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下的那些人》世界面臨終結，我卻沒能登上方舟 - 第十四章：末日將至，傾聽著故事的女孩

阿瓦隆討伐聯合作戰——在那天後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赤柱光復戰。

那個因為小莉而成立的理想鄉，被她視為自己罪孽的烏托邦，因為她的努力而正式瓦解。

聯軍參戰人數約為1400人，阿瓦隆教會參戰人數約為6000多人。

於人數，武器，地形，都落後於教會的情況下，我們卻奇蹟地戰勝了他們。投降被活捉的人，可以選擇安樂死或是被流放到大嶼山，西貢一帶。

那位可以預知未來的女神，已經死去。

於沒有未來的行星上，卻可以預知未來，實在是極度諷刺，極度可悲。

未來只有一個：世界末日，一切的終結。

但末日前，我們還可以選擇。

選擇怎樣活著。

也能選擇怎樣死去。

為善，或是為惡？

「你篇野，你寫既？」我放下手上的赤柱光復戰報告書，看著坐於我對面的肥貓。

「唔通你寫咩？」他伸個懶腰躺在沙發上，「通左兩晚頂死掂份野俾齊老大，末日都要返工是否可悲，點解世界末日都要交報告啦，到底要交俾邊個？佢無理由由自己拎黎睇，睡前小說咩。」

我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咪又係通頂。你唔係齊姑娘叫你，你撚會咁俾心機咩？」

那句「那位可以預知未來的女神，已經死去」實在再次刺痛我的心中痛處。

雖說是事實，但——

「平哥哥，肥貓叔叔。」小莉跑上樓梯走向對著夕陽的我們。

「小莉，你又落床！」我大喝一聲，「等陣齊姑娘又鬧我啦！」

我回想起之前齊姑娘差點把我耳朵扭斷的樣子。

「寄葉姐姐叫我黎搵你地……」她嘟起小嘴委屈地說。這女孩，她就知道被罵時要如何應對，總之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撒撒嬌，她知道只要我看到這表情……我……

「唉，算啦，肥貓你幫我擋住齊姑娘……」再次被說服的我站起來，牽著小莉的小手走向樓梯。

「非常樂意。Hello 小莉～！」這傢伙每次被齊姑娘打罵也是傻笑，根本超享受。

「拜拜，肥貓叔叔。點解你咁大隻都叫肥既，你咁都叫肥唔通我都肥……？」

我笑道：「小莉你梗係唔肥，等陣我俾D相你睇，哈哈！」

「喂！死人楊子平，咪呀！」他求饒道。

「唔知今晚食咩呢～」小莉笑著問，以往她不會問這種問題，因為她能直接預知未來。

「嘻，落去咪知囉。」我輕撫她的瀏海。

那天於卜公碼頭後，小莉中槍倒地，而高神父被暴怒的群眾當場痛宰。齊姑娘和醫生們連續兩天不眠不休搶救，群眾捐血支援和不知有沒有用的集氣祈禱，總算拾回了性命，使她於末日前活多一會兒。

沒意義嗎？我倒不會這樣說。

可憐的言寄葉，哭得兩眼紅腫，血絲暴現，連人也消瘦了不少。

小莉和言寄葉是很相似的兩個女生。

兩個人都明明是別人的錯，卻喜歡把罪責通通抱到自己身上；明明別人是主動來幫忙，卻覺得自己拖累了別人；為了報恩或拯救別人，都絲毫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小莉最後的預知，是高神父會發爛向我發槍，我因槍傷失血過多死亡。

但是這次，她學會了一點：未來可以透過努力而改變。

正如我們解放了赤柱一樣。

而且她始終覺得，這一切是因她的預知能力而起，所以是她的罪孽。

於是她直接以自己的身軀擋下那一槍，既是報恩，也是贖罪。

接下來她也以為自己會死，因為在那一瞬間開始所有未來消失，她眼中再無法看到未來，意味著她的末日於那刻來到。

靠著所有人的努力，我們從死神手上搶回小莉。但自從她回復意識後，她也坦言自己已經失去了預知能力。

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至少末日前是。

現在她會為晚餐而期待，有時如願而興奮，有時落空而失落，但這才是一個人應該有日常。

如凡人一樣活著看小莉。

那個預知女神已經死去，現在的她只是個乖巧，間中有點小狡猾的小女生。

「寄葉。」我向正於WIN飯堂幫忙著準備晚餐的言寄葉說道。

「小莉，你幫我搵到佢啦。」言寄葉的眼神卻甚為銳利。

怎麼了？！我幹了甚麼？！沒有啊！

「嗯，今晚又食粥呀……」小莉失望地說道。

「乖啦，你同平哥哥都有傷係身，食清淡D。你幫手放碟，記得小心傷口……楊子平！！你同我過黎！！！」

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言寄葉叫我的全名，我絕！對！完！蛋！了！

這刻我的恐懼不亞於戰車把大炮指向我啊！

我明明沒做錯事，卻被言寄葉帶到了WIN中的比較靜，沒甚麼人會來的另一翼。

「寄……做咩？」我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做咩！？」言寄葉怒道，「你搵小…許少傑個時，你地之間既協議，佢同我講晒啦！」

