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星 - 1-2災厄與救贖

「長官，請允許開火。」

距離雷納德最近的一位警察輕聲詢問著。

「批准，但僅限四肢。」

在雷納德的簡短回應後，三位警察立即開始射擊，子彈從槍口射出，朝著弗朗西斯的四肢飛去。

對此，弗朗西斯面無表情，將食指往上輕輕一劃，子彈便被如同龍捲風般的蒼蠅群吞沒，連粉末也不剩。在教室的眾人驚嘆之餘，弗朗西斯隨意的把玩著掛在自身脖頸上、擁有奇怪符號的銀色墜飾，並有條不紊的回應到。

「表演結束了，是吧？那好，該輪到我了。」

隨後，弗朗西斯瞋視著眼前的雷納德等人，不疾不徐地將食指指向他們。

「上吧。向這群癡愚之徒展示何謂純粹的黑暗吧！」

突然之間，原先在弗朗西斯右手上方集結成團的蒼蠅群如同盯上麋鹿的野狼群般，急速飛向眾人。

「掩護！」

雷納德身後的隊員很快地分散開來，跑到了階梯上擔任學生們的第一道防護，而雷納德則是一邊快速揮劍驅趕蒼蠅一邊靠近弗朗西斯的本體。雖然蒼蠅數量遠比自己在垃圾場看過的還多，但單憑這樣的進攻還不足以對雷納德產生致命威脅。

「看來這一切並沒有和你前面描述得那麼具有威脅性呢！」

「真的嗎？」

不料，雷納德的左右兩側出現了數量更為龐大的蒼蠅，同一時間，他也發現一旁的隊員似乎漸漸頂不住蒼蠅那如同雷陣雨一般狂暴且密集的攻勢。

「該死的東西，什麼破爛組織！昨天才因為笨克蘿伊把資料搞丟折騰了一晚上，現在還有一堆吃人蒼蠅！」

「安傑羅你不要光是抱怨，快幫忙趕走這些蟲啦！」

在兩位學生躲避蒼蠅之時，突然有個人影拿起一旁的背包，為兩人趕走的蒼蠅，這人便是威爾伯。他們立即躲到了桌子底下，閃避著蒼蠅群的視線。

威爾伯好心地關切兩人到。

「沒事吧？」

名叫安傑羅的瘦高男子一臉不悅，用著極其刻薄的口氣回應到。

「我他媽看起來像沒事？皮膚都被咬出好幾個洞了！那個賽什麼的親衛隊最好趕快請求支援，不然我……。」

外頭傳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有位隊員終於支撐不住蒼蠅的連續強攻，他被蒼蠅群叼著，狠狠地被扯上了半空中，即便隊員積極的扭動身軀，試圖擺脫束縛，但這只是如同掉入蜘蛛網中的昆蟲一般，垂死的掙扎罷了。而另兩位隊員也漸漸被狂暴且視肉為命的蒼蠅群包圍，傷勢不斷地加重。

