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洗乾淨,華芷汐帶著素花從後門出了軒紫。
「小姐,那個人該不會還在車上吧?」
「若是他還沒走就讓馬伕先把人帶到附近客棧安置再回來。」她倒不覺得那個人還會繼續待在車上。
打開車門,確認車內果然沒有人影,看來他一可以活動了就離開了,倒也省了她開房的錢。
「回華府。」
她將那個一面之緣的男人拋在了腦後,卻絲毫不知道早已經因為自己大膽的舉動被惦記上了。
馬車行駛著,華芷汐卻略感到不對勁。
「等等,」她讓馬伕放慢了馬車的速度。「先到最近的客棧去,然後叫五輛馬車來。」她感覺到有人正在跟著他們,雖然不知道來意,但總歸不會是好事。
所幸要甩掉跟蹤的人還算蠻簡單的,只要多雇些馬車然後讓所有車子往不同方向跑,只要她趁乘坐的馬車經過華府時偷偷下車就可以了。
下車時,她雙眼不經意地看相跟蹤的人所躲藏的大致位置,看來應該是沒有發現她。想來這些人要不是想打探軒紫幕後老闆的人就是跟她今天救的那個面具男人有關。希望不是後者,不然再讓她有機會見到人肯定會設法把他的性命親手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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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氣瀰漫的房間中,他緩慢地拿毛巾擦拭著身子。怵目驚心的傷痕交錯在他的身體,甚至有幾道傷口還滲著血絲,但若是不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還真以為這人感覺不到痛。
「我說你啊,」一人粗魯地打開緊閉的房門,就這樣倚在門口讓外頭的風吹散了房內的霧氣。「這是不要命了?傷口還流著血就敢沾水,這是給大夫添麻煩還是打算流血而亡?若是你想要死我可以給你換個更輕鬆的方式,也省得你死後留一大灘的血給你家下人收拾。」
面對這番話,他不過是撇了一眼,而後視而不見繼續手上的動作。
「喂我說,你個傢伙別這麼不識好歹,把別人的好言相勸當耳邊風啊!」那人氣得跳腳。只是這好言界定究竟為何實在不得而知。
「門外後著,關上門。」或許是被煩到了,他不耐煩地開口。
「切!鬼脾氣,怪不得沒女人敢近身。」嘟囔著,那人還是乖乖地關上了門,在外頭的石椅坐下獨自生著不知何來的悶氣。
不多時,他換上了一身暗色的衣裳,走出房門看見的就是一人鬱悶地拔著身邊花叢的葉片出氣,一段枝枒的青綠已經被他給拔光了。
「呦,鬼王爺捨得出門啦?」
「大夫?」面對那人口中的嘮叨,他彷彿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任何反應。
「不就在你面前?怎麼?救過你那麼多次還想翻臉不認人?」他的傷有很多都是見不得人的,若是請個大夫來怕事會有洩漏消息的危險。
「那就進來。」說完,他又轉身回了房。
房裡的浴桶在他出來時就已經有人俐落地抬走了。
「真是!鬼王爺果然名符其實,就這個脾氣也只有本公子才能忍受著來照顧他!」起身的同時,因為心中憤恨於是手上一個用力,又將花叢拔禿了一片,所幸管事不在附近否則定要一頓碎唸。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跟著走進了房內。只見走在前頭的人逕直坐到茶桌旁拿起桌上的書冊翻閱。
「你能不能有點傷者的自覺呢?傷成這樣了也不躺床上休息。」那語氣透著無奈。每次都是這樣,即使帶了一身傷回來也絲毫不在意,惹得身旁人徒然替他著急。
「沒什麼大礙,刀上沒毒,也包紮過了。」他是真的不把這點上放在心上,比這次傷的重的時候多的是,他要是連這點小傷都休息,那豈不是什麼事都做不得了。「替我查查,一個叫做子萱的女子。」
「子萱?怎麼?和你這次被追殺有關係?」鬼王爺可是從來不會注意任何女子的,除了和事件相關他想不到第二個下達這個命令的原因。
「算是,若非她出手相助本王也不可能這麼快脫身。」當初會將隨身玉珮交予她不過是權宜之計,相助之恩,豈有不報的道理?
