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生坐在院子的鞦韆上,百無聊賴地盪來盪去。
他的腿上窩著一隻灰色虎紋胖貓。那貓胖到一個點,簡直讓人懷疑牠是不是一頭小豬。
「巽坤啊!很悶呀──」花自生一邊撫著毛色油潤光亮的灰毛,一邊仰天長嘆。
巽坤圓眼半張,斜視了一眼那如花似玉的臉容,打了個呵欠後伸展一下圓滾滾的身子,矯健地躍到地上,一下一下舔著自己的小爪子。
「悶便去吃喝拉睡,別煩老子。」巽坤甩著毛蓬蓬的尾巴,鄙夷地看著花自生。「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可還沒好。」
「嘖,宗主大人每次交付的任務,有那次是可在不受傷情況下完成的?這次的傷不算甚麼,反正不疼。」花自生乘巽坤分神,一下子將牠摟在懷中,深深地吸著。他還記得小時候,娘親閒著無聊時,總喜歡這樣做,還告訴他這行為叫「吸貓」。那時的他樂呵呵地笑了,歡快地跟著娘親一起吸,巽坤礙於事後的點心小吃,總是由著他倆發瘋。
有一次他跟娘親一起吸貓時被爹爹碰到,那時爹爹他……花自生搖搖頭,忘了吧!一切已經過去,娘親已然不在,爹爹也不再是過去的爹爹,現在剩下的,只有宗主大人與花家本家下一個前途無可限量的花家子弟。
「小子,你再不放開我,我便抓花你那張臉!」巽坤超級不滿地唬著,威脅般伸出利爪。
「才吸了一會,從前你可是任娘親吸的。」抬起頭來,花自生不滿地嘟嚷著。「你偏心!」
「偏心又如何?若不是那時答應了你娘保護你,老子早就跟牠們一起離開了。」一個肉掌拍在那白白滑滑的臉上。「待你成年後,我便會離開。哼!」
巽坤從花自生的懷中躍下,回望一眼,便跳上旁邊的樹上再次補眠。
花自生仰首看著枝葉中隱約的貓影,滿是不捨地呢喃:「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這麼快長大呢。」
※
剛在劍南處理了一堆懷有異心的花家旁系,花自生見時間尚早,便帶著數盒精製點心前往竹枝樓。
竹枝樓雖然不是甚麼世家重地,可全部守備都是直屬唐家本家的,因此能力絕非一般護衞能比。不過對花自生而言,要越過這道道防線一點也不難,更何況,這些人根本不會攔阻自己。
數個起落,他已站到竹枝樓行政中心,大老闆書房窗外。從窗戶看進去,唐潼正審校著一疊厚厚的書稿。花自生正打算悄悄爬進去給她一個驚喜時,便聽到一把帶著濃濃笑意的聲音。
「生生,進來吧!我正忙著,你先處理好點心,再泡壺蒙頂吧!」唐潼笑著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將視線放在書稿上。
「潼姨,妳又加強了竹枝樓的守備嗎?怎麼這麼快便知道我來了?」花自生甚覺無趣,這麼多年以來,他成功嚇著唐潼的次數一隻手便數完。
「你一踏進竹枝樓,守備已通報我了。你實力是很強,但若不是我早便吩咐他們不得攔阻與傷你,你覺得自己真的能這麼輕易晃到竹枝樓的心臟地帶麼?」唐潼騰出一手捏捏他的臉蛋,「還有,你喊我甚麼了?嗯,這兒有外人嗎?」
「乾娘。」花自生爽快改口。
「乖。」
花自生在房中自由走動,不一會便擺放好點心,連蒙頂茶也泡好了。唐潼放下手中工作,走到花自生身邊坐下。
她看著眼前少年,也不知是否該說花陵基因強大,花自生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好友的影子。不過個性上倒有兩分相像,不過這兩分相像,大概只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當年之事她只知一個梗概,可只知道那麼一點點,也足以讓她怒髮衝冠了。想起花陵沒絲毫人性地將五歲親兒扔進傀心間,還賜了這麼一個名字。當中最過分的,就是將花自生房間中所有跟娘親有關的物品能搬走的搬走,搬不動的全毀掉,這簡直只能以喪心病狂來形容。現在花自生手上擁有的遺物,也只有一直以來貼身帶著的好友親繪小像,還有她送還的那支髮釵。
唐潼無法理解花陵的行為。即使好友之死跟花自生有關,可花自生怎麼說也是他倆的兒子啊!她相信好友泉下有知,絕對會翻桌臭罵自己的丈夫。
可這父子二人之事,除了他們的妻子娘親,又有誰能名正言順地置喙呢?
