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tectus - Madhouse (16)

凌睿恆不知道的是，H-0001打從那一回高燒痊癒後，自主意識就回來了，從洗腦狀態裡醒過來。

或者準確來說，是他腦袋裡的「系統」喚醒了他。

【System】

Initiating…

Normal body indices.

Normal emotion indices.

Brain recognition zone scanned: 3 bugs detected and fixed.

（【系統】正在初始化……正常身體指標。正常情緒指標。已掃瞄大腦認知區：偵測到三項錯誤並已修正。>>）

而顯然這聲音只有凌衍之自己聽到，自稱為「凌」的調查局面具男渾然不知。

雖然這什麼系統之前總弄得他頭痛欲裂，可現在終於做了回好事！

他心中大喜，臉上不動聲色，假裝順著對方的意，看看這人什麼來歷。

他才不要馬上逃跑──他要復仇，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

凌行雲帶著他到了療養院的東翼，那裡有個小禮拜堂。

此時夜已深，禮拜堂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凌衍之打量著小禮拜堂兩側走廊的雕塑，腦袋裡忽然浮現了這些雕塑的資料，不但雕塑家生平、創作年份、作品風格，就連雕像大小重量，都清清楚楚，自然而然地羅列出來。

他愕然於腦袋裡精細的記憶──明明沒有學過雕塑，不是嗎？難道腦子裡的什麼「系統」其實是個鬼魂，帶著原身記憶附身到他身上？

凌睿恆隨口一問：「怎麼看得這麼入神？你也會雕塑？」

「也」？

凌衍之抓到了這個關鍵的字──這個人，竟罕有地透露了關於自己的訊息，先是一個稱呼，然後是興趣！

明顯是信任的一步，也是鬆懈的一步。

他一抓到了線索，內心的報復恨意就像久旱地裡的種子遇了水，飛快地發芽。

「凌，我……我知道我的愛不夠好，不完全，但還是想給你雕個像，把我的愛情刻在裡面，獻給你。可……可以嗎？」

凌睿恆在現實裡把比例精準的人體雕刻當成休息時間的活動，當H-0001在房間裡埋頭雕刻時，他也挑了一塊原料，在一旁刻鑿。

凌睿恆雕的作品，起名叫「征服」。

那是一個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正在接受騎士宣誓效忠。王半身向前傾，一手支頤，一手伸出來，按在騎士的頭上；騎士全副盔甲，單膝跪地，雙手捧著劍呈上去。

完美的比例，精細的雕工，沒什麼可挑剔的。

H-0001的作品，叫做「救贖」。

作品有點粗糙，不算完美，吸引人的卻是當中蘊含的張力與強烈的情感：一個男人半身陷在煉獄裡，烈火加身，又有許多醜陋鬼手抓著他，他只能痛苦絕望地張著嘴吶喊，伸著手求救；又有另一個男人，面容模糊，身穿長袍，從容地站著，沒有惡鬼敢靠近。那人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即將沉淪的人，動作凝在了伸出了援手的一刻。

「完成得真快，雕得也不錯。」

凌睿恆有些意外，而且這雕像看起來格外眼熟，不知道在哪裡看過。

H-0001說：「你不覺得，我們好像藝術家羅丹和卡米爾嗎？連作品風格，也像他們的 Eternal Idol和The Mature Age。」

「我有男朋友。」凌行雲斬釘截鐵地拒絕。

「這又如何？我像卡米爾愛羅丹那樣，深愛著你，不就好了？」H-0001不以而然地反駁。「你真正愛的是我，不是嗎？不然，為什麼你整天和我在一起，又從來沒聽你提起一字半句愛你的男朋友呢？」

凌睿恆一愣，後退半步，背脊不慎碰到了自己的雕塑作品，那尊大理石雕像晃了幾晃，失控地轟然倒下，碎塊和粉塵四散。

雖然凌睿恆馬上側身避過，可他心裡倏地一沉：控制不好夢境中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麼良好現象──這代表著出現了邏輯悖論，圓不回去！

只要夢境裡的某一環出了問題，很可能牽一髮動全身，影響整個夢境的平衡和穩定……

他鐵青了臉，奪門而出。

他去邁德療養院院長室找H-0025譚瀾，在這個傀儡面前喝著熱可可，竭力鎮定下來思考。

「怎麼圓回去呢……」

凌衍之緊追其後，在門縫裡看到了：「凌」坐在一個中年男人對面，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熱可可，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發抖，不知道在發呆還是怎的。

那中年男人隔一會就給對方斟熱可可，臉和動作都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樣，顯得很是陰森。

活人能做出這種表情嗎？凌衍之起了一身疙瘩，又有些疑惑，再三打量，發現中年男人衣襟上別著一個牌子，上面的符號若隱若現。

那是什麼？

他凝神盯了好一會，數字在他眼中愈來愈清楚，是H-0025。

再一看往來的醫生、護士和病人，也都掛著數字牌，個個神色呆滯。

「H-0025」、「凌」用酷刑強行塞給他的身份「H-0001」、醫患胸口上統一別著的編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難道是個邪教基地，明面上打著瘋人收容所旗號、暗地裡搞人體實驗催眠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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