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拯救未來逝去的妳，我成了記憶信貸的客戶 - 《第11話：鼓咕咕》（2）

把秋叔送回老味甜品店後，已是下午5時許。

程雨奈說要回宿舍，沒有阻止我陪她。

說起來，雖然她家毗鄰半山校園，卻選擇不住家，反而於語大一所女生宿舍擔任Hall Tutor。這是家庭不和睦的緣故嗎？

在72M的回程巴士上，我倆坐最後一排左側的連座。窗外景色千篇一律，幾乎要把人悶死。我手持程雨奈的相機，而她毫無取回的意思。

程雨奈坐近窗邊，抱著《挪威的森林》不語，迴避我的視線。

路途中，我目睹車窗外一輛黑色Tesla。由於我沒有駕車亦非車迷，對車款的形容字詞貧乏，故只能用「黑色Tesla」來形容它。

我一眼便能認出Tesla的標誌，是因為Wiki——Tesla狂熱份子。他整天無事幹就開著MacBook跟我吹噓它的新車款性能如何優秀，又說他大手買入了Tesla的股票，說股價會「To the Noon」什麼的，我心想這關我什麼事，跟你的幹貓說吧。

而當下我的焦點放在這輛黑色Tesla，是因為它的車牌是「0N0799」。

唔，這號碼不錯嘛。

我想告訴程雨奈，博她一笑，她卻不理不睬。

媽的，我忘了她是從來不笑的。

腦海浮現著芊柔恥笑我是「毒撚」的厭煩聲線。可惡！收聲！

儘管程雨奈目無表情，車途中卻一直捏著書皮，緊咬下唇。

她的心情糟到世界盡頭，頭頂的Cumulonimbus快要擠爆車廂。

下車後，程雨奈往宿舍走，我擔心她會幹出什麼事，一直緊隨在後。但是當她踏進女生宿舍，我就無法跟隨了……

可是她並沒走進宿舍，而是狠狠撞到宿舍的玻璃門上。碰。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這傢伙每次都忽略門上的「拉」標示！到底要撞多少遍才懂得學乖？是不是優秀的模範生，都有如此傻到離譜的一面？！

