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之夜的輓歌 - ch 10 帶著傷痛的兩名千金

皇帝從觀眾席上一步又一步走到圓形競技場。

「恭喜妳獲勝，歐若拉小姐。作為條件，妳得到了在宮中學習的資格。然而⋯傳統上，逗留在皇宮的繼承人必須是本家的人，就算是名義上也好。妳能夠說服溫蒂妮侯爵收養妳嗎？」

我從侍從手中接過手帕，抹掉額頭上的血。

皇帝說的不是請求，而是說服。傳統是絕對的，我無法違抗。

「太厲害了！」金髮少女拍拍手，從觀眾席上走下來。「剛才真的很驚險，但妳最後出的那招反轉了整個形勢，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蜂蜜色的金髮隨風飄蕩，灰色眼瞳映照出世間的真面目。少女的短髮雖然只到耳朵附近的長度，相當中性，卻因為細緻的層次和法式瀏海讓整體風格充滿女人味，令我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性別。

雖然兩人完全不相像，但少女的氛圍讓我聯想到莫妮卡表姐。她也是在皇宮學習的繼承人之一嗎？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做卡莉．西爾芙。西爾芙伯爵家的次女。雖然只是一介養女，但請多多指教！」

「我是⋯」

「我知道！是歐若拉對吧！剛才聽皇帝陛下說過了。」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居然能夠認識到子爵千金，我太幸運了！」

雖然子爵在帝國很罕見沒錯，但倒不用如此大驚小怪吧。

「小姐們，很抱歉阻礙你們相談甚歡，但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我的存在？」德瑞克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的插進我們的談話中。

看來毒性的效果已經過了，他恢復意識跟我們搭話。他真該慶幸我沒有加大毒性。要是我想的話，他有可能一整天也昏迷不醒。

「誰會管你啊！」卡莉直接駁斥我的表哥，轉頭看向我的時候卻變得滿臉柔情。

看樣子兩人的相熟程度到了能互相頂撞的地步。

「我的未婚妻跟我的表妺一樣冷漠啊。」他用雙手遮住眼睛，抹掉眼淚。他在裝哭。

未婚妻？對耶⋯德瑞克在我10歲的時候跟掌控風魔法的，西爾芙伯爵家的女兒訂婚。我怎麼沒想到卡莉就是他的未婚妻呢？

「來我的房間玩吧，歐若拉！我想多了解妳一些！」她拉起我的手臂，完全沒理會德瑞克的假哭泣聲。

「皇帝陛下，請容許我們先行告退。」她拉起裙子，右腳放在左腳後，雙腿微微屈膝。那雖然算不上完美的屈膝禮，但卡莉仍展現了相當的貴族風範，讓我不禁認為她也是被本家收養的旁系。

行完屈膝禮，她拉著我的手回到宮中，德瑞克跟在我們的後頭大喊：「喂！小姐們，別丟下我啊！」

經過長長的走廊，我們來到一間被陽光照耀的房間。卡莉打開房門，帶領我進內。當德瑞克踏進房間時，卡莉用一隻手攔著他前進，把他推出門外。

「你不准進來，這個房間禁止男生進入。」

德瑞克以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說：「但是我的纖纖內心跟女生無異～以貌取人是非常不應該的事。還是說⋯妳不想記起我們那夜的美好時刻？」

他的一抹奸笑惹得卡莉非常不爽，青筋從她的額頭突起。「你做夢去吧！」她大力砸上房門，接着轉身鎖上。

「請別介意，他總愛開些引人誤會的玩笑。」

「我不在意。」

「妳的瞳孔很漂亮，真令人羨慕。」她朝著我的眼睛望了望，再往上看一眼我的額頭。「哎呀，傷得真重。那傢伙真的一點也不會手下留情。」

我打算拿出手帕按着傷口，她按著我的手，示意我坐到沙發上。

「別動，我來幫你止血。」

她俐落的拿出鉗子和棉花，在我的額頭描繪即將做的止血動作。

「會有一點痛，稍微忍耐一下哦。」

棉花按壓在我的傷口上，我忍痛不出聲。過了一會兒，她為我纏上繃帶。

「完成了。」

整個過程用了不足3分鐘。我好奇她為何會如此熟練療傷以及包紮繃帶的方式。

「妳經常受傷嗎？」

「我嗎？是哦，經常被義姐和義弟打傷。就因為我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是從孤兒院被領養回來，就被他們狠狠欺負。」

