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漂流納沃 - 1-2領裝與試乘

　　就算能用「躍進航法(Advance Navigate)」橫越宇宙，船艦依舊要避開星體與大質量重力場等障礙物。到K62星系約莫一千光年的距離，謹慎安排航線後，仍需花上一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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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閉空間、循環氧氣，超過六百小時的艙內生活，複製人青年最常做的，是跟無趣的牆板作伴。他已學會從金屬鏽斑的形狀找出提示，喚起曾經自由的記憶來安撫心情，或是變得更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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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至少，這裡沒有督導官會來評價他的一舉一動，除了船艦控制系統內附的簡易問答軟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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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27K-23，你對昂天帝國的忠愛，是否更勝於家族、親友，與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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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起伏的聲調流出擴音器。初階電子腦只能按照指令行事，不像真人那樣刁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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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至親，只有昂天皇帝一位。我對皇帝的忠愛，等同於與我對國家的忠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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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式回答、毫無感情的字句組合，連說謊都稱不上。23號⸺曾經的逃兵⸺老神在在地面對螢光幕，繼續他的例行測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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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27K-23，你是否還會想起、或是夢見，脫離國家控管的那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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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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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謊話。但肉體改造過的士兵能壓抑心跳、汗腺等細微生理反應，應付攝影鏡頭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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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CP-27K-23，你是否還記得把你擄走的，那兩名恐怖分子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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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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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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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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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亡之夜，絕望的槍響過後，烙印在他眼底的，只有踏過燃燒街道的鋼鐵巨人，還有那些冰冷無情的鐵面⸺位於稜角構造中央的微亮單眼，散發著絕非自然生物的異樣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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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23號那時就能體悟，所謂「納沃」，即是違抗自然的量產器具、穩固階層的權威象徵。而身為駕駛員的自己被抓回軍營後，就只有搭上去戰鬥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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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27K-23，鑑定合格。注意，若有任何親暱回憶與正向知覺殘留，都是恐怖分子施加精神傷害所造成的補償現象。違背皇帝旨意的皆是敵人，切勿相信任何反抗勢力的誘引。現在，請回到崗位，帝國感謝你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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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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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看到他在漆黑螢幕中的倒影，居然與內心最懼怕的機甲兵器重疊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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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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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願苟且偷生，就只能無謂赴死。複製人搖搖頭、離開椅子、飄出房門，準備好遵守軍規，度過不知還剩多久的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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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記，請勿相信任何反抗勢力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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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自由，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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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抗也沒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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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狗的聲音闖入耳膜。逃兵忘了他們才剛做完例行訓練，正在更衣室清潔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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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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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一天到晚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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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狗不屑地更完衣，關上置物櫃，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外面的事，還記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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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疑惑地看著弟兄。與自己神似的五官，似乎不像以前那樣充滿敵意。但，還是謹慎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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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測試我嗎？想套出我的叛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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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跩屁喔……不講就算了！」小狗敲了衣櫃一拳，順勢飄到居住區走廊。逃兵默默跟了上去，感到大部分的敵意都是從自身散發，有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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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真的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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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是好奇……」回到寢室前，小狗轉過身，面對討厭的同梯，裝作豪不在意：「反正閒著沒事，拿你的悲慘經歷來笑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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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看你老是在哭，幫你回想一下怎麼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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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一邊回嗆一邊坐上床鋪，吸了口氣，追朔腦中最初的「非日常」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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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年前，火星也有反抗勢力……『人權解放聯盟』襲擊生科研基地，我才會跟別的複製體孩童一起被帶出培育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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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從接駁車後座看出去，一切都是從未見過的景色。他依稀記得，隔壁車上有位藍髮女孩，跟自己一樣睜大眼睛，對沒有牆壁圍著的世界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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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嘛，原來你不是自己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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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但是，我還帶他們去機密階層，解放了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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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記得。