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千歲 - 三十七、嗜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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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駱景宸便回御書房和卓皇議事去了，藍墨月則在天樞闕的偏殿閉目養神。辛夷和杜若也在一旁候著，一語不發，以便攪擾了主兒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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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知道，主兒每回休息，腦中可沒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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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山，替我傳個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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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清麗的嗓音輕喚，玄山便出現在藍墨月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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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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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耳朵湊過去，聽了藍墨月所述，玄山心裡又一次暗暗折服。王妃當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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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藍墨月的命令後，玄山一閃身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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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起身伸了個懶腰，隨後向兩人道：「辛夷，陪我出去走走吧。杜若，我好久沒吃到妳做的桂花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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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有些撒嬌地向杜若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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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聞言，心下了然，面上微微一笑答道：「主兒一會兒回來，奴婢給您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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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墨月發出像孩子般的歡呼，隨後拉起辛夷的手便開心地走出了天樞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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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麼散著步來到御花園的湖邊，落木蕭蕭，園中的黃菊和紫菊卻開得正盛，艷秋和瑟索同映眼簾，別有一番壯闊哀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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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安姐姐，好巧啊！妳也來御花園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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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方才在寧妃處見過的晉王卓雲清，一臉天真爛漫地看著藍墨月，臉上和衣服上好幾處都站上了塵土，儼然一副玩得興高采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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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哦，都玩到臉上了，也不知道擦擦。」裝作無奈的語氣，伸手替他拍了拍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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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嘿嘿一笑，胡亂地抹了抹臉，隨後指著停在湖邊的畫舫道：「靈安姐姐，妳還沒遊過湖吧？我帶妳一道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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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想玩，靈安自當作陪。」藍墨月微微一笑，目光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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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卓雲清便跳上了船，藍墨月也在辛夷的攙扶下上了船，畫舫緩緩地在湖面劃開一道波紋，朝著湖心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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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殿下，不妨和靈安說說，如此急切地尋來，可是有什麼需要靈安的地方？」朱唇輕掀，她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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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墨月自小在宮中長大，又豈能不知，皇家子女，哪能有簡單的？在這吃人不吐骨的深宮大院，又有誰是以真面目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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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見完卓皇後，她就感受到暗處有一道視線始終盯著她，直到寧妃的靜悅軒，她便肯定了此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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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並無惡意，但似乎有所求，因此，她才派了玄山去傳話，說自己下午會在御花園內，遇不遇的上，幫與不幫，一切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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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現下要處理的人事物已經夠多了，她不喜歡沒事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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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可知，這湖底沉了多少人，才滋養出如此五光十色的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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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依舊是笑嘻嘻的，面上的稚氣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遠超越他此齡應有的沉穩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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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初生產時，就已被人毒害，因此孩子自小便體弱多病。既不能替她爭寵討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夭折，索性直接丟給擷芳殿的宮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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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了命的將身子養好，終於又懷上了第二胎，她自然更是對自己的肚子百般呵護，卻不曉得，自己暗中因此惹紅了多少嬪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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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回，她在長街上狠狠教訓了一個險些衝撞到自己肚子的宮女，把人都抽暈了，好死不死，此人是淑妃宮裡的，於是不久後，她便失足落了水，撞破了肚子，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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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一面撐著船，一面說著，雲淡風輕的模樣正如其名，好像在說著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可這主角賢妃，就是卓雲清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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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妳覺得，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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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藍墨月的親身經歷，卓雲清的似乎更加令人唏噓，她還曾感受過母妃的愛，可他卻是被親手拋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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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怨？」藍墨月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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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事時自然是怨的，但如今只覺得可憐，她也不過是在這宮中掙扎著想活下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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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想得明白，懷著對他人的恨意，自然能有動力在宮中生存下來，可那樣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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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為了那一層血緣，強行給自己安一個復仇的理由，還倒不如快意地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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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殿下給靈安說了精彩的故事，靈安自然是要投桃報李的。」