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不在彼岸的花蕊〈下〉

藍心悅的房門外。

藍蕥半跪著，緊緊拉扯藍心悅的衣袖，似乎在懇求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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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藍心悅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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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妳。」藍蕥用手語比劃著，她的淚水早已奪眶，她極少求母親幫忙，但這次，她無比渴望想得到母親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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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妳從哪裡聽來的，妳想去你爸以前讀的高中？休想！」藍心悅語氣開始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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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藍蕥無助的眼神，藍心悅心中莫名惱怒，用力甩開藍蕥的手，就要回房。

藍蕥不肯放棄，連忙跟上，再次抱住母親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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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煩我了！我還要出門上班！」藍心悅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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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妳！就這一次！一次就好！」藍蕥雙手慌亂地比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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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我問妳，一個啞巴要怎麼去正常人的學校？妳就那麼想去學校被人嘲笑跟欺負嗎！」藍心悅試著說服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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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藍蕥堅定地看著母親，手比劃的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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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我不會讓妳去的，不要再煩我了！」藍心悅狠心挪開藍蕥的手，迅速進了房間，重重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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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跪坐在地上，淚水不斷低落，她的表情寫滿了不甘。

但她尚未放棄，藍蕥從客廳的桌上拿了紙筆，寫了幾行字，塞進了母親房間的門縫。

藍心悅正準備換衣服，卻看見藍蕥遞進門的紙條，她拾起紙條閱讀，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藍蕥娟秀的字跡在藍心悅看來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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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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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妳討厭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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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妳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媽媽對待小孩一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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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扎心的話，往往傷人最深。

藍心悅悲慟湧上心頭，忙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討厭自己的女兒呢？怎麼可能討厭那個男人呢？

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啊⋯⋯她沒有辦法跨過自己內心的關隘，她就是無法做到像正常人一樣對待藍蕥啊⋯⋯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更討厭不尋求改變的自己。

床頭櫃上，過世丈夫的照片凝望著藍心悅。

藍心悅拿起照片，背靠著門，無力、緩慢地蹲坐在地，她緊緊將照片擁入懷中，身體不自覺地顫抖。

這一刻，藍心悅感到無比委屈和不安，她開始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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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藍蕥將紙遞進去後，背靠著房門，內心充滿徬徨，她不知道母親看了那些字會有什麼反應。

忽然，隱隱約約，陣陣泣音從藍蕥身後的房間傳出。藍蕥湊耳到門上，發現一直以來冰冷嚴肅的母親似乎在哭泣。

藍蕥的呼吸變得急促，一份名為自責的情緒於少女胸膛蕩漾開來。

藍蕥被母親的情緒感染，一滴、兩滴，很快地泣不成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只是忽然覺得一切都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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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漸漸西下，柔和的金黃色穿越了擺盪的簾子，灑在藍蕥渺小的身軀上。

這是一幅令人動容的景象。

剎那間，世界彷彿暫停了，只剩下一對母女，隔著一扇薄薄的門，向這個世界低聲下氣地哭訴心中的悲傷。

命運奪走了她們太多東西，但至少她們還留有肆意釋放自己情緒的權利。

夜幕欲落時，藍心悅才從傷感中醒來，她瞄了眼時鐘，無奈嘆氣，接著開始更衣，準備出門工作。

房門輕啟，藍蕥不知何時趴在地板上睡著了，藍心悅小心翼翼地經過，在踏出玄關時，她猶豫了片刻，轉身快步走回客廳，拿起紙筆寫了個字條，用衛生紙盒壓好放在容易看見的地方。

玄關的門鎖咔喀一聲，伴隨著鐵捲門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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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藍蕥悠悠醒轉，發現屋內被黑暗籠罩，於是開燈驅走了夜的冷清。

一轉頭，她看見了桌上的字條，藍蕥又驚又喜，卻有一種莫名的擔憂。

藍蕥忽然覺得，自己與母親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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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藍蕥和班長潘可可並肩走著。

藍蕥已經換上新買的制服，淡鵝黃色的襯衫和深綠的百褶裙，挺適合她的。

兩人同行，不交流些什麼總是無聊，更別說是不熟的兩人，言行舉止中都略為拘謹。

無話可說這詞，倒是挺符合兩人現在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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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潘可可首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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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回過神，挑眉，烏黑的瞳孔透出一絲疑問。

潘可可知道她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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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不是故意要刺激妳的⋯⋯他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我替他向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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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沒交過像妳⋯⋯這樣的朋友，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要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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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微笑，比了個「沒事的」的手勢。

潘可可沒學過手語，但她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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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生日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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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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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是雙子座？我也是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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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可可瞪大眼睛，有些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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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之後可以一起過生日。」她熱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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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一僵，停下腳步，目光轉向潘可可的臉。

更準確地說，藍蕥在確認潘可可的眼裡有幾分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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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藍蕥低頭，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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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可可心中鬆了一口氣，什麼嘛，啞巴也是挺好相處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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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幾個女孩約了藍蕥一起去逛夜市。

藍蕥原先婉拒了，羞怯地表示自己沒有零用錢，沒辦法隨意買東西。可她沒料到眾人的熱情連這寒冬都難以阻擋，一句「我們請客」讓她錯失了搭上校車的時機。

當藍蕥提及自己頭一次逛夜市的時候，瞬間引起眾人震驚。女孩們完全不敢置信，一群人嘰嘰喳喳了一會兒，然後用最浮誇的方式，推推擠擠地領著藍蕥去到那條熱鬧的長街。

包括潘可可在內的女孩們邊走邊玩、歡笑不斷。

唯獨藍蕥小心翼翼地走著，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她就像把自己的領地侷限在腳下的小貓，對於越線後有可能冒犯到別人而感到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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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妳想吃什麼？」潘可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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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地瓜球很好吃喔。」一名女孩指著右手邊一個小攤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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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眼神透露著困惑。

