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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通往空中競技場的天梯,瑟格與老紳士在漫長到彷彿看不見盡頭的樓梯上奔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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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降低一身重裝對肉體的負擔而脫下了佈滿傷疤與鏽痕的老舊鎧甲,崙德尼那被重重紗布所包覆的結實身軀此刻正緩緩地滲出血來。一邊強忍因傷口裂開所帶來的痛楚一邊重新纏繞左手的繃帶,老紳士的動作雖然因為受傷而變得有些遲緩,不過被一連串戰鬥給弄到精疲力竭的瑟格同樣也好不到哪去。只見因火勢逐漸從競技場底層往上蔓延而心急如焚的瑟格與老紳士,過沒多久便氣喘吁吁地爬上了設有吊橋的樓梯頂端,並在一一拆除為了防止奴隸與鬥士脫逃而特地設置的保險桿以及安全裝置後,不等連結競技場的吊橋完全降下便直接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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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踩在坍塌碎裂的磚瓦上,散落一地的瓦礫此時正發出濃濃黑煙──看來再過不了多久,這裡也會成為一片火海……壓抑著宛如火焰般不停膨脹地焦躁,騎士心底掠過一絲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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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已經塌陷大半的圓形競技場,被暮色所籠罩的生死擂台此刻在熊熊烈火照耀下顯得有稍微有些淒涼。而從地面上殘留的污漬與血跡來看,這裡曾發生過多少殘忍無聊的慘劇倒也並非難以想像……無論是為了取悅觀眾而一再上演的人獸之爭,還是為了捍衛尊嚴而不停重複的血腥殺戮,像這種以欣賞他人的痛苦為樂,並藉此從中牟取利益的傢伙不論在任何時代都沒有少過,而那些位居於權力與金錢頂端的人渣往往也是一連串背劇的幕後推手──也許那些沾滿鮮血的火焰正代表著亡靈的痛苦與憤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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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棄無意義的感傷,才剛在被復仇之火所包圍的殺戮舞台上勉強站穩腳步的騎士,過沒多久便在隨時有可能崩塌的競技場上發現了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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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從外圍開始逐漸崩坍與瓦解的殺戮舞台,少女極其悲慟地一句「路易絲」使得瑟格那早已無法壓抑的焦慮瞬間抵達極限,搶在整座空中競技場進一步塌陷之前輕輕地抱起了早已哭成個淚人兒的晴絲娜,騎士二話不說就往位於擂台出口的吊橋奔去,而就在抱著公主的瑟格以及滿身是傷的老紳士安全抵達連結整座殺戮舞台的樓梯與吊橋後不久,作為整座克諾德瓦權力象徵的空中競技場也隨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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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著一不小心就會膨脹成愛戀的憐惜之心,瑟格心疼地凝視著傷痕累累的晴絲娜,並用手輕輕拭去了少女的淚水,但這份近似於溺愛的溫柔卻無法止住晴絲娜那隨時有可能潰堤的眼淚,只是讓被自責與罪惡感所纏身的少女察覺到自己有多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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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什麼都辦不到卻還在這邊厚顏無恥地尋求別人的安慰──意識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自私與卑鄙,晴絲娜不自覺地抓緊了瑟格的衣襟,並淚眼娑婆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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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瑟……路易絲她、路易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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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都結束了。」心疼地抱著懷中那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風給吹走的嬌小身軀,騎士低頭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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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路易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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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絲她怎麼了?」雖然從少女那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推測出了可能的結果,但崙德尼還是面色沉重地向晴絲娜進行了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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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路易絲的死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然而面對老紳士這突如其來的提問,晴絲娜卻只是猶豫且痛苦地緊了抿雙唇,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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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管怎麼說,自己都和路易絲的死脫不了任何關係,況且就某種程度來說,自己正是將路易絲逼向絕路的兇手之一,而由於這個緣故,所以少女無法輕易開口──因為一旦親口說出了「死」這個字,晴絲娜就必須正視「自己害死了路易絲」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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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路易絲只是單純以折磨他人為樂的無惡不作之徒倒也還好,但正因為路易絲並不是那種惡貫滿盈的人渣,而是被怨恨與詛咒所纏身的戰爭受害者,所以晴絲娜才會如此自責與心痛。
從少女的猶豫之中確認了路易絲已死這個事實,崙德尼在失望地嘆了口氣之後,用極度惋惜與不捨的口吻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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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真是可惜呢──都還沒有機會代替那些可憐的孩子們向她好好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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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謝?」從老紳士的話語裡察覺了事有蹺蹊,臉上仍掛著兩道淚痕的晴絲娜歪著頭狐疑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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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這事就留到待會一併解釋,現在還是快點離開這裡要緊。」強忍住傷口所帶來的痛楚,崙德尼皺起眉頭催促著兩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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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叔你的傷……?」望著崙德尼胸前那血跡斑斑的繃帶,被騎士抱在懷裡的少女不禁為老紳士感到擔心,而同行的瑟格儘管早就知道崙德尼傷的不清,但卻沒有任何開口詢問的打算,一來是由於除非任務需要,否則不隨便過問對方傷勢是戰士間的不成文規定,二來是因為就算問了也只會得到「沒什麼」這類逞強或是敷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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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或許是過了這麼多年卻依舊殘留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這樣輕易示弱吧?