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殞落後 - 埋葬記憶前的往事其二

“！”

　　方澤陽瞪大了眼睛，立馬往右邊閃開。要是再晚點恐怕自己的肚子可就要破洞了。

　　這家伙哪來的刀子？方澤陽抬頭，只看到劉天哲那副小人得逞的嘴臉。

　　是他嗎？因為看自己不順眼所以借他人之手去除掉自己？而黑政城明顯不會理會這些，他一心只想看一場好戲。

　　說不定他心裡還會誇獎劉天哲給男人遞刀的行為，令這場比賽更有看頭。

　　劉天哲，你這人可真夠陰險……

　　“唔…“

　　在思索着下一步的對策時，方澤陽來不及躲避，手上立馬多了一條血痕。

　　“可惡別小瞧我了啊……！”

　　雖然說以方澤陽的身手要赤手空拳的制服持刀的人難度不大，但一想到是劉天哲故意要陷害他就感到一陣無名火。

　　方澤陽一個掃腿立馬將男人摞倒，踢開他手上的刀子，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慢慢的鎖緊他的氣管。

　　在男人快要窒息之際，方澤陽及時鬆開手。看着男人的手腳逐漸失去力氣、癱軟在地上。

　　這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

　　“哈……”

　　黑政城嘆了一口氣，對於方澤陽能馬上壓制住男人並不感到意外。但這也太無趣了。

　　他往台下丟了一把槍，剛好滑到方澤陽的腳邊。

　　”無聊。趕緊結束掉吧。”

　　言下之意是要方澤陽殺掉這個男人。

　　方澤陽心裡一驚，雖然深知眼前這個泄密的男人必死無疑，但他可沒想到這死刑是要由自己執行。

　　他可沒殺過人啊，這可怎麼辦？

　　“怎麼不動了？你該不會是怕了吧？還是說……你也是泄密者？心虛了？”

　　雖然劉天哲只是隨口說說，但還是擾亂了一下方澤陽的心境。

　　“怎、怎麼會呢？劉大哥你真愛說笑。”

　　方澤陽故作鎮定的乾咳了幾聲，他抬頭看向上方的黑政城，討好似的露出笑容。

　　”我這就把叛徒解決掉。”

　　方澤陽邊說邊蹲下身子撿起手槍，看着地上的男人，一滴汗從他額頭划過。

　　這刻他彷彿是掉進了異空間一樣，所有事物都變得緩慢，握着槍的手在微微顫抖。

　　真的要開槍嗎？方澤陽心跳加速，為了任務和自己的性命，他必須這麼做。

　　咔嚓一聲，方澤陽扣動了板機。

　　“……咦？”

　　然而數秒過後，男人的頭顱並沒有炸開，自己身上也沒有沾上那黏糊糊的腦漿。

　　……是空槍。

　　“噢，我忘了。子彈在我手上呢。”

　　見台下的人一臉惘然的樣子，黑政城哈哈大笑，完全是把方澤陽當成了一個小丑。

　　“……” 方澤陽只覺得一陣腿軟。

　　雖然手槍沒上膛的確是讓他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懷疑黑政城這樣做是不是在測試他的忠誠度。

　　畢竟在自己加入後，方澤陽已經暗中搗破了夕陽的幾宗交易。看來以後還是要小心點了。

　　“把叛徒拉走，隨你們處置。把他的器官賣了也好、還是丟海裡都沒所謂，總之不要再讓我看到他。”

　　黑政城離開座位，走上前，打量着染回黑髮的方澤陽。

　　“你這個是耳環？”

　　男人的體溫有點低，右耳上傳來冰冷的觸感令方澤陽下意識的縮起身子。

　　就算方澤陽長得再高大，一對上黑政城便顯得格外的矮小。

　　“你不適合戴耳環。混混的裝扮也完全不適合你。你長得太乖了。”

　　黑政城收回了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在黑街裡不表現出乖一點會被揍。我這是……為了生存。”

　　方澤陽心裡又一驚，他這句話又是在暗示些甚麼嗎？難道說由第一次見面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臥底身份嗎？

　　就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方澤陽眨了下眼睛，隨意編出了一個藉口。

　　“老大你要是不喜歡我就馬上摘掉。”

　　 “不用。留着它吧。為了生存嗎……呵，這個理由不錯。”

　　黑政城抽出紙巾，再次拭抹着手上那不存在的髒東西。隨後離開了倉庫。

　　────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下次的行動可能要暫停一下了，我怕他起疑。”

　　晚上，回到公寓後，方澤陽撥通了劉學林的電話向他匯報近期的狀況。

　　“好。我明白了，阿陽你的狀況還好嗎？黑政城這個人很難應付吧？”