前座的男子⸺日後的養父轉過頭，露出不曾見過的溫柔表情，說出不曾入耳的稱讚：懂得伸出援手，你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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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真是大罪犯……生研竟然沒有直接把你報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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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調侃，逃兵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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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講了一些瑣碎的見聞之後，他發現小狗低下頭，可能在想著那些他無法想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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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外面世界，差不多就那樣。」逃兵避談被追逐的恐懼。接下來的問題，卻直接刺入他的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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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你……會懷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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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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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覺地收合十指，複製人青年道出違背情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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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念過去的事，根本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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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上床、閉上眼，他不想再正視現實。小狗也沒有回話，直接轉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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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剩下政宣螢幕的抖擻發表，以及落寞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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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的孩子，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就是『威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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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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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威爾斯‧弗利德曼，意志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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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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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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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槍聲驚醒，逃兵瞪著牆板。他不是威爾斯，只是一個逃不了的兵。螢幕畫面裡是歡聲雷動的群眾，還有主持人的高亢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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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紅心！完美處決！這位罪犯得到救贖了！讓我們歡迎下一位⸺竊占財產、破壞公物、煽動、叛國、通姦……這傢伙也很糟糕呢！但是，如果他願意悔過，皇帝還是會賜予他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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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罪！帝國萬歲！皇帝萬歲！讓我當一個帝國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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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彭湃喔？讓我們聽聽皇帝怎麼說？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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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赦免汝之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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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的槍響，接著，又是令人作嘔的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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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躺在臥鋪上，把衛生紙塞進耳朵。反抗權威的人，不管什麼時代都有，但最後都只能下跪屈服。擁抱自由而死，在這個時代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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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窄艙房就像駕駛座一樣，令人感到孤獨、也令人感到安心。當死亡到來時，大腦一定也會充滿這種遠離紛擾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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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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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還……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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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離體制的邊疆，再加上願意傾聽、願意改變的同袍，搞不好有那麼一點機會，他能夠再次成為威爾斯‧弗利德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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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個戰場沒有打算等複製人下定決心。當船艦脫離躍進航行時，原本只是一顆小點的行星K62f，不知不覺就變成無邊無際的慘白，隔著觀景窗都能感受它的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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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將抵達太空基地：K62宇宙通訊站。請回到位子，繫緊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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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長，關於你想調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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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菸味瀰漫在簡素的辦公室內，一名中年男子盯著通訊螢幕，眉頭深鎖。軍服肩章上的星星卡在原地太久，難免令人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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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局本部盯很緊，很多牽線的都被舉報……再忍一下吧？雪星很少見啊，多拍點照片？以上，暫時別聯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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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訊息結束。從太陽系遠渡而來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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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你媽！這種爛單位，誰忍得下去？」歸鄉之路困難重重。男子抱頭苦惱時，辦公室外傳來孔武有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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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X小隊長克里門特，參見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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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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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壯軍人開門行禮，舉止端正，像是從教科書裡走出來的。但，要做為將士表率實在不適合，全因他被金屬覆蓋的半邊頭顱，還有換成機械鏡頭的右眼，奇特外表太過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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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新兵兩員將於今日抵達，這是裝備申請表，請站長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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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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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2通訊站的主官慵懶接過電子紙，隨筆簽字、隨口問道：「克里門特，聽說，我們的登陸艦跟前推基地一起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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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本小隊預計於24小時後護送物資降落，與山嶽基地的部隊會合，一同前往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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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幹，礦石運輸進度嚴重落後，地球會很不高興……唉……你待在這邊比我還久，沒想過要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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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遵照上層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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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門特丟下籠統答案，俐落敬禮，轉身跨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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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聊的傢伙……無聊的地方……」站長靠上椅背，看著窗外的雪白星球發牢騷，「拍照？