面對少女的關心,崙德尼只是笑著做出了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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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麼,只是有人比我更清楚先下手為強的重要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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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聽到了來自老紳士的回答,被悲傷與自責給壓到喘不過氣的晴絲娜,卻一反平常那個高貴優雅又帶有幾許任性的形象,在騎士懷裡低著頭難過且不解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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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呢?不管是小瑟還是阿尼叔,每個人都在拼命逞強──甚至就連瑪莉妲跟路易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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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字逐句地拉高了聲調,晴絲娜哭著質問起瑟格與老紳士,但這份就某種程度而言實在是過於悲傷且尖銳地問題所針對的,卻並非只有在場的兩人而已,而是對整個成人世界的批評與質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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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無奈地苦笑一邊用手指輕敲晴絲娜的小腦袋瓜,望著少女因疼痛而出現的可愛表情,崙德尼故作輕鬆地緩緩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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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有著無論如何都無法退守的底線以及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所以我們才會一再地逞強啊。」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upWLLKi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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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句話語底下所隱藏的複雜思緒,晴絲娜抬起頭直視著崙德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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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逃避、逞強還是麻痺自己都是一樣的,這些都是人生活在世界上所必備的武裝,而唯有善加利用這些東西,人才能真正變得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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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因為人心就如同玻璃一樣纖細與脆弱,所以我們才會在無意之中用逃避與逞強捍衛許多只屬於自己的真實。不過……這一切頂多只能算是一種手段罷了,因為人最終還是得去面對自己,而為了順利抵達遙不可及的信念與理想,所以我們才會需要用它來清除路上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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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副若有所思地神情將視線移至星光閃爍的夜空,老紳士轉過身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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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已經不想在當個旁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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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如其來的話語給貫穿了胸膛,瑟格不自覺地將目光從崙德尼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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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為克諾德瓦的這塊土地上出生與成長,然後為了取得榮耀與功勳而從軍,在參加過無數場戰役,以及殺了數不清的人後,我回到熟悉的故鄉成為了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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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在我離開村子的這幾年間,一個偏僻而善良的小村落卻被利益侵蝕成了腐敗的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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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起了什麼討厭的事情般握緊拳頭,少女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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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帶來繁榮、投資引入了建設,名為克諾德瓦的小村落在短短幾年以前所未有地速度發展成規模驚人的小鎮,而回到故鄉的我過沒多久就娶了兒時的玩伴兼青梅竹馬,並跟妻子一起集資開了『風與哈卡斯的旋轉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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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也不回地走下了通往地面的樓梯,包覆著左手的繃帶因吸滿了血液而變得一片鮮紅,但從晴絲娜的位置往下看去,老紳士的側臉不但沒有因為失血而顯露出半絲痛苦,反而還出乎意料地平靜,而看似沉穩的老邁身軀,只剩灰色的瞳孔裡洋溢著如火焰般熊熊燃燒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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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奴隸的交易很快就成了克諾德瓦這個小鎮的特色,而公開處死犯錯的奴隸便成了有錢子弟的娛樂之一,看著灑落在廣場的鮮血……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有多重要的我呢,很快就決定不要跟這一切扯上任何關係,不過呢──悲劇就是這樣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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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不要跟這污穢的制度產生任何瓜葛,不接受他人的幫助也不去幫助任何人,明明有救人的力量卻總是袖手旁觀,對於別人的痛苦也往往視而不見──將自己定義成一個冷血無情旁觀者,認為只要將眼耳鼻全部遮住就可以安全度過所有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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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維持著和藹笑容的滄桑臉龐在瞬間因為憤怒而變得極度扭曲,老紳士用沾滿鮮血的拳頭用力敲著樓梯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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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個時候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佈滿皺摺的嘴角泛起了帶有自嘲意味地笑容,崙德尼繼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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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應該去過貴賓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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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願回想起那慘無人道的地獄而保持沉默,晴絲娜側過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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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呢……因為得罪了鎮裡的高層而被送去了那裡,在那個血肉模糊的地獄裡,我被迫親眼目睹人性中最污穢且最低級的一面。」