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紅妝 - 第三章：初遇

三、初遇

甫入掖庭，一名身材瘦削的掖庭令便匆匆向太平行禮，言道：「賤奴（1）拜見公主殿下！」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LLvc7ewE

卻說這位掖庭令以往雖不曾有幸見公主，但看太平穿上道服，且年紀尚輕，怎樣也不可能是三清殿（2）內數位長駐的道士，如般一猜，就知道她是幼時出家的太平公主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D1tZi3vT

「免禮了！本宮想去掖庭局一趟，你能引路一下嗎？」太平淡淡地道，那掖庭令雖在暗暗猜想公主怎會來掖庭這等地方，又想及前太子李弘在此看見蕭淑妃二女之舊事（3），但還是急忙應道：「諾！」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lykOjZsT

一路走來，太平看見不少宮婢汗流浹背地做苦力，眼看這些宮婢皮膚黝黑、手臂至手掌上無不傷痕累累的，太平不期然地動起惻隱之心來，心裏念着待會兒回去定要向父皇請求改善掖庭宮婢的待遇。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nl3sS5zX

「鄭氏，妳洗的都是甚麼啊？連這衣服上的污垢都洗不乾淨，還有閒心在此教女兒讀書識字？省省心吧，這裏是掖庭宮，妳們在此只能當一輩子的奴婢，讀這麼多書又有何用？聖人才不會看上妳們這些罪臣女眷呢！」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GwTgHzji

一名女官大聲訓斥道，把手上潤濕的衣衫擲在鄭氏身上。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T9M5y3Ir

趙女官早看那鄭氏不慣，鄭氏早年出身高貴，從未做過這等底下之事，先前做起事來總是笨手笨腳的。而如今女兒長大了，又對她的學業嚴加管教，儼如把掖庭當成自家閨閣一般。趙女官可受不了鄭氏這種貴族出身的姿態，遂經常找些雞毛蒜皮之事訓罵鄭氏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T6R34dhX

坐在鄭氏身旁讀書的上官婉兒眼看女官又在欺負母親了，心裏氣急，手握卷書（4）站起來便道：「趙女官，我娘親甚麼時候得罪妳了，整天找事兒罵我娘！」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s3wZLo6g

「好個尖牙利齒的姑娘啊，本官就是看妳娘親不順眼，妳能怎麼着？」趙女官不屑地道。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7TapqPlZ

婉兒氣得漲紅了臉，急道：「妳簡直欺人太甚！」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NreCycDn

女官原想着還嘴，卻聞得背後傳來一嚴厲的女聲道：「掖庭是這樣培訓宮人的嗎？不知好歹！」原來適才那幕全被太平看在眼內，公主素來瞧不起那些恃勢凌人的宮人，被配入掖庭的罪臣家眷已經夠可憐了，難道還要受這些女官的氣嗎？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N8JSLSDC

掖庭令見公主氣了，連忙下跪道：「公主請息怒，是賤奴不懂管教下屬，賤奴該死！」那趙女官和鄭氏、婉兒等人聞得來者身份，皆紛紛下跪，齊聲說道：「公主息怒！」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t4DHf3PL

太平做事雖不如天后般凶狠，卻諳得殺雞儆猴的道理，隨即開口道：「來人，給我把這不懂事的女官拖下去，先笞打十個板子，再按宮規減她月俸！」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M4EN3mfK

「諾！」宮人們隨即將趙女官拖走，只聽得她痛泣道：「公主饒命啊！婢子再也不敢啦！」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qMOIUbXz

太平漠視那女官的呼叫聲，走上前扶起鄭氏及婉兒二人，嚇得她們急忙言道：「婢子謝過公主！」太平笑笑，又見婉兒始終低着頭，手邊還握着一書卷，饒有興味地打量了她一會，才開口道：「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妳。」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dhDTXbzZ

「諾。」婉兒細語應道，誠惶誠恐地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是太平溫暖的微笑。公主的額頭寬廣（5），模樣恰似武后年少時般嬌媚，正是：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KSmQYNKv

月至漸宮，下金娥而毓照。

星分漢渚，回寶婺以凝姿。（6）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faGRxOlIG

公主雖身穿道服，但仍是如般風姿卓越、儀態萬千，婉兒一時三刻也不禁發怔了。後來始覺自己此刻如登徒浪子般失禮，這才酡紅了臉，微微垂下眼簾。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6JraxEhN

太平見狀，只感對方長得桃羞杏讓的，又覺她的年紀與自己相仿，遂道：「小娘子，告訴本宮，妳的名字和芳齡是甚麼？」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05Q10lbr

「回稟公主，鄙姓上官，小字婉兒，芳齡一十三歲。」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D86M0U5M

