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夜火（２）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夜火（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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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見那少年看了過來，似在傳達某種暗示，他則舉手示意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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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那少年一運轉道氣，黑夜中登時迸出一絲火花，他匆匆拋出手中瓷罐，一閃即逝的亮火，伴隨清脆的碎裂聲響，火光再度閃爍，不知名的灰煙緩緩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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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可見的火花逐漸茁壯，粗魯地灼燒寧和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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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雪鎮海、劉世生一副信心滿滿模樣，雙眼充斥興奮血絲，耳畔傳來躁動的心跳聲，三人屏息按著兵刃，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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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過了足足數息，直到胡亂飛舞的火花點燃乾柴，火苗進一步昇華為火舌，照亮黑夜的焰火蔓延到住屋——兀自未見袁昊等人衝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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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少時，火勢加劇，嗆鼻黑煙的魔爪試圖染指皎潔星月，弟子房間開始傳來騷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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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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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快起來，著火了！快，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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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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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哪個不長眼又不洗腳的混蛋，你踩到老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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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鎮海往後看了一眼，見逐漸有弟子廂房點亮燈火，漸漸緊張起來，道：「不好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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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生繃著臉，來回踱步道：「出來，出來！快啊，怎麼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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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同樣沒料到這等情狀，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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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不出來，咱們也就繼續等。我就不信他們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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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飄散焦臭的空氣傳來「失火」、「快救火」的驚呼聲，驚呼聲轉變成吶喊聲，吶喊聲轉變成嘶吼聲，終於驚動了所有睡夢中的弟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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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放眼能見的弟子房間通通點亮燈火，陸陸續續有弟子飛奔屋外，探明火源位置，吆喝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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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救火，快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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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怪了，那地方怎會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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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有的沒的，誰快去取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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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又遲遲不見袁昊三人身影，雪傲天四人更加焦急如焚，臉上一開始的得意之色幾乎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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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火沖霄，袁昊三人所在的房間很快被火海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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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弟子齊心協力，取井水、搬水缸，撕下身上衣物沁濕捏碎的雪塊，或乾脆抓了一大團雪直接扔向火舌，盡力不讓火勢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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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年長弟子看見雪傲天四人離得火房甚近，以為他們來得早，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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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兄弟，你們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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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亂之際，並沒有特別留意四人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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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生蒼白著臉搖搖頭，換作平時，要是其他弟子敢用這種隨便口吻套近乎，他定會勃然喝斥。可是此時此刻，他早就心亂如麻，管不了那麼多，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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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我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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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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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所幸這裡是貯放柴木的倉庫，不是弟子住房，不成大礙。大夥兒，快隨我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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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剛落，立刻有弟子開口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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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關頭，眾弟子一心滅火，無人怪罪這名擅自指揮其他人的弟子，也無人表現出不服氣，所有人一心想趕緊滅火，是以誰也沒有察覺，臉色愈發難堪的雪傲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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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雪傲天三人慫恿放火的弟子，不知何時坐倒在地，就見他呆愣愣的臉上絕望至極，歇斯底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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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都怪我⋯⋯他，他們三個死……死 ⋯⋯是、是我害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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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不知想到什麼，雙肩一震，急躁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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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三弟，劉兄，咱們也去救火，萬萬不能讓那廝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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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鎮海吃了一驚，左看右望，低聲問道：「大哥，你……你確定？你要救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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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生同樣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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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雪大哥，雖然這不是咱們本意，不過這種事讓那些下人去做就好。況且⋯⋯那三人死了就死了，豈不正合咱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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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用力咬著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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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可不行，他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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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二人露出不解之色，他用力深吸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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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袁昊那廝當真死在裡頭，事後宮主派人一查，你們覺得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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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想來會鬧得不小。但，這又如何？那些傢伙，膽敢反抗我二大家族，死不足惜。」雪鎮海想了一會，恨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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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大哥莫非是擔心族中長老會怪罪咱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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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瞪著不得要領的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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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三弟，劉兄，你們說的都是小事，流言蜚語無法撼動我兩大家族，族中長老又哪裡捨得罰咱們這些族中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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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鎮海摸摸後腦，道：「那大哥你為何要救那三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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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劉兄⋯⋯你們還不懂嗎？一旦宮主追究此事，真正會出問題的，是副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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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鎮海、劉世生神情大變，終於明白雪傲天的意思，強迫袁昊三人搬回弟子住區，既是他們三人的主意，亦是副宮主的盤算。副宮主自然也對袁昊道氣的秘密頗有興趣，礙於身份，她不便親自出手，因此當三人開口請求，她才會二話不說答允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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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外院的大小事皆歸副宮主掌管，內院高層基本不會多管，眼下鬧出了人命，而袁昊與靈瑤畫瓊甚是親近，只要她一開玉口，靈瑤宮主就能打著「完成寶貝弟子的心願」的藉口，親自介入嚴查，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副宮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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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三個，或許也難脫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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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雪鎮海渾身已被冷汗沁濕，慌慌張張抓起一旁雪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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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哥，咱們快……快救火，這事絕不能被知道。要是讓宮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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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一半，似不敢再說，也不敢再想，整個人卻是顫抖得十分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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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雪、劉兩大家族在靈瑤宮地位不凡，多數長老、弟子不敢拿他們如何，素來對他們的踰矩行徑視而不見，然而，唯獨靈瑤宮主、靈瑤四瓊卻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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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並非二大家族能夠反抗、匹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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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正因為靈瑤宮主、靈瑤四瓊默視一切，毫不在乎四藝以外的事物，放任諸事，是以無人遏止二大家族胡作非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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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大家族的高層均了然於心，倘若不慎惹火她們其中一人，認定二大家族是靈瑤宮的「敵人」，隨著一聲令下，屆時宮中所有子弟便會把兵刃轉過來對準兩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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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劉世生默默抓了兩團雪，不顧火勢奔前一扔，手掌大的雪團被火舌咬住，瞬間融化的雪水撲滅些許火焰，冒出煮沸熱水般的白茫茫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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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雪鎮海也抓起雪團，學著其他弟子拼命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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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舞在半空的無數雪團、雪球，其中有數個雪球碰巧穿過燒得半塌的牆壁，深入火海的中心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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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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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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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刺目的焰火猛烈膨脹，彷彿火上加油，徹底惹怒眼前的無形猛獸，本來漸漸控制住的火勢竟愈演愈烈，驚人的熱度逼得弟子們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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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燃火焰的弟子見此景狀，知袁昊三人已無逃生希望，發出一聲不成聲的悲鳴，兩眼一翻，直接昏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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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天、雪鎮海、劉世生手中握著的雪團不知不覺落到地上，三人無助地望著化為「火房」的弟子房間，搖曳不停的火光，諷刺地映著他們變得比地上雪團還要慘白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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