她摸著發紅的額頭，傻傻的很趣緻，精神有點恍惚。

「喂。有冇事呀。」我忍不住道。

「有。」她可真率直！

「我問緊道門咋，佢俾妳撞到超痛呀。」我撫摸著門。

她對我投以「幽靈公主式」的怨恨眼神，我懷疑其實她真的打算殺死我。出乎意料是，她非但沒有拉門而入，相反轉向側旁的石徑，那是通向海天一亭的小路。

她……是暗示我一起過去吧？

我倆並肩坐在亭旁的石階，面朝向霧港。

我從沒忘記，終極目標是與她建立關係，縮減彼此的「心靈距離」，這樣才能阻止她在除夕夜的死亡。現在的機會一閃即逝。

我拼命嘗試尋找話題，但這對我而言十分棘手。

周遭寂靜不已，唯一聲響來自亭旁榕樹上的斑鳩。牠們像吃錯大麻似地亂叫，像極頻頻走音的交響樂。

「好煩。」程雨奈遠眺向霧港，用力捏著書皮。

「嗯。」

「點解唔可以收吓聲。」

……等等，她罵的到底是誰呀，是我還是那些鳥？

我仰視榕樹上的雀鳥，忽發奇想：「Miss Ching，妳知唔知啲雀叫緊乜㗎？」

「……我點會知？」

「妳唔係動物傳心師咩？」

「……我連佢哋係咩雀都唔知。」她不感興趣。

我聽罷，深呼一口氣，鏗鏘有聲地大喊。

「做！乜！鳩！」

之後數秒，連斑鳩都他媽的不叫了，宇宙從此變得虛無。

我第一遍看到程雨奈被嚇壞的樣子。她宛若動漫人物般一彈，然後狠瞪著我，眼神起碼把我殺了7938遍。

「你做乜講粗口。不知所謂。」

「吓。」

「仲唔認。扣1分。」她從《挪威的森林》中抽出日研課的計分表！原來她是語言潔癖協會的成員！

「扣分？！刀下留人呀Miss Ching！」我距離F等又近一步了，天我不要重讀！

「畀個解釋我。」

我吞一口口水：「我只係介紹緊隻雀嘅名咋！」

「咩名？」

「咪『做乜鳩』囉——」

「扣2分。」她的紅筆動起來了——等等，筆又是從哪裏竄出來的！

「喂！」

「咪使旨意玩我，嗰啲雀叫『班鳩』。借機講粗口，罪加十等。」她不是說不知那是什麼鳥嗎？女人真是地球上繼粟米後第二凶險的東西！

「等等先！『班鳩』只係一個大類咋，呢種班鳩係Specifically叫『做乜鳩』！」我幾乎跪地哀求道。

「係學名？」

「係……係G-e-o-m-u-d-g-o-l-f，『Geomudgolf』！」

「……」

「妳記唔記得佛地摩上堂講過，《寵物小精靈》入面啲小精靈係會重複叫自己個名？例如阿古獸不斷叫『阿古阿古』？」

「阿古……阿古？」

「同樣道理，Geomudgolf呢種班鳩都係會叫自己個名！」

她那對圓眸瞪著我，周圍剩下竭斯底里的鳥叫。

「……做乜鳩……做乜鳩……做乜鳩……做乜鳩……」

「明明佢哋係叫緊『鼓咕咕』。」程雨奈皺眉冷道。

「唔係！擺明係『做乜鳩』。」我搖頭道。

「……『鼓咕咕』。」

「『做乜鳩』。」

「『鼓咕咕』！」她有點生氣了。

「『做乜鳩』。」

「『鼓咕——』

「喂妳先係『鼓咕咕』！家陣得你會咁樣叫，證據確鑿！」

「……」

「……做乜鳩……做乜鳩……做乜鳩……做乜鳩……」

又是一輪Deadair，然後她的紅筆又揮動起來：「扣10分。」

「吓？做乜鳩？！」我抱頭崩潰，衝口而出。

「扣11分。」

程雨奈抱著《挪威的森林》，眼裏的湖泊是如此清透。

有一剎那，我瞥見她閃過一絲笑意，不禁懷疑那是錯覺。

她明明是個從來不笑的女生。

她把玩著相機，彷彿把它當作寵物似的。我留意到那是早已停產的舊款，機身色澤剝落。

「係呢，妳好鍾意攝影㗎？」

程雨奈望著向霧港：「嗯。鍾意。就好似你一樣。」

「……吓？」

「就好似你鍾意烹飪一樣。」

「……係。」我掩臉，懷疑她是在調戲我。

「不過冇乜人知道呢件事。」程雨奈豎起食指貼唇，「冬甩同學，你會守秘密㗎何？」

「點解唔講得出去？」

程雨奈眼神隨即變得凝重，輕握拳頭。

「佢……叫做雨愛。」

「雨愛？」什麼鬼呀，楊丞琳那首歌嗎？

「程雨愛。」

我想，她指的大概不是斑鳩或相機的名字，而是剛才與她口角的MK妹的姓名。若然如此，MK妹豈不是……

「冇錯，佢係我親生阿妹。」程雨奈看透我的想法。

對，她倆五官其實是挺像的，天生麗質，只是MK妹青澀得多，仿若程雨奈的迷你版。而且一個走MK潮童風，一個走成熟文青風，可謂天淵之別。

我恍然大悟，順道說出心中的猜測：「Miss Ching，妳要我幫嘅忙，其實係咪同蛋糕有關？」

程雨奈一愣，我續道：「其實Hell of Greenness係出自你阿妹嘅手。我有冇講錯？」

程雨奈沉默一會，然後淡然點頭：「嗯。不過11分都係會照扣。」

「喂！明明呢科嘅平時分只係得10分！」

「冇錯，所以你宜家係-1分。」程雨奈妳這個教畜！

她續道：「你係點發現嘅？」

很簡單。

第一，剛才雨愛的右手指甲，殘留不少深綠色粉，合理推測為弄蛋糕用的抹茶粉。

第二，她是從文華工業大廈走出來，這棟大廈一向以麵包、甜品工房盛名。

第三，程雨奈說我答應過「教」雨愛，但我明明完全不認識她。我細心一想，就明白是什麼事了。我上星期主動提出，我願意教授如何製作改良版的Hell of Greenness，那其實是我先入為主，才會誤會蛋糕是程雨奈弄的。

程雨奈低頭「嗯」了一聲，把事情娓娓道來。8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uDx2wM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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