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天使 - 首部曲－英雄之心　第八十六回　自責

　　大年初二，傳統的春節習俗為「回娘家」，柳文宇一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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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柳氏兄弟與親戚們道別後，遂騎著機車，載媽媽翁麗雯回外婆家。而他們那孤僻古怪的親爹，自然是待在家裡，繼續做他的老大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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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空氣品質不大好，視野一片灰濛濛的。昨天東北季風南下，不只捎來了寒風侵肌的冷氣團，更裹挾嚴重的中國空汙與霧霾至台灣，柳家母子見狀只好嘆口氣，無奈地戴上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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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由八德區大湳置地生活廣場，原廣豐新天地一帶出發，行經龜山萬壽路，再跨越新莊與五股，然後從八里跨越關渡大橋，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便抵達淡水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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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到外婆家，外婆翁蔡玉蘭與三阿姨翁麗棠熱情地迎接他們，柳文宇與柳仁焦趕忙向對長輩們賀喜。接著探頭一望，只見魏家五口已先了他們一步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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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最小的阿姨翁麗瑤亦攜著三名表弟姍姍來遲。這下人丁終於到齊，好幾家子輪流洗手，準備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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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表弟分別名叫詹天羣、詹地博、詹人秀，最大的甫就讀國中，個性忠厚古意，濃眉大眼，膚色黝黑，身材魁梧，都快跟身高一七五公分的魏澄星差不多高了；老二是名小五生，伶牙俐齒，耳聰目明，骨架矮小又瘦削，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屁孩；么弟則是學齡前的小幼兒，話說得不是很流利，但眼珠子圓滾滾的轉呀轉，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捏捏他那紅撲撲的嫩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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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羣，最近有沒有又幹了什麼蠢事啊？」柳文宇調侃表弟，並夾了口菜放入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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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有哇？」詹天羣溫吞地抓了抓後頸，那一頭如鳥窩的自然捲髮頗是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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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這反應，不像是沒有唷？」柳仁焦歪嘴笑著附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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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你們別鬼扯啦！」詹天羣慌了手腳，不時瞟向媽媽，生怕遭其聽見。困窘的樣子，惹得柳文宇等人暗暗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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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星哥哥，」詹地博拉了拉魏澄星的衣襬，「思雲哥哥怎麼了啊？臉那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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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澄星搖搖頭，苦笑了下，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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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頭瞅去，卻看魏思雲眼神黯淡、愁眉苦臉。柳文宇被詹地博這麼一提醒這才注意到這個狀況。細想的確今日見面之後，魏思雲是一句話也沒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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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宇、柳仁焦、魏澄星，三人交換了下眼色，不約而同佯裝已酒足飯飽，到了廚房談起魏思雲的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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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碰上什麼煩心事了嗎？」柳文宇邊洗著碗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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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曾利根那件事好像造成他很深的心理陰影，他最近整天魂不守舍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魏澄星憂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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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柳仁焦提議道，「不然等等我們拉他去漁人碼頭那散散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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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等等坐淡海輕軌過去。」柳文宇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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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欸改去滬尾砲台好不好？」魏澄星問，「有點想去那邊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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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啊，我沒意見。」柳仁焦聳聳肩回答，柳文宇也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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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帶輕軌還沒通，我們騎機車去好了。」魏澄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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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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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循聲而望，原來是詹天羣與詹地博兩兄弟。這兩個小傢伙早已在門外偷聽許久，如今聽到表哥們說要去散步，當即按捺不住玩心，烘鬧著要跟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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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啊，天羣你跟我說你幹了什麼蠢事就讓你跟。」柳文宇瞇眼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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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哥別這樣啦！」詹天羣整張臉皺得像顆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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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哥哥你看看你的冏臉！」詹地博在一旁晃著他最寶貝的機器人玩具，樂呵呵地笑，殊不知自身亦即將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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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博，你也想跟對不對？」柳文宇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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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對啊。」察覺到表哥的不懷好意，詹地博的內心喀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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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跟我說你暗戀女生的名字，我們就讓你一起來。」柳文宇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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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這樣的？」詹地博整張臉紅得像顆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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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沒有這樣的？」