才不要……下面是給那種戰鬥狂跟複製人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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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他不會踏足的另一端，宇宙通訊站的底層區域，運輸船正接近太空港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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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艙內看出去，巨型要塞的圓弧表面像是一座山壁，內部更是別有洞天。經過氣密隔層，星辰都被遮蔽。制動引擎的白煙噴過叢林般的鋼骨、梁柱，鏗鏘聲響乘著稀薄空氣傳遍廣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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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艦艇搖搖晃晃地停到碼頭邊，降下伸縮走道。逃兵和小狗先後跳出艙門，一邊適應自轉重力，一邊在高聳長廊內尋找調職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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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運輸船從頭走到尾要五分鐘，這裡走完一圈大概要花上整天，更不敢想像外頭那顆雪白星球的規模。幸好，半途有人來迎接他們，不至於第一天就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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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這裡這裡！」身穿淡藍色駕駛裝的年輕軍官，棕色蓬髮欠缺修剪，爽朗聲音和俊俏外表相符。他很明顯是血統優良的自然人，但沒有擺出什麼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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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CP-27K的……08號，還有2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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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遵照派遣命令，前來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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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AIX的副隊長，諾曼‧艾里森，請多指教。」軍官轉過頭，向後方的小隊機庫大喊：「各位，集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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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架陰影中，可見另外兩名士兵慢慢走出。其中一個高大壯碩，五官粗曠；另一個矮小瘦弱，笑嘻嘻地看著菜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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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向新人自我介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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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27B-02。」高壯士兵沉默寡言，與身邊的弟兄個性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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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隻佬是『佛克』，我是CP-26W-85，可以叫我『小蟲』，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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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複製人擅長機械整備，而另一位則是為了肉搏戰而特化。逃兵與小狗都對自己以外的型號擔任駕駛員有點疑慮，卻不曉得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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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諾曼抬起頭，舉手行禮，尊敬喊道：「隊長，他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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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息！新人，跟我來領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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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露臺上，欄桿旁的人影省去繁文縟節，直接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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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克里門特‧歐什可夫。半邊頭殼是機械零件，剩下半邊也是滿滿傷疤，本尊比資料照片還兇惡。逃兵和小狗戰戰兢兢地爬上階梯，跟著隊長來到庫房，開啟置物櫃，各自換上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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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新裝，其實只是送洗加上縫補。黑色的耐G內襯以及雪地迷彩外衣已被撐鬆，肩膀的「昂天」徽章提醒兩人為誰賣命。其中最特別的，是一條智慧手錶，顯示著不斷旋轉的8字符號⸺第二代電子腦的商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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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那支錶跟機體一樣，都比你們的命重要。這裡有些制式打刀，自己拿。如果只能棄機逃生，看要拉幾個陪葬還是自盡都好，別讓敵人利用你們打開生物電子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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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製人也能帶刀嗎？」小狗提出疑問：「那是高階的榮譽象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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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廣告看太多。上面那些蠢蛋，根本沒去過前線，刀又砍不贏子彈。」克里門特諷刺道：「我跟諾曼佩槍，多出來的給你們，不然也是浪費……沒問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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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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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相處，已讓兩名複製人理解隊長的務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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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命令回到格納庫後，他們跟著小蟲一起仰望分發給自己的機械兵器⸺標準的s型（全領域泛用型）納沃，藍白相間塗裝，為了量產而捨棄個體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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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在裡面！搭載第二代語音互動式電子腦，現階段目的是收集實戰資料……」小蟲滑動螢幕數據，滔滔不絕地解說：「剛開始操作會有點詭異，習慣就好，逃兵，你的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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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方向，是一架頭部受損的納沃立於支架間。一道傷痕從額頭的雷達元件延伸到左臉裝甲，破損面罩意外勾勒出獨眼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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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惡感作祟，逃兵不禁想起13號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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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裂縫，不影響戰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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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過啦，應該不會。最近補給短缺，沒辦法修到亮晶晶。放心，你前輩的屍塊都清乾淨了，嘿嘿……08號比較好運，分到備品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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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慘……」小狗看向廢料區，被拆掉的駕駛艙蓋上開了一個焦黑大洞，「反裝甲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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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那些土人，會鬼鬼祟祟爬滿你機身，直接用高溫金屬炸穿進去，舊世紀徹甲榴彈的應用……唉！帝國一直沒解除自主AI的研發限制，我們就還要做這些苦工……啊，對了，如果電子腦要開啟『超感官模式』，請忽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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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蟲的笑容難得消失。兩位新兵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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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進階的東西之後再說。吃飯前要跑完所有預設模組，讓電子腦習慣你們，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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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到座艙，逃兵環顧四周。基礎配置跟訓練機差距不大，只是椅背後方多了一個鉗夾。那就是超感官模式開啟時，用來連結頭盔的元件，上頭有幾滴凝固的血漬，訴說著此處發生的悲慘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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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叫乾淨……算了，開始吧，Bit B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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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慧手錶同步完成。