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区左转是厂区，右转沿长平街骑车十来分钟不到，过了百货商场就是银行。
“刘科长，这事我看我们得做最坏打算了。”
刘辉和马志斌推着自行车，直直地站在银行门口。雪片飞舞着打在两个人的脸上。刘辉绷着黑黑的脸，一言不发。马志斌望向隐没在大雪中的长平街的尽头，若有所思。
他们刚刚从银行问了情况出来。银行工作人员说李丽萍9点准时到的，交了支票、填了凭证，提了两方二十沓，共计两万元，另外拿了八沓一千元和187块9毛钱的零钱，共计两万八千一百八十七块零九毛。
一方一万元，两方成捆的钱，李丽萍没有拆开，直接放进那个随身携带的绿色帆布包里。点好其他的钱后也一同放进了包里。又拿出一沓一千元抽出三十张，换了300元各种零钱，和票据一起放进一个黑色小皮包里，再放回绿色帆布包。
期间，和柜员随便聊了两句孩子的事情，提着包就走出了银行，那时应该是9点40分左右。李丽萍的表情谈吐都很正常，一如既往地有说有笑，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
刘辉的脑子有点乱，他想不清楚，李丽萍从银行出来后，到工厂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上会发生什么。
“刘科长，我看咱们先回厂里，我安排保卫科在厂里找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党委、厂委跟领导汇报一下。看领导们怎么个意思。”
“现在就汇报，是不是有点早，万一小李一会自己就回来了呢？”刘辉嘟囔着。
“刘科长，这都几点了，家也去了，银行也看了，她能自己回来当然好了，要是不回来了呢？我们这可是隐瞒不报啊，最少是延误不报吧，你我担得起吗？”马志斌毕竟是保卫科的，这个利害关系还很清楚的。
“哎——！”刘辉重重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嘴上说着，双眼却空洞一样望着漫天的大雪，小声嘀咕了一句“操他奶奶的！”
这一骂，倒是给马副科长吓了一怔！这文绉绉的刘科长怎么也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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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都找过了？”
书记李友来五十多岁，身高马大，声似洪钟，“怎么可能？家里去过了吗？银行呢？厂区里都找过没有？”
“都去过了。没有找到！”马志斌回答道。
马志斌和刘辉站在厂委办公室中间，刘辉蔫头耷脑的缩着肩，捏着手，不知所措。
“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很严重！你知道吗？”李友来扶着桌面，拧着眉毛怒目盯着刘辉，“你是干什么玩意的？”李书记粗大的食指快点到了刘辉的脑门上了，“全厂员工都等着开支回家过日子呢，你给我弄丢了！还连人一块丢了！你怎么不把自己也给我弄丢了？”
“现在只是暂时找不到李丽萍。”刘辉小声嘀咕着。
“暂时？你的意思是她一会就唱着歌回来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那是两万八！知道不？两万八！够你奶奶活两辈子的钱！”李友来的手指头又指向马志斌，“你还在这里站着干嘛？赶紧给我找人去！”
“我已经安排了，都去找了！”
“你也给我去找！赶紧的，跟我俩杵着干什么呢？还你安排了，想当总司令啊？赶紧他妈给我找去！”
马志斌得令，磨头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李大头呢？”李友来又把马志斌叫住。
“啊，他，今天家里有点事，好像……！”马志斌支吾着。
“你先去他家把这兔崽子给我薅过来！就他事多，天天比他妈县长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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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一头汗的跑进了书记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已经是中午12点30分了，书记李友来大山一样坐在面对门的沙发上，手指上夹着半根烟，旁边沙发上坐着厂长邓荣，对面依次是办公室主任张光明，总务科科长刘玉芹，财务科长刘辉。
“书记、厂长，主任，刘科长，刘科长！”李大头脸上挤着笑，转着圈作揖，看到霜打了一样的刘辉，目光停了一秒，马上又挪开了。
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是邓荣板着脸冲他点了一下头，张主任冲他闪电般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李书记。
书记和厂长坐在沙发上，其他人坐在椅子上，已经没有了空位子，他只能猫着腰，微笑着，搓着手，喉咙里哦哦着，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捣气，让人想起了晒着太阳的肥猫，汗刷刷的淌着，胖胖的大脑袋，红彤彤的。
这时办公室秘书杨成德端着一把椅子进来，放在书记谈话圈子靠外一点的位置，“李科长，您坐。”
李大头薅着救命稻草一样，顺着拐把肥屁股堆在了椅子上，椅子嘎吱响了一声。
他又嘿嘿了两声，然后说“书记，情况我大概都知道，老马他们现在在厂区里还在找，已经派人上街和去宿舍区找了，干事小孙现在还在李丽萍家门口看着她爷们，啊，她丈夫，吴川是咱们设备科的，现在在……”
“好啦，这个我都知道，你说下面该怎么办？”
“书记，我听您的！”
“是你管保卫，还是我管，保卫科是干什么的？保卫国家财产安全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听我的？听我的就好了！听我的能有这种事？”李大头被噎的直翻白眼。书记说着这话，眼睛却盯着刘科长，刘辉不敢抬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李书记看着刘辉的窝囊样，双眼又瞪了起来“刘科长，要是听我的，这人能找不着吗？那么一大笔巨款，你让个小媳妇自己去提，你倒是真大松心啊？财务制度就是一张纸吗？贴在墙上当挂历看啊？……”
刘辉一脸绿的斜看着地板，说不出一句话。其他人也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书记，我也有责任的，规章制度都有，但是执行的不好！我的责任！”邓厂长接过话来，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看啊，现在找人最重要，该找的地方基本也都找过了，该回来肯定早就回来了。”
邓厂长把身子探向李友来，放低了声音：“书记，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先让刘辉回去吧，这儿暂时也用不到他了，让他赶紧再派人去银行，让银行帮帮忙，看能不能再紧急调些钱过来，明天下班前，工资要发下去，耽误发工资，职工是要乱的。您说呢？”
李书记向空中挥了挥手，“走走走——！”
刘辉很沉重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银行，一定不耽误发工资！”，一副发誓悔改，立志将功补过的表情，说完给李书记和大家鞠了一躬，拖着腿走出了办公室，后面传来李书记洪亮的声音：“再出问题，我要了你兔崽子的命！”
“去你妈的！”刘辉小跑起来，喉咙里小声对着嘴，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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