　　劉學林語帶擔憂的問道。

　　“氣勢上是有點嚇人，但我還可以堅持下去。” 方澤陽一直堅信自己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很好，那麼就按你所說的，暫停行動吧。最後……”

　　“要是堅持不下去的話你可以隨時退出的。”

　　每次劉學林在通話結束時他都會向方澤陽這麼問。因為黑政城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明白。”

　　方澤陽猶豫了半響，再次拒絕退出的建議。自己已經熟悉這裡的運作，又怎能到這裡就退下？

　　方澤陽又與劉學林交談了幾句，對話內容都是些簡單的心理輔導。

　　雖然來來去去都是一些「注意安全」「覺得有壓力就馬上休息」之類的話語，但其實只要能聽到劉學林得聲音方澤陽就很滿足了。

　　掛斷電話後方澤陽一邊咬着麵包一邊整理着剛從信箱拿出來的信件。

　　在各種垃圾信件和繳費單中，有一封白色的信封上寫了三個字：「阿陽收」字跡秀麗，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而且會叫他阿陽的就只有長官，難道是……

　　方澤陽瞳孔收縮了一下，顧不上掉在地上的麵包，手指顫抖着拆開信封。

　　「阿陽，在你離開後已經過去了八年，你氣也該消了吧……媽媽我每日都很想念你，雖然你爸爸甚麼都沒說，但他還是很惦記你這個兒子……

　　或許你因為當初爸爸說了些難聽的話而耿耿於懷，但父子倆哪有隔夜仇？

　　更何況你爸爸他……得了肝癌，晚期。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所以阿陽，我的寶貝兒子……求你回家吧，我們不會再干涉你的事，就算不回家也好，起碼也過來看一下爸爸吧……你爸爸的時間不多了……

　　要怪就怪媽媽當初沒有全力支持你、所以阿陽你不要再生你爸的氣了，只要你肯回來就好……」

　　信的下寫了一個地址，而背後亦附上了一份醫院診斷書的副本。

　　怎麼會這樣？父親得了肝癌？方澤陽手抓着診斷書，看了又看。

　　母親沒可能會造假……不過她是如何找到他這裡來的？按照規定被人發現住處的話就得搬走……

　　不是方澤陽不願意回去，而是他根本不能回家。

　　作為臥底他必須要斬斷與親朋戚友的聯繫，不然的話很容易會惹禍上身。

　　當初父親非常反對自己當警察，只想他當個公務員，安分守己的過活，為甚麼非要做警察這種吃力又危險的職業？

　　所以在方澤陽向父親攤牌時，他簡直要氣瘋了。

　　違背自己的意願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說自己喜歡男人？

　　當下父親氣得掄起衣架就往方澤陽身上抽去，甚麼難聽的話都說出了口。

　　說甚麼自己沒有這麼噁心的兒子、想當警察也是為了去警校勾引男人吧……這些惡言惡語如利刃一般刺中方澤陽的心。

　　雖然一早預料到父親會感到反感，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大反應。

　　加上先前已經得到母親的理解，他天真的認為在母親的勸說下或許能讓事情順利點，卻怎料父親還是氣得冒火三丈。

　　明明自己多年來都順從父親的意思、強迫自己讀不喜歡的科目，參加討厭的活動，為甚麼現在只是說了一句不願意就氣得要逐他出家門？

　　為甚麼父親總是不能體諒自己？他根本就沒有站在自己的立場中著想過。

　　太自私了。父親真的太自私了。

　　母親也是。

　　只會順從父親，說甚麼會站自己這邊，結果父親一不樂意便馬上勸自己打消念頭。

　　根本就沒人會幫自己……

　　最後與父母大吵一架的方澤陽一怒之下離開了這座城市。

　　回到現在。

　　因為早已與家人斷絕關係，方澤陽自認自己已經沒有甚麼可以再失去，所以對於劉學林邀請自己成為臥底時，他沒有一絲猶豫便答應下來。

　　依稀記得中間好像是目睹了些甚麼才會決定成為臥底來着。

　　不過，會成為臥底的理由只有一個。

　　方澤陽看不慣在那些猖狂的黑幫。

　　他們已經由黑街慢慢滲透到其他城市裡，為了守護某個人、在強烈的使命感驅使下，方澤陽便開始接受訓練。

　　“這真的是母親寄來的信嗎……？”

　　方澤陽仍然感到難以置信，指尖細細撫摸着那些字跡的筆劃，這的確是出自母親的手筆……

　　方澤陽又查了一下信上的地址，是一家醫院，691號房。看着信件附上寫着父親資料的診斷書，方澤陽久久不能言語。

　　這一夜裡，方澤陽幾乎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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