太平聽了，輕輕喃道：「修姱協姝麗，華顏婉如玉（7）……嗯，婉兒確是個好名字，倒與妳十分相配。」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1gm47paU

婉兒臉露羞色，抿嘴一笑道：「公主謬贊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cbiQNdyS

「是了，本宮方才看妳一直在讀書，讀的又是甚麼？」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dZRKvpQp

「婢子讀的，正是嵇叔夜（8）的文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gP9DkSBP

這一回答倒是讓太平出乎意料，想眼前人不過大自己一歲，所研讀的居然不是宮中常規教材。太平沉思，看來面前的婉兒可不同於一般的宮婢啊，故又試探道：「九經（9）皆習過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eUOcgYfz

「回公主的話，除了九經之外，宮中婦女該習的《古列女傳》、《女誡》和文德皇后（10）所編撰的《女則》皆已習過。」婉兒應道。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YGOhRT9yp

「這……」太平一時語塞，想着這掖庭宮裏，居然能培育出這等才女來！當然，口講無憑，太平決定考一考婉兒作詩的能力，遂指着旁邊的植物道：「那好，本宮現在就要考妳，以葉字為開頭，作詩一首。」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9KyPDGao

婉兒此刻已平復心情，了無剛才初見公主時的驚惶失措，她思索半刻，隨即模仿閨怨詩的特點，以祖父的上官五言體作道：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HQ0TJquM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

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11）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RpUgOd0T

太平頓時啞口無言，心想着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雖然生性不喜讀書，卻一直仰慕有才學的文人雅士，如今竟被她碰上一個年紀相當的才女來！太平心中大喜，隨即解下腰間的白玉佩，塞到婉兒的手中笑道：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872yueZ9

「好，昔有曹子建七步成詩，如今倒有妳上官婉兒出口成章了。此詩化用了《九歌·湘夫人》的典故，寫出思婦惆悵之情，本宮很是喜歡！來，這枚環佩就當是本宮賞賜妳的吧？」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a2nmIauh

婉兒尚未反應過來，旁邊的鄭氏便急道：「公主，這禮物太貴重了，婢子絕不能收！」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3Mi7rbJG

太平擺了擺手，又握着婉兒的手道：「婉兒，妳跟夫人便收下吧？往後有人敢再欺負妳們，就拿着這枚環佩來找我，我定必來主持公道的。好了，現在時候不早，本宮也該回去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5EAI1KTN

婉兒手持玉佩，眼見公主轉身離開，隨即跑回舍下取了一新繡的牡丹手帕，又匆匆忙忙地追到掖庭宮門前喊道：「殿下，先別離開！」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ArzJpCky

太平聞聲便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只見婉兒微微喘息，伸手把掌中的絲帕遞與自己。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mImqwYVt

「公主的大恩大德，婢子無以為報！公主您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婉兒這方手帕吧？上頭的牡丹，是妾親手繡的。」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Q8MdeGaM

太平望着這方手帕，上頭的牡丹繡得精巧別緻，似乎比自己平日用的手帕花紋更美豔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7yNtMmEOz

「好，那本宮就收下了。婉兒，本宮明兒再來看妳可好？」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AHWk2Tj6

婉兒報之以微笑，羞赧地垂下頭來。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W1splVpE

微風吹過，玉英的芬芳與香甜徹底包裹着二人。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AznwQkuG

注釋：

（1）賤奴為唐代奴婢自稱之一。

（2）三清殿乃大明宮內供奉道教三清祖師的場所。

（3）史書記戴，蕭淑妃的兩個女兒（義陽和宣城公主）被武則天幽禁在掖庭，李弘得知後請求武則天為她們二人覓個駙馬。因為蕭淑妃得罪過武則天，所以李弘為她的女兒求情之事一度惹怒武則天。

（4）雖說唐代已有雕刻印刷書籍的技術，但所印製的書籍十分昂貴，所以大多書籍都是以卷軸裝幀。

（5）《舊唐書》形容太平公主的相貌為：「豐碩，方額廣頤」。

（6）取自《加太平公主實封制》。

（7）取自陸機《贈紀士詩》。

（8）嵇叔夜即嵇康，上官婉兒的詩裏曾引用嵇康來表達琴趣（「攜琴侍叔夜」）。

（9）九經在初唐指的是《周禮》、《儀禮》、《禮記》、《左傳》、《公羊傳》、《穀梁傳》、《詩經》、《書經》、《易經》。

（10）唐太宗李世民之妻長孫氏去世後的諡號為「文德皇后」。

（11）見上官婉兒《彩書怨》。

作者說：

兩人初遇全屬個人腦洞

史書裏自然不會記載這些（苦笑

話說回來，本人超喜歡《彩書怨》這首詩的嘻嘻~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SyiZrhfW

ns18.221.53.37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