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瘡百孔 - 一百五十七章 – 眼淚的上限

掛在上空的雲海被月色洗滌，北來的冷風也催促著依傍不離的霞影。

夜幕的山澗裡，夜行的動物也出來活動，流水的聲響跟貓頭鷹的叫聲都是這邊的背樂。

馬車旁的篝火沒有放進新的柴薪，燃盡的「啪嗒」聲響了又響。車廂內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滅，殘留在水晶燈內的靈力無處可去，讓水晶的光澤停留在泛藍的色調。

周遭又回到原有的黑，像脫了色一樣。

負責守夜的人選擇躺臥在車頂上，雙手當作頭枕的信義看著夜空。環境帶來的白噪音很合適放空一下思緒。

時間都不覺間流逝了多少。

下方的車廂有著動靜，上高的信義又一次收藏自身的氣息。

看著娜雅從側門走了下來，她四處張望後獨自走到山澗那邊靜坐。

早些的時候，埃爾莎把她帶回來時，娜雅還臉帶笑容的。現在看著她遠遠的背影，都不禁回想這兩個月的事。

自他跟娜雅重逢的那天起，短短兩個月間卻發生了別人一生都不會接觸到的經歷。由戰爭中相遇，乃至要逃離出身地的遭遇，對於娜雅來說，相信也不會好過到哪裡。

就好像當年的他，從帝國出走時一樣，娜雅把他十年前的經歷以另一個形式重複演了一遍。信義想了想，當中的感受又好像只有他是最了解的。

躺在車頂上的他隨即坐了起來，嘆氣後說道：「想不到勞兄說得那麼準，到最後還是要我來。」

信義把氣息恢復過來，然後慢慢的走到娜雅坐著的大石上，什麼都不說只是背對著她坐下來。

側著臉的娜雅瞄了他一眼，幸好對方沒有看過來，才安下心。現在的模樣一點都不想給他看見，因為兩邊的眼眶早已紅透了。

信義當然知道她在這邊偷偷的哭，所以半句話也沒有，以免刺激她的情緒。

娜雅的眼淚一滴滴的滑落，就算當刻都沒有在想什麼覺得委屈的事，但雙眼就是不懂得爭氣。

山澗的流水很穩，月影都不會搖晃。流動著的水面清澈得像會透光，娜雅看著自己的倒影，卻看不見臉上的紅暈。眼淚又掉了下去，好讓溪澗不會流乾。

二人背對著背，都不知何時貼在一起。

「為何……為何不說話？」發萌的聲線伴在流水聲中。

又說：「為何我每次哭的時候……你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也得不到回應，又低聲道：「至少罵我是愛哭鬼呀。」

信義「嗯」了一聲，然後又靜了。

過了一會娜雅又主動說：「就這樣？」

在她後邊的信義說：「別哭。」

「聽說流了一公升眼淚之後，雙眼便會澈底乾涸，那之後就不能再流淚了，好像我那樣。」

信義伸手拍著娜雅的頭，期間都沒有轉動身子，就是給她背靠著。

娜雅微微一笑，幸好有成功忍耐著笑聲，要不是給信義知道給他成功弄笑了，都不知會不會突然變臉來取笑她。

信義感應到她的情緒出現變動，也稍稍放鬆了一點，不過臉頰間的笑容還是掩蓋不了苦澀的烙印。

另一邊的娜雅突然摀著臉，指縫間一珠珠淚滴湧了出來。

「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喔，我又不是愛哭鬼。」說罷，已經放聲大哭了。

信義轉頭看她，娜雅終於按捺不住要釋放忍耐已久的情緒，信義單單看著都手忙腳亂了。

過了不知多久，月影的位置也偏了一邊。

信義才知道，娜雅哭不像樣的原因是因為失去了魔法劍；拉提亞三件國寶之一的——珮緹妮絲。

「我現在就替妳回去拿！好像上次那樣。」信義站了起來。

娜雅立即抓緊他的衣袖，同時用另一邊的手臂摀著雙眼。

「不要走。」

又說：「不要回去好嗎？」

「但是……」

娜雅搶著說：「我們那麼難得才能一起離開，我不願看見途中又少了一個……我不要……我不想替你擔心……所以你也不要擔心我好嗎？」

信義蹲下來說：「這樣的話……我要做什麼妳才不哭？」

娜雅還捏著他的衣袖，輕輕鼓著嘴的她都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

信義說：「妳有沒有哪裡想去？我們還沒決定去哪兒的。」

摀著臉的娜雅搖了搖頭，「你不是說找我姊姊嗎？」

信義說：「但是找她的話……」

「她是我姊姊，我當然想見她。」

「嗯。」

「那封信呢？看了沒有？」

「還沒。」

「等什麼！？」娜雅露出一眼來瞪他。

但這次被他看著了，捏著他衣袖的手頓時用力地推，信義都被她推倒了。

信義一個閃現，身影出現在一邊的草地上。

兩人相互對望，頓時都笑得見齒了。

待娜雅都梳洗完之後，兩人一起回到車頂上找著什麼。

「應該在這。」信義在一個殘舊的大背包裡找著。

「你這個背包用了多久？」

「整整十年了。」

「十年！？怪不得……」

「有了！」信義從中取了信件出來，「剛剛妳在說什麼？」

「嗯唔——沒什麼。」娜雅搖頭擺手的。

兩人在找東西的時候都把所有行李箱鋪滿了整個車頂，騰出空間後兩人都坐下來。

「準備好了嗎？」拿著信的信義說。

「嗯。」娜雅也貼近來。

把信件取出後，兩人都看呆了。

上邊寫著：「艾薇兒那封信因為兒童不宜的關係，已經被我燒掉了！」

寫下款的地方還有漢娜畫的鬼臉……

兩人很自然地對望著，不知是不是剛哭過的人都不會發怒，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唉，又回到起點了。」信義躺下來不禁笑著說。