地瓜球⋯⋯那是什麼？

女孩們得知藍蕥竟然一樣都不知道之後，又風風火火地領著藍蕥嘗試各種攤販。

撈魚攤、射氣球、套圈圈、糖葫蘆、甘草芭樂、大腸包小腸、地瓜球、雪淇冰⋯⋯

也許很難想像，但這些東西確實是第一次出現在藍蕥的生命中。

十七個年頭，說長不短，即便經歷過許多不堪，總歸還是個年輕女孩。

她用好奇的雙眼觀察這個陌生有趣的世界。

就像個初生嬰兒。

在一個廟口攤子前，藍蕥左手抱著玩偶、右手拎著一個裝著水的透明袋子，裡頭一隻孔雀魚悠遊著，那是剛才玩遊戲贏來的獎品。

天色早已昏暗，少女們互相道了再見，各自離去，只剩下藍蕥因為要搭公車，留了下來。

公車站牌下，藍蕥獨自坐在椅子上。

她看了看時間，下一班公車還要等半個小時，於是從提包裡拿起一本夾著原子筆的筆記本。

她有寫日記的習慣。

無數行人和車輛從她面前經過，也沒能干擾那一行行如涓涓細流的字跡。

藍蕥的字很好看。

文字是她為數不多與別人溝通的橋樑，所以從小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把字寫好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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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又轉學了。

這次是國立高中。

今天第一次去學校，老師跟同學大部分人都蠻好的。

有同學邀我去逛夜市，小時候沒人帶我去過，我跟著去了。

班長是個很溫柔的人，而且她也是雙子座。

有個男生說我為什麼不去聾啞學校，被老師處罰了，他感覺是個奇怪的人。

母親說你會一直在天上陪我們，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你不用太擔心我和母親，我們⋯⋯其實過的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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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從中來，藍蕥眼眶泛紅，一滴淚水從臉頰滑落，掉在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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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字蠻好看的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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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男聲從身後傳來。

藍蕥心臟猛地一跳！瞬間從悲傷的情緒中醒來。

她啪地合上筆記本，迅速站起身回頭，往後一看。

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站在她面前。

周書人沒想到藍蕥的反應這麼大。

見著女孩泛紅的眼眶，周書人一愣。

藍蕥心情很混亂，羞怯、憤怒，參雜一點慌張。她覺得自己的秘密被窺視了。

她很想對男孩大吼，指責他不該偷看自己的日記。

但她做不到。

此時藍蕥很恨自己，恨自己是個殘廢。

委屈的淚水簌簌而下，藍蕥抱著日記蹲低身子縮成一團。

周書人心急了，他聽到周圍的人正悄聲議論這男孩怎麼就把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弄哭了呢。

他慌張地從口袋拿出面紙，迅速遞給了藍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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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哭了，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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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抬頭，突然用力地打了男孩一巴掌。

周書人懵住了，然後臉一沉。

此時公車忽然到站，他不再理會藍蕥，獨自走上公車。

他拿出學生證，準備刷卡入座時，後方隱隱約約傳來啜泣聲⋯⋯

周書人嘆氣，回頭。

他替藍蕥拿起椅上的東西，然後向坐在地上的藍蕥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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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搭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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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含淚站起身，避開周書人的手，緊抱著書包以及日記本。

公車開走了。

站牌下，就剩下藍蕥跟周書人。

寂靜無聲。

藍蕥低著頭，忽然瞥見地上有一朵顏色很美，卻被踩爛的花。藍蕥撿起它，將它夾在自己的日記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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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怎麼回家？剛剛那是最後一班車了。」周書人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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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即便回去也是空無一人的家，藍蕥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她索性又坐回了候車的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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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打電話叫家人來載，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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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眨了眨眼睛，伸手撕下一張紙，書寫後遞給了周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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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回家。」紙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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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疑惑，卻沒有勇氣詢問，他生怕再次惹女孩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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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要不要先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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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訝異地回頭，正巧和少年對上了眼。

周書人的眼眸很清澈，像一道乾淨的溪流。

藍蕥被他的眼神吸引住，然後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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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陣痛楚傳來，藍蕥睜眼，明亮的燈光讓她有些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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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啦？都刺完了。說實話，很少客人像妳一樣，刺青的時候還能睡那麼熟的。」威廉調侃她，然後拿出藥膏，熟練地敷了一層薄薄的藥，在剛刺好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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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臉紅了一瞬，看了眼牆上的鐘，五點二十三分。

威廉拿出保鮮膜將藍蕥的手臂包好，然後脫去手套，起身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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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一樣，三個小時再拆掉，不能碰熱水、不能泡湯、不能抓，最好連碰都別碰。細節妳自己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威廉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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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起身，微笑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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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之後回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需要補色。」威廉又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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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比了個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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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妳上次訂的東西已經寄來了，我放在門口的鞋櫃上，妳等等自己拿走。不過，記得，下次別再弄錯地址了，我這裡不是郵局、也不是什麼貨物運輸中心啊。」威廉無奈地說，面對這個女人，怎麼感覺自己永遠都處於弱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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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略帶歉意地吐了吐舌頭，用手語表示自己不會再弄錯了。

晨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透進房裡，窗外依舊下著小雨。

藍蕥拿了包裹，撐起傘，和威廉揮了揮手，輕盈地走出和桑貓刺青店。

手臂上被保鮮膜包住的彼岸花，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栩栩如生。

這是一叢，在燦爛陽光下，也盛放的無比動人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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