雷納德迅速地邊揮劍驅蟲邊環繞著弗朗西斯疾行，他多次發起突擊，尋找突破口，但均被如同黑色迷霧般的蒼蠅群逼退，而弗朗西斯則是得意洋洋的看著他，將雙手再次展了開來。

「這就是背負著將世界回歸混沌的使命、在最純淨的黑暗中審判虛偽之光明的我們--蒼蠅王的力量！即便是無力的凡人，也能得到淨化一切的能力！」

蒼蠅們這次從四面八方以洪水之勢嘗試吞沒雷納德，但他以更加迅速的揮劍並向後閃身，最後被逼到了擺放多餘課桌椅的牆角。

「接受屬於你的最終審判吧！雷納德•摩爾！這世間虛偽的一切，終將被我們蒼蠅王所摧毀殆盡！」

正當弗朗西斯沉浸在壓制對手的優越感時，有數張木製椅子朝著他飛去，原來是雷納德趁其不備時踢出的。

弗朗西斯毫無壓力地搖了搖手指，頃刻間，向他飛去的木椅已被蒼蠅群侵蝕至灰。但令他意外的是，雷納德的刀鋒已近在他眼前。

「……了不起，居然利用了周邊環境，分散我的注意力……」

「得請你躺一會了呢。」

「……不過也就如此罷了。」

下一秒，弗朗西斯張開了嘴，雷納德的刀鋒瞬間被來自其嘴內的不明物體彈開。定睛一看，居然是擁有巨大體型與尖刺般口器的詭異蒼蠅。

雷納德再次向後閃身，而弗朗西斯的口中又吐出了三隻長相相同的蒼蠅，向雷納德突刺。如同流星般迅捷的蒼蠅使得劍術老練精熟如他也難以進行格擋。終於，有隻巨型蒼蠅從他的右後方開啟了意想不到的突擊，劃傷了他的腹部，正當雷納德準備揮劍反擊時，他的左腿也被另一隻蒼蠅的口器刺傷，而又有一部分小型蒼蠅聚集成團，直直朝他胸膛衝去。但雷納德一手抓起一旁粉筆溝的灰，灑至空中，令蒼蠅群被迫分散。

但轉眼間，雷納德的身體又變得動彈不得，原來是先前被引開的蒼蠅再次聚集，將他的身體團團包圍住。雷納德只要動任何一步，蒼蠅們便會上前將他吃乾抹淨。

弗朗西斯突然攤開了左手，使原先攻擊雷納德的蒼蠅群再次盤旋在他手上。並展現出了禮貌且充滿驕傲地笑臉。

「雷納德先生，您的工作正是保護這個尸居餘氣的國家。」

語畢，他手中那坨讓人不願仔細形容的黑霧以扭曲的方式鼓動著，四散又結合的蒼蠅似乎在孕育著什麼。

過了幾秒，弗朗西斯手中的黑霧猛然散去，而在他的手掌中，靜靜躺著一枚白色、約和兩個指節一般大的橢圓球體，那詭異之物散發著肉眼不可見的散發著肉眼不可見的噁心悶熱感，只要看上一眼，便讓人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不快。

一個巨型的蒼蠅卵鞘，那本不該出現於現實的褻瀆之物。

「就算醜陋，但如你所見...」

他將右手舉高，那群包圍住雷納德的蒼蠅規律的盤旋起來，似示威亦似炫耀。

「貨真價實。」

他的情緒高漲，榮耀而自信的氣魄令大氣為之顫動。

「這就是蒼蠅王！是給愚者的餽贈，是扶持弱小的至高權柄。」

「只要有了這個，我們就能...」

「抱歉啦，我可不想活在滿是蒼蠅的國家。」

說這話的人，是不知何時站到桌面上的尤希爾，她用力地把原本是由威爾伯穿著的外套朝此時注意力全放在雷納德身上的弗朗西斯臉上丟去，只見那原先被揉成球的外套隨著一道弧線慢慢散開，遮蔽住了弗朗西斯的視線。

「行了，上吧。」在確認弗朗西斯的視線被阻擋後，尤希爾有些隨意地說到。

不過雷納德到是在一瞬間便心領神會，他毫不猶豫的衝破了蒼蠅的包圍陣，僅憑數秒便再次來到了離弗朗西斯只剩兩步的距離。

而此時弗朗西斯也回過了神來，雖然重心有些不穩更有些慌張，但他已察覺了危機。

「可惡...散！」他揮動雙手，似乎想驅使蒼蠅攻擊。

但就在此時，不知何時出現在角落的威爾伯拿起了放在角落的滅火器，直接站在蒼蠅群的正前方，說到。

「抱歉啊，來不及了。」

語畢，他拔下插銷，順勢按下了滅火器的開關，用以滅火的白色粉末從中噴出，強烈的衝擊和具沾附性的乾粉很快使那群蒼蠅失去了原先敏節的行動力，有一些甚至直接奄奄一息的落在了地面上。

而雷納德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記橫劈劃傷了弗朗西斯的右手，另一劍則來了一記燕返，揮中了他的左手，再一劍準確的刺穿了那顆蟲卵，最後又來一記快速且猛烈的直踢，直接把弗朗西斯制伏在地。