藍墨月說罷，微笑地向卓雲清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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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知道卓雲清此趟前來並不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一些宮中秘辛，她能感受得到埋藏在這具瘦弱身軀裡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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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就想拉攏別人與自己這幅拖著病體的紈絝子弟站隊，根本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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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得先把身子處理好，才有立言立功的機會。也就是說，卓雲清此行是來求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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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墨月也不意外，既然已曉得她懂醫，那自己也不用多費心思去探究卓雲清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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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似天真的晉王，定也有其過人之處和深埋於暗中的人脈。她幫了一回，也就是在為未來留一份人情的保險，這樣的事，藍墨月自然是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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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安姐姐待我真好。」卓雲清又恢復成原來那傻呼呼的天真模樣，將手臂伸向藍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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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指按上脈搏，湛藍的雙眸闔上，沉寂了一晌，才又緩緩睜開，臉色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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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否經常神思倦怠卻無法入眠，進了食卻絲毫不見體力恢復，偶爾放任症狀，還會出現胸口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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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雙眼微睜，宮裡的太醫吐不出一句實話，而宮外的大夫也請了個七七八八，卻也沒有診出個所以然，只是要他不要多思憂慮，要好好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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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只是把一脈，卻將自己的症狀盡數道出，穆王⋯⋯當真是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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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取一片落葉來，大一些。」語畢，轉頭向卓雲清道：「可否借殿下匕首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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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卓雲清從腰側掏出一柄精緻小巧的匕首，遞給了藍墨月，而辛夷也拿著一片枯了的荷葉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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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藍墨月接過匕首，抬手便向著卓雲清臂上一扎，一道鮮血口子勃勃流出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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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卓雲清吃驚出聲，素手將匕首一反，劃破自己的指尖，將自己的血滴在荷葉上，不一會兒，便形成了一小窪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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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安姐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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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調息，別出聲。」藍墨月命令道，湛藍的雙眸緊盯著卓雲清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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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聞言，也不再多問，依照藍墨月所說，閉眼調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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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卓雲清催動內息運轉，只見臂上的傷口處滑出一隻又一隻小小的黑色蠕蟲，像是嗅到了什麼佳餚似的，急急朝著荷葉上的血窪爬去。算一算，竟有大約十來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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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嗜元蠱，長年待在卓雲清身體裡，蠶食鯨吞他的養分，因此他的身體自然氣虛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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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藍墨月的血卻是含著十足的養分，眼見有更好的宿主，蠱蟲自然會換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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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子，藍墨月又把了一次脈，確定已經沒有蟲殘留在卓雲清體內，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將裡頭的粉末倒一點在浸滿血蟲的荷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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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觸到粉末的一剎那，裡頭的蟲頓時崩直了身子，隨後身體一點一點地陷下去，化作一灘污穢，溶進血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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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藍墨月便隨手一扔，將荷葉整個丟進湖中，畫舫掀起微微的波瀾，洗去荷葉上原先的不堪，彷彿方才驚心動魄的種種絲毫未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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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還在震驚之中，他本只想著，今日能夠說動藍墨月答應醫治，目的便已達到，真正的療程往後再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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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她抬手便直接替自己解決了，絲毫沒有半分猶豫，果斷地令人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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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謝過靈安姐姐救命之恩。」卓雲清收起原先的表情，鄭重地向藍墨月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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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能明白，為什麼穆王那般冷情冷性的人會動心了，眼前的女子，當真是令人難以捉摸，魅力無窮，和那人告訴自己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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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藍墨月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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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決定出手，那就不用再多那些虛禮和糾結，何況她的時間寶貴，哪有空三天兩頭進宮找卓雲清？能一次處理乾淨，就不要多花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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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身子確實因母體虧損而稍嫌孱弱，但太醫的藥方也是開得極好的。這些嗜元蠱，殿下就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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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卓雲清的身子，是有人刻意為之。直覺告訴他，除了讓他與皇位無緣之外，恐怕背後，還有暗暗煽動他懷疑和對付淑妃和太子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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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好一步一箭雙鵰、借刀殺人的隱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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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謝我，以後少給王府添麻煩就是，王爺對那沒興趣。還有，叫皇嫂。」藍墨月上前，戳了一下卓雲清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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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清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啞然失笑道：「是，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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