看著眼前面如冠玉的容貌,好友這個嚴重顏控,若知道自家兒子長成如此,大概會自發為兒子成立一個後援會吧!還會毫不猶豫地自任會長。想及此處,唐潼不禁低笑出聲。
「乾娘,怎麼突然傻笑了?」花自生拿起點心的手,頓在唐潼唇畔。
「沒甚麼,突然想起你娘。」唐潼好一會才止住笑聲,順便吃掉嘴邊的點心,「你娘若知道你長得這般俊俏,一定天天抱著你來親。」
「不會吧!我不小了。」花自生笑笑,接著略帶感傷地想起,小時候娘親的確是經常抱住他親個不停的,「如果娘親還在,我也不介意讓她親個滿臉口水。如果……」
「別談這個了,你娘會希望你開心快樂,別這副苦瓜模樣了。」唐潼將一塊點心夾到花自生面前的小碟子,突然眼瞳一縮,緊緊盯住花自生頸邊動脈位置的一道血色傷痕。「怎麼會傷到這個位置!誰?」
乾兒子實力如何她不知個完全也能知八分,能在這麼要命的位置傷到他,也不過是那幾個人。
花自生感受到唐潼的視線,暗自罵了自己一聲,剛才只想著買甚麼點心,忘了遮掩傷口。
「之前跟宗主交手被擺了一道,不小心讓花非花割到的。傷口不深,就是看著有點危險。」花自生連忙打哈哈,以免唐潼臉色變得更難看,「真的沒事,怎麼說我也是花家本家最有前途的弟子,宗主不會殺我的。」
聽著眼前人喚著一聲聲宗主,唐潼心底感到更苦澀。曾幾何時,好友一家三口的恩愛歡樂程度總是教人羨慕妒忌恨的,可現在父不父、子不子,她為好友難過,更為眼前少年感到無比心疼。
「生生,還記乾娘跟你說過甚麼嗎?你要變強,乾娘不會管。可你要記住,必須讓自己過得好,這也是對你娘最大的安慰。如果你爹真的對你做出甚麼過分的事,一定要告訴乾娘,我定必為你討回公道。別忘了,我可是整個大雍輿論的操控者,而且,我背後還有一個唐家。現任宗主唐瑭跟你娘是好友,心腸俠義,他絕對願意為你出面的。」唐潼看進花自生眼中,輕嘆一聲。她明白少年一直以來避免讓她插手花家與自己的事,可她是看著這小子長大的,如果他過得好好的就罷了,可他現在孤身一人活在那萬蠱之家中,還有那種不知稱不稱得上是爹的人,教她如何能放心?「別因為怕為我們添麻煩而選擇甚麼都掖著不說。你這樣做,乾娘會更難過,明白嗎?」
「乾娘……」花自生看著唐潼那深埋著心疼的眼睛,心頭不由一緊。自娘親去世後,也只有眼前這人是真心實意的在乎自己、心疼自己的了。不過正因如此,他更不希望讓她捲進這些破事兒之中,也更害怕唐潼的性命會因而受到威脅。當年事件究其原因,正正就是「我毀不掉你,便毀去你最珍愛之人」,雖然真正的實情跟外人以為的完全不同。「我真的應付得來,妳不用擔心。」
「生生,你……」唐潼還未說完,便被花自生打斷。
「乾娘,經常擔心容易變老的,我目前還未成功研究出駐顏蠱。」花自生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妳若變老了,我也只能改喊妳乾婆婆了。」
「你這小子!」
兩人在書房中笑鬧大半天,待太陽快下山時,花自生才施施然地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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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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