按下小小螢幕，核融合引擎就開始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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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見面，23號駕駛，上一位駕駛都叫我BB。」儀錶板傳出電子合成的女性語音，帶有些許磁性，「建議從基本動作開始，是否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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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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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訓練模式，啟動。虛擬懸吊，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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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銜接機體與天花板的液壓支架發出噪音，把兩架納沃拉到後方空間，配合互動情境上下左右地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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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測螢幕自動變換各種景色，讓機體在其中奔馳、滑翔。逃兵確實能感受到新型電子腦的增益，指令回饋的延遲時間不斷縮短，甚至能先行預測他的行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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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嘆之餘，兩位新人沉浸在模擬畫面之中，轉眼就過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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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要打一場嗎？同類相殘一下？」在外監控的小蟲奸笑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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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來吧，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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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時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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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武裝設定是正式出擊裝備，你們沒用過試作型光束步槍吧？」小蟲把62f的資訊寫入模擬裝置。同時，克里門特隊長也來到現場，默默看著分析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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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構的純白雪原上，兩架納沃正面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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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解除限制器，關閉G力緩衝。」逃兵果斷提出指示，這次也不想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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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險，機體及駕駛可能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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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電子腦都這樣講，照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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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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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聲響起。兩架納沃齊步衝向對方，在相撞前一刻各自往左右跳開。準星交錯，兩人同時開火，使高溫粒子射線掠過兩機側面，轟起後方積雪。承受震波同時，逃兵操縱坐機踩地急煞，驅動馬達立刻傳來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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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節損傷，機動性下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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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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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物理限制，獨眼的納沃朝對手高速滑行，反覆跳躍迴避來襲光彈，並在空中舉槍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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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掘墳墓。」小狗早料到逃兵會亂來，不打算隨之起舞。他選擇專注閃躲，耐心等待獵物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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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知道，那瞬間的緩衝運動是最大的破綻。不過，逃兵也另有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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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降落前一秒全開逆噴射，我會看不到，準星交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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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扳機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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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度計數器即將歸零，逃兵猛踩踏板。爐心能量轉換成高溫氣體，猛烈噴出獨眼納沃的推進器，揚起了陣陣雪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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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視線受阻，小狗還是對著預測地點射擊。光彈直直穿越白霧，卻沒有引發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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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定⸺鎖定⸺」龐大G力把全身血液拉到腳底，電子腦的聲音快被耳鳴蓋過，逃兵在座艙內忍受缺氧的痛苦，奮力扣動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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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槍擊發、雪煙飛散，獨眼納沃以橫躺之姿滯空，高於對手瞄準的位置。下一秒，小狗機體頭部炸裂，模擬戰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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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蟲抱著胸驚嘆，克里門特則是默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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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只會來這招！」小狗不屑地脫下頭盔。隔壁機體的座艙內，逃兵大口呼氣，讓身體抽離極限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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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贏了。但是，」用艙內攝影機看著那位不要命的駕駛，電子腦出言關切：「23號，這種舉動，只會減少你的服役時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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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死也好……多活一秒也好……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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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死、又想活，非常矛盾……也許，我們可以幫助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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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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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還在回味嗎？該收工囉，明天還要出擊哩！」小蟲開始趕人，逃兵只好乖乖下機。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獨眼納沃，思考著它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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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隱約約地，複製人好像能嗅到一絲氣息。像是不甘現狀，想要掙脫束縛，與自己相同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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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AIX小隊正式布署，還有八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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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訊站居住區塊，士官寢室內。克里門特把義肢的保養工具放回抽屜，拿起埋在下層的泛黃照片端詳。未經改造的他笑得燦爛，身邊弟兄的臉孔卻被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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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諾曼披著毛巾回到房間，隨手啟動桌上的投影裝置。他的妻子牽著小孩，畫素不太穩定，卻還是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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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臥鋪內塞滿了行李。壯漢佛克的重訓佔據地面；小蟲在貼滿泳裝美女的角落呼呼大睡；小狗盯著天花板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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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逃兵，則是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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