斷，同時也證明他已經獲得本小姐的信賴！」

莉莎的小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捶，大聲質問道：「還是說，你在質疑本小姐的判斷！」

「老夫絕無此意！」愛德華立刻就將自己的身子彎的更低了：「只是小姐涉世未深…若是有心人想要故意欺騙小姐的話…」

「愛德華！注意你的用詞！」莉莎彷彿雙眼快噴出火似的，但是她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強制將自己的情緒給壓抑下來：「里歐他不是外人，並且他從今天起正式轉入內宅，擔任本小姐的僕從。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

「是。」愛德華低聲答應：「老夫立刻為他安排住處。」

對於主人決定的事項，僕人只能無條件的服從。愛德華十分清楚這個規則，同時他也知道如果再繼續反對下去，在眾多僕人眼中賈斯特家的威嚴將會被質疑。

這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

因為賈斯特家就是他的榮耀，是他必須拚上生命守護的地方。

待莉莎走上樓後，愛德華這才轉頭看向里歐。

「你叫里歐對吧。」愛德華皺起眉頭，眼中充滿了鄙夷：「老夫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讓小姐如此信任你，但老夫會好好盯著你的。若是敢做出任何對賈斯特家族不利的事情，就別怪老夫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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