做完這一切的雷納德直接用腳輕踏上了弗朗西斯的胸膛，把他給固定在了地上。

「束手就擒吧，這對我們都好。」雷納德似乎有些疲憊。

不過弗朗西斯似乎沒有回答問題的打算，他只是靜靜地將受傷的手垂下，挪動身體調了個舒服的位置，接著極為冷靜地說道。

「妳是怎麼發現的?」

「你雖然能控制蒼蠅，但如果要像剛才那樣下精確指令的話，一定要在你視野範圍裡面對吧?」

說這話的人是尤希爾，只見她此時故作輕鬆的在桌上翹腿而坐，一面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鏡，一面繼續說到。

「剛剛你要困住那大叔時，只有你身後的蒼蠅不是直接飛過去。」

「原來如此啊。」弗朗西斯似乎是苦笑了下，但遺憾被遮住的臉無法看出任何表情。

「妳果然很聰明，戴爾教授會為你驕傲的。」

語畢，他嘆了口氣。

「不過太聰明可不好啊。」

「我也不想這樣，不過...」

「對不起啦。」

此時雷納德感到了一絲不安，他的身體很快的行動了起來，立馬擺出了揮劍的架式。

但遺憾的是，為時已晚。

「自由行動。」

簡單的一個詞帶來了令人恐懼的後果。

就算此時雷納德的劍已經揮下，精準的劃瞎了弗朗西斯的雙眼也無濟於事。

漫天的蒼蠅不再有任何的規律可言，剩下的只有那食肉基因中無盡的凶狠與狂暴，還有那原始的破壞衝動。

一瞬間，整個教室宛若人間煉獄。

這或許，就是第四災吧。

尤希爾感覺自己的意識有些恍惚，她的手腳失去以往的協調，直接從桌上摔到了地上。

她罕見的驚慌，雙手在半空中無力地揮動著。

而移動範圍小又沒有掩護的她，很快便成為了蒼蠅的目標。

但恐懼與愧疚卻讓她只能蜷縮在地。

一隻巨型蒼蠅領著一種蒼蠅，在空中擺出了以捕食來形容會更加準確的攻擊架式，接著快速的朝下俯衝。

在那一刻，她只感覺自己還沒做好心裡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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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沉澱下來的心情讓她睜開了眼。

威爾伯全身是血，就連喉頭也被蒼蠅咬破，流血的嘴唇奮力的抽動著，似乎想說些什麼。

那或許是上天獎勵他的迴光返照吧，已經身負重傷的他，直接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尤希爾，並快步衝到了教室中蒼蠅最少的最角落，他蜷曲的身體如同一面牆般的保護著尤希爾。

溫熱鮮紅的血、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沒有聲音的慘叫、隨著那如薄暮般微笑緩緩閉上的雙眼。

那一刻，尤希爾只感到了絕望、崩潰和懊悔，除此之外，她與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鮮紅。

下一刻，尤希爾開始發狂似的晃動著行動逐漸變得遲緩的威爾伯，語氣絕望而恐慌。

「威爾伯?」

「威爾伯！」

「威爾伯...」

無論問幾次，威爾伯都沒有回應。

尤希爾只能無助地晃著威爾伯染血的衣領，口中歇斯底里地喊到。

「醒來，醒來！」

「你還欠我一頓午飯呢...威爾伯！」

「求你了...」

下一個瞬間，似乎有除了悲傷與絕望之外的東西從深處湧出。

那是只存於靈魂的微弱吐息，是隔著一扇門的呼喚。

不知名的少女啊，你想救助此人嗎?

「想...」雖然眼前空無一人，但尤希爾早就不在意其是真是假。

只是宛若溺水者抓住稻草一般的，合理而自然的行為。

既然我們利害一致，放我出來吧。

如果是妳的話，應該知道我的名字才對。

尤希爾的眼裡重新燃起希望，鮮紅色的雙眼變得更具層次與光亮。

「蛇夫。」尤希爾喃喃唸到。

鮮紅的雙眼散發出炫目的紅光，而在左眼上，星空為其留下烙印，在那刻，仍在正確位置上的行星一一亮起，那一刻，整個天空為之撼動，嶄新的時間現在銀河中穿梭，齒輪開始轉動，骰子，已被擲出。

但與世界上其他的觀星者不同，此時的尤希爾全然不知曉自己與星空的變異，只是盯著手中憑空出現，卻又沒有實體的鮮紅色光球。

還有耳邊不知何時變得清晰的聲音。

時間寶貴，別發呆了，妳想害死他嗎?

還有別哭了，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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