柳文宇瞇眼壞笑，「還是你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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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自食惡果，剛剛還敢笑我咧？」詹天羣幸災樂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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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詹地博噘著嘴，眼睛骨碌碌轉呀轉，又道：「的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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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仁焦與魏澄星噗哧一笑，均覺這兩兄弟半斤八兩，同等稚氣，但最幼稚的那位，猶當屬他們愛捉弄人的文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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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連哄帶騙的，大伙兒硬是拖著意興闌珊的魏思雲，來到了滬尾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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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詹天羣與詹地博呢？柳文宇本就只是想戲弄表弟倆，因此並沒有對那些答案窮追猛打，此番出遊仍舊是帶上了兩個屁孩。詹家兄弟從小就喜歡跟著表哥表姊們的屁股後面，如今得償所願，自是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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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初一此處休園，幸好今日是大年初二，園區開放。由於一行人都還是學生，得以免票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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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入園，梭過短短的兩旁林蔭，一座用鐵水泥打造而成的城牆赫然眼前，由於年代久遠，外觀顯得十分傾頹，反倒凸顯其悉心保存的價值。接著朝城牆拱門望去，其上門額題著「北門鎖鑰」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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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滬尾砲臺，又作滬尾礮臺，建造於1886年。該砲台為清領時期第一位台灣劉銘傳所主導興建，目的是為了防衛淡水港，如今此火炮砲台古蹟由淡水古蹟博物館所納管經營。「北門鎖鑰」四字即為劉銘傳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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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穿越拱門，前方一片草坪盡收眼底，四面皆是稱不上高聳的城牆。他們從拱門旁的石階走了上去，僅有魏思雲定在原地，不願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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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你幹嘛？」一馬當先的柳仁焦在上頭，對著表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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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阿雲你怎麼不上來？」魏聖萱亦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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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逛吧，我待在下面等你們就好。」魏思雲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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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他在耍什麼智缺？」柳仁焦沉不住氣，低聲嘟囔，「大家難得一起出來玩，他在那邊擺什麼臉色啊？好像是我們欠他一樣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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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萱，你們先帶天羣和地博去看砲座，我和星去跟雲聊聊。」柳文宇吩咐，「本來我們來這，就是為了帶他出來走走透透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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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就交給你們，有什麼需要的再叫上我。」終究是自己打髮小便玩到大的表弟，柳仁焦心中實是非常擔憂，他瞄了魏思雲一眼，搖了搖頭，接著領著隊伍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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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宇與魏澄星則步下階梯，來到魏思雲身後，拍了拍他的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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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怎麼下來了？」魏思雲神情沉鬱，勉強對著哥哥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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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陪你啊。」柳文宇亦隨著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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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怎麼了？」不帶任何緩衝，魏澄星直切正題，「這麼憂鬱，是因為曾利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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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思雲聞言，瞳孔急速擴大，他磨了磨牙，愣是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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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他的死是你的責任，對嗎？」柳文宇接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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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聳起肩膀，魏思雲眉強壓眼，然後闔上眼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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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魏澄星像是在壓抑些什麼，顫顫巍巍道，「這明明就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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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是我的錯？如果我當時能夠更謹慎，或許……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了！」魏思雲激動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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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之前一直沒提，但我也覺得沒能拯救到他，是我的責任。我想，焦、星、萱，還有紫盈他們，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柳文宇突然真情告白，語聲有些哽咽，「所以，你不必自己一個人擔起這份愧疚，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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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澄星撇了撇嘴，似是正強忍淚意，但一條清靈的痕，仍舊是不聽使喚地汨汨流下，表哥這一席話恰恰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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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思雲頓時感到肩上的千斤巨擔卸去許多，興許誠如柳文宇所述，他們彼此之間可以共同分擔所有的重責。不覺間，魏思雲的淚腺早已潰堤，他嗚咽著，身體不住顫抖，任由淚珠肆虐，風暴般的心情卻是好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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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我還有兄弟們陪伴著我，我並不需要自己一肩扛起這麼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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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文宇摟住兩個表弟，後兩人頭顱倚著大哥的胸膛，三人哭成一團，良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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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們心中，那沉痛的自責之情，稍稍有些紓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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