好像問了不該問的東西。我開始後悔了。

她繼續訴說自己的過去。「頭髮也是，被義姐拉扯再打我一巴掌。我一氣之下便切掉自己的長髮，告訴她再敢靠過來就用這把短劍殺死她。」

她向我展示一把帶着精緻花紋的短劍。大概是貴族千金用來自戕的那種短劍。雖然足夠銳利，但刀刃不夠厚，只要碰到硬物就會損耗，不適合戰鬥。我從書上看過這類型的短劍。

不過⋯這把屬於她的短劍，想必是她忍受不了欺凌之際對自己用的自戕短劍吧。一看就知道卡莉與西爾芙本家的孩子有着很深的仇恨。我還以為她跟我一樣也是本家收養的旁系孩子。我為自己先入為主的想法感到慚愧。

從以前開始，四大家族為了生出擁有強大魔力的孩子，大部分情況下，會讓繼承古代血脈的男女結婚。其中，西爾芙家族為了得到純淨的力量選擇了近親結婚。

結果，雖然出現了擁有強大魔力的孩子，但他們毫無例外全都短命而亡。甚至出現了近親結婚最惡劣的副作用。西爾芙的魔力是四大家族中最先消失的。那是個再也沒有擁有魔力的孩子出生的不幸家族。

「那種卑微的話我已經說夠了，不過幸好來到皇宮之後情況好多了。」

「那就好。」

我想卡莉就是那些罕見的擁有魔力的孤兒院孩子。我從她身上感受到充沛的魔力容量。據說，四大家族中有些下嫁至平民的人，或者與情人所生下的私生子女，所生下的孩子都有魔力。因此，魔力不再是貴族的專利，部分平民都擁有魔力。

卡莉大概也是因緣際會流落至孤兒院的西爾芙家族遠親，其祖先甚至可以追溯至數百年前。

我們聊了兩個小時，我婉拒了卡莉的送行，來到走廊轉角處，德瑞克背靠著牆壁，朝我的方向看過來。

「怎麼樣？跟我的未婚妻聊天。」

我沒有停下腳步，繼續直行。「她人挺好的，雖然有時會過於情緒化。」

他從後方尾隨我。「不愧是『理性的溫蒂妮』嗎？妳可以做整個溫蒂妮家的代言人了。」

我沉默不語，尋找皇帝的所在地。他眼見我在找人，忽然開口。「啊，皇帝陛下給妳安排了一個房間，就在我房間的隔壁，畢竟我們是表兄妹，陛下想著有我在身旁會好些。」

他大概聽從了皇帝的吩咐帶我前往房間。他真是⋯為何不早點說？害我浪費了時間。

「有勞了。」我回答，解開繃帶。「——治癒術。」

一滴滴雨滴形狀的水填補我的傷口，我感受不到絲毫痛楚，全身的擦傷和割傷都修補了8成左右。始終我不擅長治療魔法，沒辦法很有效率的讓傷口回到無傷之前的狀態。剛才讓卡莉替我包紮，是為了避免辜負她的心意，我不想告訴她我不用而導致冷場。

「話說，剛才的對戰妳放水了吧？」

「嗯。」我刻意不對上他的視線。

「真過份，我可是很認真的呢。」他做出鬼臉。「下次一定要來場比賽一決高下。」

我想真有下次的話，我們兩個會打得其中一方死亡吧。若果我在剛才的對戰上使用了殺傷力極高的「冰槍術」，他恐怕就會受到重傷，傷及內臟或者當場死亡。會用土魔法的他能在地上、冰柱的攻擊範圍內及時展開防禦嗎？

我是不抗拒殺人沒錯，但這不代表我不會有罪惡感。如果我真的失手殺了他，恐怕每晚都會被惡夢纏身吧。雖然從姑姑身上學了不少魔法，也自創了一些新的水魔法，但我的魔力控制還未到穩定的程度，隨便亂用攻擊魔法，一不小心就會要了他的命。

「看看有沒有機會吧。」我打發德瑞克走。「晚安。」

「晚安囉，歐若拉。」

他從門外為我關上房門。我躺臥在床上，思考一整天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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