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紅妝 - ꧁七夕特別篇：天上人間終相見꧂

꧁ 七夕特別篇：天上人間終相見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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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太平和婉兒在十五、六歲時一同過的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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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她們尚在道觀中，仍未懂得日後那生離死別的痛苦，而太平在觀中覺得最歡快的，就是與婉兒一起玩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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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婉兒在陪太平聽完道後，便說要把觀中的所有藏書拿出來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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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聞言，心想婉兒素來愛書，在觀中的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整天書不離手的；而她又為了防止書卷被書蠹所蛀，時常把書卷置於熏爐架上熏香（2），使得太平每每把書敞開，一陣陣玉簪花香便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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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此時只見婉兒整齊地把書放在案上曬，突然像想起甚麼似的，向婉兒打趣道：「其實婉兒又何必曬書呢？學着郝隆一般不就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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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這麼一聽，便知道她在用郝隆「坦腹曬書」的典故來跟自己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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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郝隆是東晉名士之一，當別人在七夕裏忙着翻櫃曬書時，他一個人倒是懶洋洋地躺臥在太陽底下，袒胸露腹的曬起太陽來。當別人問起他在幹甚麼時，他就很自豪地答道：「我在曬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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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之所以用這個典故來說婉兒，無非是欣賞婉兒腹有詩書、滿肚子都是墨水的，婉兒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心中微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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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又怎及得上赦隆呢？不過殿下也知道，妾最仰慕的便是竹林七賢了，不知殿下可曾聽過阮咸曬犢鼻褌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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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嗯」了一聲，笑道：「從前我聽哥哥說過，人家在乞巧節都是曬華貴的衣裳，可阮咸卻拿了枝竹竿，獨自在庭中曬他的短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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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殿下可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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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太平也想讓春梅和秋菊幫自己從房內取出幾件衣服來曬，怎料她喚了好幾聲，都只有侍奉婉兒的冬雪走過來問她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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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對啊！春梅和秋菊都跑哪兒玩去了？」太平狐疑道，禁不住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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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淡淡地笑道：「殿下莫要怪她們，是婉兒方才陪陛下聽道時，先讓她們到東市去買些瓜果和水酒回來的。這樣的話，我等在晚上就能祭牽牛織女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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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莞爾，挽着婉兒的手道：「還是婉兒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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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太平和婉兒曬完書卷和衣服後，她們便結伴去拾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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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次，她們並不是以地上的虹雨來製香和箋，而是用來準備七夕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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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是採集了些不同顏色的芳菲，然後從鳳仙花叢中拾了好幾朵鳳仙花，便走到溪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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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凝視着那流水潺湲，在盛夏的豔陽下盡化成一顆顆碎琉璃；而她頃刻又覺淑氣迎人的，對岸一簇簇花影都微微在淪漪中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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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沉思，莊子所云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3），大抵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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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婉兒伴隨着風絲的囈語說：「妾幫殿下弄好了，您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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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隨即收回那紛繁的思緒，低頭看了一眼被鳳仙花液染紅的指甲，對婉兒笑道：「美極了！好婉兒，這次該輪到本宮替婉兒染指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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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提起婉兒的手，先輕撫過她往昔在掖庭宮做事留下的小疤痕，再擦軾了一會她指間落下的墨跡，這才把揉碎的鳳仙花覆在十指上頭，並以葉片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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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看太平如般細心，便抿嘴笑道：「婉兒想，殿下將來必然是個好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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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頓了頓，疑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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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笑答：「殿下待妾這麼溫柔，往後待孩子也必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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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此時可不曾想過這麼長遠的事，她只沖婉兒笑笑，答曰：「若果本宮將來的孩子，全都如婉兒般討人歡喜，那我就好好照顧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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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知道，殿下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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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聽後又是一笑，遂低頭繼續為婉兒染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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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到了晚上，春梅和秋菊這時早已佈置好香案。太平領着婉兒和侍女們一同拜過牛郎織女後，便並肩坐在廊庭邊，藉由明月傾下的點點清輝，在庭中默默穿針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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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並不如婉兒和宮娥她們常常做女紅，穿來穿去也沒法把五色線穿至九孔針內，她嘆息一聲，把頭欹側便枕在婉兒的肩頭上道：「婉兒，這也太難了吧？本宮盯得都快瞎了，這絲線根本不可能穿過這九個小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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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婉兒手上的針線就不偏不倚地穿過所有小孔，太平揉了揉雙眸，目瞪口呆道：「等等！這......這是怎麼穿過的？嗚，婉兒的手這麼巧，快教教本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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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春梅等人見了，均眾口同聲說：「上官才人可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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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向她們靦腆一笑，又輕聲安撫正於自己懷裡撒嬌的太平道：「婉兒這就教殿下，殿下現在先坐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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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連忙坐直身子，等婉兒手把手地教了太平一會，她很快便將線穿透九個洞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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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婉兒最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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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對着月兒大聲呼叫，旋即轉身抱住了婉兒，眾人皆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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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卷靄，明月流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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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盆裏的花兒在月色下輕盪（5），一切皆美好得宛如河漢上的牛郎織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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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標題化用了崔顥《七夕》中的詩句「天上人間不相見」。

（2）此處借用《上官昭容書樓歌》的典故：「君不見，洛陽南市賣書肆，有人買得《研神記》，紙上香多蠹不成，昭容題處猶分明，令人惆悵難為情」，可見婉兒常把書熏香以阻止書蟲出現。

（3）出自《莊子．知北遊》，原句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4）出自盧照鄰的《明月引》。

（5）古人普遍相信，在七夕夜裏把花兒置於水盆中浸泡，翌日以此花露洗臉，即可以令肌膚變得嬌嫩無比。

*曬書、曝衣、用鳳仙花染甲、祭祀牽牛織女星及穿針乞丐等事宜，均是唐代女子慶祝七夕的習俗*

作者說：

各位七夕快樂啊~

雖然現今社會普遍認為七夕是東方情人節

但實際上，古人亦視七夕為乞巧和女兒節

只可惜，有許多關於古人過七夕的活動，都基本消失了

所以啊~我就專程來寫這篇小番外來介紹一下唐代的七夕活動了~

~~（當然，也是本人私心想補充一下太平和婉兒小時候的經歷，她們長大後的日子過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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