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方程式 - 171

　　「之後見，下次再見應該就是月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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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站在DTG的車門旁，對門邊的段昱欽說：「到時候也是常規賽收官戰了，我們兩隊要作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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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中間的葉雨晞探頭出來，左看右看，都沒找到要找的人，「Shield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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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的幾名隊員出來送客，有幾人揮完手就不給面子回去了，方祐年則是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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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也暗自稱奇，他分明見方祐年和程千載兩人今晚時不時就湊在一起，還以為他們倆的關係好到能出來送行了，結果方祐年一句「累了」，便跑回宿舍不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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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方很少這個時間點回宿舍，蠻稀奇的，我就沒要求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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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方祐年的夜貓子習性為人所知，現在居然早早回宿舍，實在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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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葉雨晞無悲無喜地嘆了一聲，對人際關係敏銳的他，卻像是感應到某種磁場，直直望向坐在另一邊的程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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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上來的感受，讓他肯定方祐年和程千載之間發生了點小狀況，想出言勸說的同時，也明白自己沒有置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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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兩個話少的人冷戰起來，哪可能會有終止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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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雨晞盤算著自己該找時間，不著痕跡推波助瀾一下他們，並構思起計劃來。在他深思的這段過程中，門邊又有一人湊了過來，向眾人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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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隔壁車嗎，白堯安？」段昱欽嘲諷道，看準了隔壁那輛車坐的是夏宇軒，白堯安就只來他們這一車打招呼，豈料後者的回答令他大吃一驚，「我已經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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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吃錯藥了嗎！」段昱欽跳了起來，忘記自己人在車裡，一頭撞上車頂，才剛起身便吃痛地彎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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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太好笑了吧。」張澤青嘴上道，手上仍是眼明手快地替段昱欽揉著頭，幫忙舒緩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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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差不多就要走了，坐得不甚安穩的程千載終於側頭，對張澤青道：「可以替我帶一句話給Shield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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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嗯？當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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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白堯安趕緊探進身子，阻止了張澤青，並對程千載語帶威脅道：「你跟我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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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算在內容裡嗎？」程千載困惑道，並沒有因為白堯安的態度而打退堂鼓，「只有一句話，這樣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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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要看你的話是什麼了。」白堯安不帶退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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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這份不保留的堅持所激，程千載難得感到些許慍怒，卻更顯沉靜，「替我轉告他，『收官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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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挑眉，「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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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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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這麼一句話，方祐年應該就能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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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餘幾人不明不白地夾在中間，也不曉得該作何反應。段昱欽倒是想問，但程千載一說完話就閉眼休息了，白堯安也跑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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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跑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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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後的一番告別聲中，車子緩緩駛離了ME俱樂部，程千載受作息侵蝕的睡意也終於衝破意志的控制，伴隨著車輛行駛在街上的規律聲，將他的意識拉進似曾相識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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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他是一事無成的學生。說一事無成或許不太對，那時的他因三分鐘熱度而有了雜亂的專長，卻沒有一項能順利發展為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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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大人都說他是天才、是神童，學習天賦驚人，將來必定大有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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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程千載總是學一學就膩了。他的天賦極高，做什麼都很擅長，常因一時興趣而投身於某事中，待他發覺一切無法再帶來成就感時，便會毫不眷戀將其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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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說沒事的、不用急，他還有好長的未來，成為高中生以後還會接觸到更多事物，到時一定能找到真正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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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這樣的話，程千載並不相信。他自幼就知道自己與常人不同，不論是天賦或是性格，沒有人像自己這樣奇特，而要是這份奇特沒有盡頭，他說不定終其一生都得如此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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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真正喜好的事物，快樂全構築於成就感上，也可能只是圖一份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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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思路再怎麼與常人有別，程千載也清楚，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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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將情緒輕易表露在臉上不正常，無法在自我介紹時談及興趣不正常，無法長期專注於某件事物不正常，無法像個正常人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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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一份屬於自己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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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更頻繁地接觸起新事物，跨越古今中外各種活動，父母在國三最後那幾個月不在他身邊，程千載就更常將心思花費在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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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找到了，在遊戲裡。說來實在可笑，他居然是在失敗之中感受到猶如一般人的無力且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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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許多人比他厲害，遊戲集結了全國各地乃至國外的高手，跨越不同地區與時間的限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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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程千載一路爬到巔峰榜一前，都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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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他以懸殊差距登頂兩天後，一個不知從哪來的無名小卒超越了他，還霸榜了足足一天。那人頭貼點進去的個人介面可說是乏善可陳，直線是直線，橫線是橫線，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展示，就連角色時裝也只有免費的那幾款，美感不曉得死去哪處陰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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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連續幾日，程千載都在與那人單方面比拼，看著對方阻力全無上了射手榜一，也開始專玩射手，就為了與他搶搶位置玩，自娛娛樂過得十分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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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如正常人一樣癡迷於某事，這對程千載而言，無疑是莫大的鼓勵，也讓他更加沉浸在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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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活躍換來的，是幾間俱樂部的青訓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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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程千載沒有興趣，他打遊戲並不是為了當職業選手，也沒有定力能坐在一個位置上成天玩相同的遊戲，他只有在與心目中的對手拚搏時，才會心無旁騖投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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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沒想到，那人說要去俱樂部青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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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那時很清楚，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自己或許就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再盼來這樣的對手。記憶中，他不曾對某事抱有龐大的熱忱，像那樣的衝動行事或許將是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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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誰也說不準，畢竟他還很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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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這樣一個不知何方神聖的人物，他毅然決然翹掉父母替他報名的高一先修班，獨自一人整理根本湊不滿一袋的行李，孤身北上去見不具體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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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虧他沒有迷路在鋼筋水泥之中，也幸虧他誤打誤撞抵達了ME俱樂部，面對一票年紀相仿的平凡長相，一眼相中了心目中的對手，並在事後訓練中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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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問前程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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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路上有不少人總愛將遊戲名稱改來改去，彼此認不出都是常事，但自從程千載注意到對方的那一刻起，每一個名字都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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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是最初亮相的「無敵掉分射手」也好，期許前路的「莫問前程吉凶」也罷，或是再晚一點用來抱怨的「別卡我兵線」，程千載都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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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的尾聲，他看見自己站在總決賽的舞臺上，雙方隊伍選手一齊入座，而程千載在高朋滿座中撞上來自對手席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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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假參半的夢境令人難以辨明，印象中的總決賽並非這副景象，他們當時的關係尚未化解，方祐年也沒有與他對視，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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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夢裡的眼神，究竟是在哪裡見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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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驀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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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記憶如畫般從腦中一閃而過，像隨手一翻的畫冊，卻已事先閱覽過數以百計，因此能記得清頁數與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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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出道一周年當天的事，方祐年在一番談話後匆忙起身，卻不慎向後栽倒，被程千載一把抓住後，望向他的那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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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窒息邊緣的熾熱，燃起渾身難耐，令人迫切尋求呼吸所帶來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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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一切都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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