許少傑我要殺了你！你這還算是男人嗎？！

不過……我本身也打算等小莉的傷康復後便執行協議，前去赴死。

這傢伙，說好的不告訴言寄葉呢？！

她繼續說：「今朝大飛姐黎傳話，叫我呢樣野交俾你，自己聽啦！」她向我擲出錄音筆，差點直接扔中我的頭，差點傷口又要裂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偷聽了吧。

還是說，許少傑那傢伙是故意的？！如果他真要取我的命，那為甚麼要這樣…

「⋯⋯開左機？啊，錄緊啦，楊子平！你認到我把聲架啦！廢事你誤撚左會，之前你講過話我地出手幫你地，你就會黎送死俾我殺你架嘛！哼，你好彩！今次我放你狗命，好好多謝我啦你條垃圾！哈哈哈哈！」

……甚麼？

接著大飛姐的聲音傳出：「哈哈，傑少竟然臉紅！哈哈哈哈！！！」

「你你你咪撚亂講屌那星！！錄過！重新錄撚過！」

「嘻，我先唔制。好啦，簡單黎講，同傑少之前講過一樣，江湖道義上搞靚妹既人一定要造佢既，如果俾其他人知道許少傑因為情敵條命先出手對付搞靚妹既人，佢反而會無晒面，所以你千其唔好黎送命，唔係佢會俾人睇唔起，我地亦唔會要。」

言寄葉的手氣到發抖。

「…你就當係咁先啦！我再見到你絕對我收你條仆街皮！係咁啦！邊撚度熄機？呢度？」

「呢個掣呀——」

錄音完結。

我看著言寄葉。

「楊！！子！！平！！你！！！」

我一把抱她入懷！

「你你你你你你唔好以為咁就冇左件事……！」

我緊緊抱著她，不管身上的傷口發痛。

本以為，我再沒有這種機會。

「寄葉…」

「哼！咪同我講野！唔聽呀！」

「我嗰時，真係唔想你跟埋我去，而且我亦無其他辦法…」

「咁就唔要命啦咩！」她推開我怒道，「你同佢一樣，又諗住扔低我？！」

她的眼角泛著淚光，回音在空蕩的室內回響。

「我諗住…事成之後，你會有小莉陪……」

「所以你就諗住佢可取代你？！」她掩著自己的胸口，「你有冇諗過我既感受？！冇人可以取代到你囉！」

「寄葉…」我無言而對。

「如果我冇聽到，你就會無聲無息咁扔低我走去送死？！你淨係諗成果，唔理人感受，你同我爸爸有咩分別？！」

「我……」

她哭著說：「點解你次次都唔同我商量？！我都……我都好想同你一齊……」

我走緊她把她再次抱入懷，把額頭輕輕貼著她的額頭：「我都係…寄葉…」

「你先唔係…衰人！」她沒有反抗。

「我以後都唔會咁做，信埋我呢一次。以後我都會係你身邊。」

「你講架，如果你再為左我去送死，我即刻就死俾你睇，你知我做得出架啦！」

真是的，這女生……

太叫我疼愛了！

「我愛你…直到末日。」

我吻於她唇上。

空氣間滲著一絲涼風，我們之間卻只有溫暖。

夏天，來到尾聲了呢。

我們之間，還有多少時間？

太平山，香港公園，赤柱……我和言寄葉相識相戀的時間不長，經歷卻很多。末日正一步步的逼近，以後的每一秒，我也要留在她身邊。

那時，我這樣暗下決心。

但那時，我卻沒有發現原來禍根早已植下。

「返去搵小莉啦。」言寄葉臉頰泛著紅暈。

「嗯。」我牽起她的手。

假如有神，我只祈求以後也能這樣，直至末日來到的一刻。

晚飯後，貝兒，舜兒也來我們的房間找我們。這兒的我們當然是指我，言寄葉和小莉。

「貝兒姐姐！」小莉一看到她就過去跳到她身上。

「小莉～！哎呀，咁重既你……」貝兒抱著小莉向沙發走去，「傷口仲痛唔痛呀。」

小莉就是有這種討好任何人的功力，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還叫我全名硬裝冷淡，現在這性格才是她的真性情吧。