「嗯，要想想新目的地才行呀。」娜雅打開了另一個行李箱說。

又說：「信義快過來看看。」

「這是妳的箱子？」

「不是啦，應該是父王的。」娜雅在一堆物品中取了支拉提亞的國旗出來。

說道：「我可以把它掛在馬車上嗎？」

「掛國旗？」

「嗯！因為……我的國家都沒了，但是我不想別人忘記這個國家，所以這面旗……我想要藉著我們到處遊歷時，都能夠讓途人看見我們還存在。」

信義伸手捧起了旗幟，並安置在爬梯的一邊來。

旗幟很快被北風吹拂起來。

「看，起風了。」信義說。

娜雅看著國旗飄揚著，便用力地點頭，「嗯！」

同一個夜空下，諾爾蘭王國城堡的一處牢房。

「亞斯蘭！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什麼都不說嗎？」身穿薄衣輕甲的賽洛絲雙手捉緊了鐵欄說着。

「我有說話的。」坐在牢房裡面的亞斯蘭看著她都一臉無奈的。

「你沒有！」賽洛絲睜大了她的翠綠色眼睛，雙手拍打鐵籠時，都掃掉了不少根鐵欄。

亞斯蘭見狀便把斷掉的欄桿拾起來，困在牢房內的他還要一根一根地用熱力修復著鐵欄。

在外面看著的賽洛絲牙癢癢得都要磨牙，可是盛怒的模樣依然是美若天仙的。

「我跟你說過的！莫尼卡能夠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就算你說要我這副身體……」

「別說這些！」差點滴出汗來的亞斯蘭大叫道。

然後又說：「妳是貴族來的，怎可以說這些話。」

「我可以為了你捨棄貴族的身份！」

「不要再說了，就算妳怎樣說我都不會答應的。」

「那個賤女人有什麼好！？為何非她不可呢！」

「妳們兩個都很好，我這個戴罪的人怎可能配得上妳們呢？」

「不會的！你跟我走吧。要審判你的人快來了。」賽洛絲著緊地說。

「不。」

「為何呀！」

「我倆是敵人，而且我討厭出賣這種行為，所以更不想妳為了我出賣自己的家族。我跟妳說過很多次了。」亞斯蘭又坐到裡面去。

就在賽洛絲要說些什麼時，火炬不足的走廊深處傳來不少腳步聲。

「不好！」賽洛絲拔出了單手劍。

「別動手！」亞斯蘭盯著牢房外的賽洛絲。

亞斯蘭釋出了比她還要強的靈壓，壓制得賽洛絲難以提起武器。

「亞斯蘭。」一把男性的聲音傳進牢房內。

「我們來接你了。看你還是很精神的，那就好了，我們要趕很多路呀。」來者也是個跟他同年紀的大叔，這人來到牢房前面都沒有看過賽洛絲一眼。

即使知道賽洛絲拔出了武器也完全沒有防範的意圖。

「好的。」亞斯蘭站了起來，並張開沒有鎖過的鐵門。

「亞斯蘭！」賽洛絲看著他出來頓時大叫道。

「哦！？原來還有人的？」那個大叔轉頭看了眼賽洛絲。

「切！奧登！」賽洛絲仇視著他。

「哈哈哈！」奧登大笑過後用手拍著亞斯蘭背後，「歡迎歸隊呀——亞斯蘭！你將有很多事務要處理，你要我遠道而來，你可要把我的工作也一併完成才行呀。」

「是的，奧登大人。」亞斯蘭看著一邊牆腳，情緒也有點低落。

在奧登身後有著一整列的黑袍軍人，一同向著亞斯蘭敬禮。

列隊最前的人頭戴著挺拔的大檐帽，他拉起了帽簷笑道：「我們帝國遠征軍永遠留有一席位給你的，斯陶芬之犬。」

北卡聯合王國的某座城市裡。

有著棕髮的少女走進了一所極之龐大的冒險者公會會堂，她輕快地跳著小跳步，豐盈的酥胸自行晃動著，看得一眾男士像個矮人那樣都凸了眼。

一些同行的女冒險者甚至要出手懲罰看得呆滯的夥伴們。

「海鈴姐！」棕髮少女在會堂內的休憩處停下來，這邊的桌椅全都是鮮橙色的。

「妳回來啦，卡蓮。」墨綠髮色的少女笑著說。

「嗯！呢呢！我終於看見他了！來聽我說嘛！我這趟遠行的經過超好玩的！」上半身撲在餐桌上的卡蓮說。

「他？」坐著的少女側了一邊頭。

「就是那個他呀！還有誰會讓妳感興趣呀？」卡蓮的笑容壞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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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始動篇〉篇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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