「呦,堂堂鬼王爺也有被救的一日。」這個消息可真讓人感到新奇。
「孫九落,你再說這些無關的,不如我明日就將你這個正襄國來的質子扔回去跟你那玄商帝兄兄友弟恭去?」正襄國玄商皇孫玄翼,正是孫九落的皇兄,因為忌憚著被同胞血脈搶奪皇位因此與親兄弟刀刃相向的人。
「別,你可知道我最怕他那副要同我決一生死的模樣,還不如在這兒當質子來的自在。」他是真的怕那個貪慕帝位六親不認的同父同母帝兄,一想到跟那人面對面就一陣惡寒。
「既然如此就去找人,找不到我就將你扔回去。」毫不留情的命令,讓孫九落慌張地離開,一刻也不敢耽擱,畢竟他知道聞人玨一旦說出來的話就會做到。
坐在茶桌旁的聞人玨卻回憶起了馬車上的對視,明明沒看清容貌,卻不知為何如此對她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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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華芷汐馬上喊來了素花替她準備浴桶。從軒紫回來的她滿身的油煙味,雖然經常如此,卻總是覺得不太舒服。
泡在熱水中,她不由得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受傷男子,同時也懊悔了起來,不該一時腦熱救了人,光是看他拿出手的那塊玉珮就不普通,可見應該來頭不小,就怕會害軒紫惹上麻煩。
所幸她當初報名字的時候是用自己前世的名字,不怕會被查到身分,怕就怕因為查不到她的身分而跑去軒紫堵人,那實在太危險了。
「小姐,三少爺來了。」明月在門外敲門喊到。
華府三少爺華子夏,同時也是華芷汐的三哥,那個疑似害死了原身的兇手。面對這麼個對自己懷著敵意的人,她實在很提心吊膽,深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在對方親切溫柔的表象中落入陷阱。偏偏她前世又不是那種很會演戲懂得跟人周旋的人,每次陪著華子夏玩相親相愛的遊戲,都得打起十二萬分的心思。
「我這就出去。」若是原身,可是會直接讓華子夏進房間,但她就沒那麼心大了,只能找個藉口讓他不再進自己的房間,保護自己的領地。
走出房門,華芷汐讓明月去沏壺茶過來,然後就邀著華子夏到涼亭坐下。
「三哥什麼時候回來的啊?之前還聽父親說你倒福廣鎮帶兵了。」福廣鎮是鄰近北曲的一個小鎮,長年有軍隊駐紮,身為將令的華子夏前陣子才被分發去領兵。
「這可是好不容易請示了帝君的,再過不久就是三元節了,就你這個小丫頭一點兒都不在意,怎的?還不許妳三哥回來陪妳過節了?」他調笑著,還抬手彈了下華芷汐的額頭。
「我這不是忘了嗎?」她在心裡可是恨不得華子夏一輩子待在福廣鎮別回來了,免得她還要小心揣著脆弱的心臟生活,外表卻還要裝作一副開心雀躍的樣子。說來這個華子夏也算得上是個戲精了,明明那麼討厭這個妹妹,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裝作親暱的樣子,放到她前世妥妥是個影帝。「三哥,那你這次回來可有帶些什麼有趣的給我啊?」
「果然,妳心裡就不是真的喜歡三哥,只是喜歡三哥帶的物什。」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還真的會被騙過去,不過這在華芷汐的眼裡看來就是滿滿的噁心。
「哪有,我也很在乎三哥,只是三哥這麼厲害根本不用我擔心阿。」陪著影帝對戲的感覺真的很糟。
「行了,三哥不鬧妳了。這是我從福廣鎮帶回來的點心,嚐嚐,可甜了。」他拿出了一個油包打開,裡面放著兩塊巴掌大的餅。
她聞了聞味道,好像有點熟悉。
「謝謝三哥,三哥果然對我最好了。」她接過了油包,恨不得華子夏趕緊離開,她趕緊嚐嚐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或許是聽到她趕人的內心聲音,華子夏真的站起了身來。「妳喜歡就好。三哥去找父親,妳就在這慢慢兒吃吧。」說完,他晃了晃手就離開了,而華芷汐則是一心專注在手中的餅隨意的敷衍了一下就不打算再理會。
拿起一塊餅,她大口的咬下,這甜膩膩的滋味馬上就讓她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了。這分明就是太陽餅阿,真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會有太陽餅。吃著懷念的味道,她突然想著,不若讓軒紫的人去福廣鎮學個手藝,學不會就帶個師傅回來,這樣以後她嘴饞就有餅可以吃了,如果再有老婆餅、鳳梨酥……
三兩下將手中不多的太陽餅吃光,她慢慢走回了房間遣退了明月,一個人突然流下了眼淚。
明明,在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說好要堅強不能再哭了的……
可是能怎麼辦?她真的好想在原本的那個世界的家人和好朋友,真的好想、好想……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什麼特別都沒有再普通不過的人,為什麼要遭遇這種離奇的事情?
