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千歲 - 二十九、溯源

———儀北國·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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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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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案首的人頭也沒抬，只是一直翻閱著桌上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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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當時穆王和空任皆在，且皆與尋常聲貌無差別，應當為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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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可不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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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毓澤說著，臉上卻勾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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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去曾和空任有過一面之緣，他的直覺不會錯，即便收斂得極好，可要一個殺伐沙場的名將假扮與世隔絕的寺僧，那氣息還是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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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屬下這般回報，倒讓他思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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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當時，自己只是恰逢穆王假扮空任，而真正的空任另有其人，還是兩人根本就是同一人，而蘭若寺當日的空任，是由他人易容而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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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就更耐人尋味了。若是前者，那穆王究竟是何故，需要假扮空任潛入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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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後者，說明了穆王這麼長時間要來回軍中和寺內，那必然是有什麼必須長留寺中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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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日，他明明就劃傷了駱景宸的腹部，可翻過了一片密林，人便不見蹤影，隨著血跡向前，只在遠處閃過一道野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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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景宸啊駱景宸⋯⋯你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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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北國·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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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緲緲端著蔘湯來到書房，看著眉頭深鎖的卓沐寒，鶯聲軟語地關心道：「王爺累了，喝口蔘湯提提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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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卓沐寒露出往常如春風般溫暖的笑容道：「愛妃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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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緲緲臉色一紅，嬌羞道：「這是臣妾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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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有一事，想問問愛妃，妳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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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自然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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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的事，想來妳也聽說了。此次在蘭若寺一事，雖未鬧出人命，可牽動了朝堂與崇南之間的敏感，皇上震怒，本王⋯⋯怕是也不好出言保她，岳父那多少會受牽連，此番，得委屈愛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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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卓沐寒嘆了一口氣，似是無可奈何，眼底卻閃過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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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緲緲一聽，臉色一僵，這便是說，爹和王爺要把余盼盼推出去頂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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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她和余盼盼倒也沒多少姐妹情深，可終歸是一母所生，她也得顧及自己娘親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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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寺僧，構陷住持，行刺盜竊，加害同時有王妃和公主身分的藍墨月，意圖挑撥兩國關係，動搖民心⋯⋯這樁樁件件，可都是論律當斬，甚至株連九族的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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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緲緲一想來也覺得後怕，現下皇上只扣著人未發落，只怕還在疑心這背後是否有王爺的手筆，甚至前朝與後宮瓜葛不輕的成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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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來，王爺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拿捏的主，他既然和自己提這些，那勢必也會保住左都御史府。想來，這一時半刻倒也奈何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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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確實是盼盼過分了，一切但憑王爺做主。」想明白了，余緲緲便乖順地向卓沐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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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不久後的早朝，左都御史余仲晏脱冠戴罪，自請貶絀。稱自己教女無方，已將余盼盼自族譜除名，此外，願罰俸三年，為蘭若寺每年佈施的振粥濟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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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皇一聽，自然是要安撫老臣，收買人心，還保留他左都御史一職，只許了他罰俸的處分。而余盼盼既已除名，那自然與左都御史府無干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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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雖有驚無險，並未釀成大禍，但余盼盼其心惡毒，若不嚴懲，難以服眾。因此下令，將余盼盼發配邊疆為官奴，做苦役，淪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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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遷則看在慧悟大師的面子上，不用遊街斬首，只賜死，整件事，也就算是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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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貺節後幾日的法會也如常舉行，藍墨月便和駱景宸一道留在寺中，除了待法會圓滿落幕，能回京向皇上交差外，有幾件事情，還有待藍墨月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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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前夜，兩人一同坐在廂房的屋頂上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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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的那個傻夫君一聽到她想吹吹風，興致勃勃地就這樣帶她飛上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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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看著小人兒想得出神，駱景宸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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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有個剃度出家的夫君，究竟是積福還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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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景宸被她的話逗樂，薄唇微微上揚，望向逐漸盈滿的月，呢喃道：「於我，乃是此生不可多得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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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微風吹散了男人的聲音，讓她沒聽清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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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景宸將身子挪了挪，傍著月兒，隨後，彷彿思緒飄到了遠方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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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第一次沙場告捷後，我隨著將軍來到蘭若寺，師父見了，說我心性異於常人，天生該縱橫沙場，可同時，殺戮帶來的戾氣，若不壓制，將日漸癲狂，神智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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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便成了蘭若寺的空任，時常閉關，以靜修散去體內的戾氣。然而，隨著行軍日漸頻繁，戾氣發作的也更甚。過了十五歲，每逢月圓時，必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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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景宸神色如常，彷彿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可藍墨月聽得心一抽一抽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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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他為何每月總有幾日不在府中，將自己關進無人知曉的所在，才能避免癲狂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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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恰逢中元法會，逼近發作之時，被太子撞見，因此，他始終對空任的身分存有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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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太子是否意欲藉此拿捏住駱景宸的弱點，光是一介親王私下以寺僧的身分，留在堪稱國寺的蘭若寺中，就足以讓人疑心，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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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癲狂之症，聽起來不似尋常病症，藍墨月就算一身醫術了得，也未必能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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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駱景宸既願意相信她，讓她知曉了此事，她就更不可能再讓駱景宸獨自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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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悄悄地伸進佈滿老繭的大掌中，十指交扣，輕輕將頭倚上那寬闊厚實的肩，柔聲道：「往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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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景宸聞言，眼神有些動容，將那交予自己的小手舉起，低頭留下輕柔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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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卿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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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指在駱景宸的手背撒嬌般地撓了撓，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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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墨月沒有告訴駱景宸，在他處理法會後續時，自己與慧悟大師私下見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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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悟告訴她，她與駱景宸，既為彼此的劫數，亦為彼此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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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老衲只一句忠告，莫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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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話，靈安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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