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恆出去以後，去了療養院院長的辦公室，很有規律地敲門，兩短，一長，三短，仿佛密碼。
「進來吧，門沒鎖。」
凌睿恆覺得聲音有些熟悉，開門進去以後，看見舊式電腦後的人抬起頭來，登時愕然了片刻。
那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灰色西裝。
這人臉有些長，有些瘦，顴骨突出，雖是張馬臉，卻不醜，黑中夾灰的短髮理得整齊，下巴也刮得乾乾淨淨，和藹的臉色更讓人添了三分好感。
「教──」
凌睿恆看到了男人衣襟上別著個H-0025的名牌，硬生生把後面的「授」字嚥了回去。
真是魔怔了。
明明H-0025設定應該是個打醬油的療養院院長，怎會長了張跟政府科技研究院院長譚瀾一模一樣的臉？
他在聯邦國時，自小什麼都學得飛快，和林晏舒一樣，一直跳級，到六歲就進了大學。
而譚瀾，就是他的指導教授。
那時譚瀾還沒成研究所所長，只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學助理講師，專項是AI科技，收入不多，也沒什麼有名的學術成就，卻有顆熱衷科研的心。
凌睿恆與他相識，始於一次旁聽講課。
凌睿恆和林晏舒都是破格被大學收錄的天才兒童，不同學系都爭相向他們伸出橄欖枝。
林晏舒很快就選了政治系，可凌睿恆偏不選，第一個學年只到處旁聽講課，有凌祿存這個有錢又當官的爸爸保著，大學管不著他。
譚瀾留意到這個來旁聽的學生，年紀小小，神態老成孤僻，身邊還坐滿了牛高馬大的保鑣，其他學生都不敢靠近他。
下課的時候，譚瀾留下了小凌睿恆，聊了兩句，才知道他是經濟部長凌祿存的獨子。
「要來我辦公室坐一會嗎？請你喝杯熱可可。」譚瀾問他。
「熱可可？」小凌睿恆明顯一愣。
「對啊，小孩子不都愛喝這個？」
「我三歲時就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凌睿恆馬上否認。「我分析過自己，完全沒有兒童的行為特徵，不愛玩玩具，也不哭鬧不嗜甜。我懂的東西，還比小孩子多很多。」
「小孩子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子，就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嗎？」譚瀾忍著笑問。「六歲，小孩子的標準年齡，就算你的大腦比大人還發達，也還是小孩子。你是不是很少體驗小孩子的生活，才認為自己不是小孩子？」
凌睿恆想了想，說：「你的邏輯大致上挑不出錯來，只有一點錯了：我不是『覺得』或者『認為』自己不是小孩子，那是理性客觀分析的結果……」
「好吧，那，老師帶你『理性客觀』分析一下熱可可。」
譚瀾二話不說，笑著牽了凌睿恆的手，把他帶到辦公室去。
那是隻成年人的手掌，溫暖，寬大，裹著凌睿恆小小的手。
凌睿恆抬起頭，看到老師燦爛的笑容，神差鬼使地沒有再辯論下去，邁著短腿努力跟上，還阻止了保鑣上前分開兩人。
「我和教授去研究熱可可。不懂的人別跟著。」他對一眾保鑣說。
那些保鑣表面答應了，卻還遠遠跟著凌睿恆和譚瀾，在譚瀾小小的辦公室外圍得密不透風，還有人在窗外監視著室內情形。
譚瀾看起來倒是沒什麼不自在的，泡了一杯熱可可，加了滿滿的牛奶和糖，把馬克杯遞給努力蹭上高腳椅子、一臉嚴肅、危襟正坐的小大人。
「來，熱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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