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癱坐在樓梯上,老紳士的雙眼佈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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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報應吧?為明明有能力幫助別人,卻總是見死不救的自己所特別準備的『報應』……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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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卻依舊鮮明的痛楚此刻就像是刀刃一般刺穿了崙德尼的心臟,並像是尖銳且鋒利的劍戟一樣遍佈於週遭的空氣之中,而在這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劍戟給刺穿的沉默裡,瑟格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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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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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明瞭卻強而有力的一句話就像海嘯般瞬間沖散了那椎心刺骨的沉默,也使得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的老紳士稍稍振作了起來,而從騎士的話語裡意識到生命的重量,被瑟格給抱在懷裡的公主第一次發現自己對眼前騎士的過去竟然一無所知,而這也讓晴絲娜明白自己有多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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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雖然那是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不過救贖也是從那裡開始的。」拍了拍沾滿鮮血與灰塵的雙手,崙德尼從熱氣蒸騰的樓梯上起身,並繼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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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在嘴裡反芻著這個應該與貴賓房完全無緣的名詞,晴絲娜小聲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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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起來相當諷刺,不過確實是有人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從那個噩夢裡爬了出來,並為混沌不明的貴賓房帶來了秩序。」彷彿就像在說著『怎麼會有人傻成這個樣子呢?』,老紳士低著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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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向來以滿足鎮裡高層需求為主的貴賓房訂立了規範,並使大多數遵守規定的人可以脫離隨時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祭品的恐懼,而為了幫助即使已經失去手腳或是視力,卻依舊想與家人團聚的受難者們,她甚至進一步創立了實驗室與標本房──讓執意尋死的人可以在短時間之內得到解脫,也替那些本來應該永遠無法獲救的女性帶來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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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崙德尼的這段敘述,晴絲娜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如今又像潰堤般再次溢出眼框──正是因為體驗過相同的痛苦所以才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身處地獄的悲哀嗎?憶起了路易絲在生前不停重複的「妳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晶瑩剔透的淚水滑過了少女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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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即使身處地獄也竭盡所能在幫助別人的笨蛋──就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路易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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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著不捨緩緩地說出了那個已成追憶的名字,老紳士將目光轉向了早已泣不成聲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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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知道妳跟路易絲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並沒有怪罪於妳的意思,不要再哭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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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那麼不成熟呢?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卻總是用著那樣尖酸刻薄的話語傷害路易絲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呢?──要是我能夠早一點察覺就好了,她那時的笑容明明是那麼痛苦……那樣悽涼……」自責的情緒就像瀑布般排山倒海襲捲而來,此刻少女心中那潔淨無垢的「世界」正在逐漸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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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出生在瑞格拉斯邊境的一個村落,世世代代務農的家裡雖然稱不上富裕,但跟那些露宿街頭的災民們相比卻也還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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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亂之中被盜賊所擄,最後成為了奴隸被送到這噁心的小鎮當作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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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嗎?人類這種生物啊……這算什麼都不做,也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之中不停地傷害別人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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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傷害別人這行為定義為邪惡,那麼這世界上就不存在所謂的”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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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妳認為我會去在乎”我某年某月就將誰誰誰送入貴賓房”這種無關痛癢、枝微末節的小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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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那些話根本就不是辯解,而是用來麻痺自己的武裝──她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說這些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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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當面好好問個清楚,不過已經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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