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生活模式……她真的很怕,原本平平無奇的生活突然變得危險,被強加上的記憶不但不能讓她消除那怕萬分之一的不安,反倒對於未知更加恐懼。為什麼她要遭遇這種事?明明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二十一歲女孩……
她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只敢偷偷地哭著,就怕發出的聲音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什麼華府小姐、什麼華芷汐?這種玄幻的生活她才不要,她寧可當個小透明過完一生。
此刻的她,不是大學生華子萱,也不是什麼華將軍府的小姐華芷汐。她只是一個無助的可憐人,孤單地發洩自己心裡滿腔的委屈。
再一下下就好,只要再一下子,她就可以繼續做回華芷汐,繼續鼓起勇氣生活,堅強面對生活。
用淚水發洩著心中鬱悶的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失態全因為沒有關上的窗戶而被看了去,被一個躲藏在她庭院大樹上的黑影看去。
一聲鳥鳴,伴隨著拍動的翅膀驚擾了原本靜止著的大樹的枝葉,許久之後,才又歸於安穩。同時,華芷汐也猜是乾淨了臉龐上的淚水,對著放在桌上的銅鏡輕輕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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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日頭西落,聞人玨對著站在他書桌前的人伸出了手。
「那什麼……呃……」孫九落突然結巴著說不出個話來。「你聽了可別生氣哈。」要是真的一氣之下把他丟回去正襄就糟了。
「如果你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回覆我就不生氣。」
就是因為怕你不滿意才不敢開口阿。孫九落在內心吐槽到。「就是阿,你叫我找的那個叫子萱的女孩子,我……還真的找不出這麼一個人……」他硬著頭皮說出了口。「都城上下十歲到二十五歲間的女子我都查過了,但是沒有一個叫做子萱的,甚至是這幾天出入京城的人都找了。我說你……該不會是被騙了?可能她告訴你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名字。」竟然有人膽敢騙這個鬼王爺,氣數也算是到頭了,哪怕有救命之恩可能都沒辦法拿來保命。孫九落默默地為那個騙了聞人玨的勇敢女孩哀悼了一下。
話才說完,突然就出現了一聲刺耳的碎裂聲,定睛一看,赫然是聞人玨手中的茶杯變成了許多的碎片落在地上。「你……帶人去守著軒紫,只要看到帶著面紗的女子出入就立刻告訴我。」
難得沒被懲罰,孫九落逃也似的慌忙離開書房,迅速去安排人手。
不過說來那個叫做子萱的女孩膽量可真是大得很,什麼都不知道就敢救人,還不避諱男女之別親手包紮,偏生不敢報出名諱,著實有趣得緊。
聞人玨坐在書桌前回想那個救了他的女子,想她的嗓音,想她替自己包紮傷口的雙手,想那看不清的雙眼……莫名的心中悸動,卻又不知為何。
殊不知,他心中那個膽大的俠女,其實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昨日還在為自己的委屈默默地哭泣。再堅強再厲害,也只是裝出來的,她又怎麼可能真那麼厲害,畢竟曾經是在和平民主的時代長大的平凡人。
且說擦拭完淚水後睡下的華芷汐,在隔日雞鳴後睜開了雙眼,因為前一晚哭紅的眼皮顯得厚重,臉上沒擦拭乾淨的淚痕更顯得狼狽。在洗乾淨臉將自己打理清爽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想讓自己看起來更自信。
「小姐,老爺請妳到書房去,說是有要事吩咐。」在房裡用完早餐,明月前來傳話。
「好,我這就去。」華卿身為大將軍,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軍營帶兵,自從她第一次穿越到這個世界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這人,只有第一個月陪伴著她,在後來都要大半年才能見一次面,可真是不容易。
對於這個父親,華芷汐並不排斥,畢竟知道他是真心疼愛原身。不過大概是因為出身武將,他想得太簡單太大咧咧,這也才讓華子夏有了可乘之機對她動手。
「爹。」看著坐在書桌前面容疲憊的華卿,她心裡不自覺地有些悶悶的。雖然對這個人並沒有太或深厚的感情,但或許是原身的關係,看著這樣的華卿總會感到心疼和憂心。
在穿越前,她擁有著完美和樂的家庭,有愛著自己的爸媽,不知道儒金子怎麼樣了,收到了她的噩耗是不是很傷心難過,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她將這些想法深深埋回去。
「為父找妳,為的是妳的婚事。再過一月妳便十四歲了,也該是為婚事準備的時候。」華卿慈祥地看著華芷汐。
「爹同夫人商量便是。」夫人正是當今的華府主母李氏。說來也有趣,懦弱如華芷汐,固執起來卻沒人能改變,雖然原主並不討厭李氏,但她就是不肯稱生母以外的女人為母親,好在她夠孝順,所以也沒人逼著她改口。
「唉……為父曉得,妳並不真心願意這門婚事──」
「爹,女兒心甘情願。且不說這婚事是母親生前為女兒訂下的,君王爺可是先帝親封且重視的王侯,女兒能嫁此人算是高攀,何來不情願之說?」就身分而言,嫁予王爺確實算是好歸宿,只要安分守己,富貴一生不成問題。
華芷汐早就想過許多,怕只怕以後不能以靠夫君,加之她曾受到的教育是能男女平等,才會在外面偷偷建了軒紫這麼一間酒樓。
「也是,兒自有兒福,為父只盼妳安好。」再多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華卿就揮了揮手讓華芷汐離開了。
他不是沒想過解除婚約,但那可是王爺,皇上的親弟弟,婚事哪能說退就退。即使對婚也該是聞人玨提出,並且屆時華芷汐的名聲多少會受到傷害,難再覓良配。
回到自己的房間,華芷汐無所事事地趴在了桌上,心裡掛念著自己那門麻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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