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短說 - 時縫 00-03

春季篇

　　時間的縫隙，潛藏在每個遺憾的角落。

　　「哥，我好像穿越了。」

　　「你在做夢。」季寒一大早被連環電話吵醒，帶著要殺人的怒氣咬牙切齒。

　　「狀況有點複雜，可以找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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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春景被季寒帶回家，此時直挺挺坐在沙發上，像小動物般不安又好奇的打量四周。

　　季寒家裡以白為主調，穿插淺褐色家具，搭配幾盆精心照料的綠植，走北歐簡約風格。沙發左邊的落地窗開著小縫，簾子為風輕吹飄起，涼爽舒適。整體來說是很適合居住的地方，但和自己家相比還是太過冷清。

　　「到底怎麼回事？」

　　季寒端著兩杯咖啡一瘸一拐走過來，一杯遞給游春景。游春景笑著說謝謝，季寒一愣，迅速撇開視線。

　　最後一次見面是八年前，游春景變得更為成熟，熟悉的表情出現在這張臉上特別奇怪。

　　「今天一早醒來就覺得家裡怪怪的，哥也不見蹤影。」游春景如實道，「看日曆才發現是十年後。」

　　季寒想想十年前，正好是他們成為炮友的那年，不過目前看游春景不像已經和自己發展成那樣的關係，大概率還沒到時候。

　　「那個⋯⋯」游春景欲言又止。

　　「幹嘛？」季寒有點不耐煩。

　　「這幾年發生什麼了？哥為什麼不在合租的屋子？我們看起來好久沒聯絡，然後腿也變成這樣？」

　　⋯⋯這小子真是夠了。

　　突然被一大堆問題砸得頭疼，季寒沒有說話，只留下一句自己上網查舞團事故新聞就轉身進廚房裝下一杯咖啡。

　　再出來時，季寒看到不斷用手背擦眼淚，袖口都被浸濕的游春景。

　　「怎麼這樣⋯⋯」游春景淚眼汪汪，「哥還說過要當編舞師，怎麼、怎麼就⋯⋯」

　　「另闢事業，挺好的。」季寒蠻不在乎的繼續喝咖啡，躲避游春景的視線。

　　「哥真的覺得好嗎？」游春景盯著他。

　　季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些淌著血的成年爛事又要被扒拉出來，他本能抗拒。

　　「⋯⋯你先擔心自己要怎麼回去吧。」

　　語氣強硬，游春景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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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的游春景終究是小孩，哭累就抱著沙發抱枕睡著了。季寒也只是默默坐在他旁邊繼續自己的工作。

　　傍晚，季寒叫醒游春景後進廚房做晚餐，結果菜全上完游春景還呆坐沙發。想睡覺的圓腦袋一頓一點，怪可愛的，看得季寒頓時玩心大起。

　　他從房間找出什麼握在手裡，躡手躡腳繞到沙發背後，直直丟下去——

　　「咿呀——！」

　　游春景看到黑乎乎一塊下意識接住，發現是蟑螂後猛地彈起來尖叫扔得老遠，伸手蹬腿從沙發一頭爬到另一頭，人還差點滑下去。

　　季寒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笑得前仰後合，游春景才遲來的發現自己被耍了。

　　果不其然，一隻假蟑螂翻肚皮躺著。

　　季寒忽略游春景哀怨的眼神，扔下一句再不來就沒飯吃後逕自上了飯桌。尚未完全收起的笑意倏忽驚鴻，餘韻似醇酒震盪心間。

　　初見三十二歲的季寒時，游春景其實覺得和過往區別不大。一雙桃花眼銳利又漂亮，眼珠滴溜溜地轉，情緒波動時連帶睫毛頻繁撲閃，笑得時候會瞇成彎月狀，小習慣一如既往。

　　只可惜不論是更為鋒利的五官線條、凹陷的眼窩，或是眼尾的細微皺紋，還是不再跳舞而流失肌肉的消瘦身型，都在訴說著時光依舊刻下鮮明痕跡，讓他難過又害怕。

　　方才的惡作劇恰好緩解游春景的不安，這哥還是熟識的模樣，在異時空裡多了親切感。

　　游春景傻笑著接過季寒為了安撫他剝的蝦，引來對方一個大白眼。

　　「笑什麼？」

　　「沒事。」游春景滿足的吃掉蝦子，「只是覺得，這才是記憶裡哥的樣子。」

　　「你記憶有問題。」季寒耳朵一熱，低頭不看游春景。

　　「才沒有，哥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聞言，季寒夾菜的筷子頓住。

　　良久笑了。

　　「不一樣。」　

　　「人總會變的。」

　　明明面上笑得淡然，眼裡的悲傷卻又那麼明顯，濃郁得化不開，混濁了清明。

　　游春景不明白季寒的意思，只是忽然覺得此時不應該說話，於是保持沉默。

　　兩人在微妙的安靜中結束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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