「家姐，小心呀……」舜兒連忙跟過去。

「仲有少少痛…」

「咁要聽齊姑娘話呀！」

「嗯，知道！」

………

「阿平，做咩眼甘甘咁望住？」貝兒回頭和小莉一起看著我。

「……冇野。」我真幼稚。

言寄葉走過來一起坐下，笑著說：「佢覺得自己都成身傷但係無人理佢呀！！」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

喂，相比小莉我的傷可能真是沒有致命性，但我也是重傷好不好，現在呼吸也會痛呢！我可是從高速行駛的小巴上跳下來，再被戰車追著轟了半個赤柱！

「唔使理佢，小莉，我地繼續。」言寄葉無視一臉通紅，血壓隨時使傷口爆開的我向小莉張開雙臂道。

「唔該寄葉姐姐～」小莉倒在言寄葉懷中，把一頭黑髮靠到言寄葉的胸膛。言寄葉也繼續幫她綁著各種不同的馬尾。

「記唔記得我個時講過要同你講故事？」貝兒用微抖的手掏出一本書。

「嗯，記得呀，咩故事黎架？！」

我坐到言寄葉身邊把頭倚著她的臂膊，斜眼一看一看書名——

《阿瑟王傳說：石中神劍》

不，不不不，那成人向的吧？！

「哦……阿…阿…咩王？」小莉識中文字不多，因為父親是法國人。

「阿失王，讀失音。」

定眼一看，原來是迪士尼的那個阿瑟王，不是那個成人向的。先不提那傳說到最後的超糟糕劇情，那部書適合小莉讀。

而且她還算和那位王有點緣份呢，說到這兒我就不禁微微淺笑。當然感覺到我嘴角上揚的也只有我倚著的言寄葉。

小莉被言寄葉抱著梳理著烏黑秀髮，我倚在言寄葉的香肩上，貝兒講述流傳千古的英雄事蹟，舜兒帶著不同的玩具和零食。即使窗外秋天正靜靜的來到，涼意四溢，但我們的房間內總是有著溫馨。

如果以這樣子作為末日，倒是一個不錯的完結。

我那時的傻笑，正是因為眼前這幸福光景而不自覺地露出。

幸福的日子在最後的歲月間漫延著，故事於每天的晚上，在貝兒的言葉間上演，阿瑟王，雪后，隊長，萬事屋……一個又一個的英雄事蹟在我們的房間飄過，這環節漸漸變成小莉每天最期待的時光，不太識字的她經歷著前人寫下的每一篇精彩故事，總是聽得津津有味。

回過頭來，秋意已濃，按曆法計算中秋馬上要來到。

距離世界末日只有155天。

「孫悟空將手向天舉起，透過界王既幫助向地球上所有人叫話，佢話，地球上既眾生啊！請你地分少少元氣俾我啦！」

「哦！要放大絕啦！係元氣彈！之後呢！」

貝兒笑笑道，蓋上手上的龍珠：「夜啦小莉，聽日我地再講好唔好？」

「唔呀！邊有咁架！明明就黎可以使出元氣彈架嘛！」

我記得不是這樣順利……

「嘻，乖，去訓教啦，女仔要識得訓美顏教。」

「但我仲想聽……」她又嘟起小嘴撒嬌。

「你依加去訓，我地聽日講晒魔人篇好唔好？」

「貝兒姐姐你話架！」

總算說服這小丫頭去睡覺了。

「阿平，出一出黎。」舜兒向我說道。

「嗯……？」

言寄葉把小莉捉去刷牙後，我和舜兒，貝兒走到房間外。

漆黑的走廊，只聽到門入面二人梳洗的水聲。

「其實係齊老大搵你，我都唔知咩事。」

「嗯，咁我去搵佢，我知條老狐狸係邊。」

準沒好事。

「咁我同家姐返房先。」

「早抖啦。」

「早抖。」

我沿著有點涼意的走廊走到那個屬於齊老大的辦公室中。

鎖了？

那當練習一下吧——我輕輕掏出百合匙，花了四秒打開鎖頭。

退步了呢。

「阿平，你黎啦。」

這傢伙坐在陰影下的樣子使我更大戒心。

「搵我黎又鎖門，算點先。」我轉兩圈百合匙收回暗袋中。

「無，你係赤柱都辛苦晒啦……我明知只有你可以咁樣開鎖入黎。」他轉身提起酒杯輕呷一口，「有冇興趣去個地方放個假當休息下？」

還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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