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六百零二章　竹令謙的燦笑

第六百零二章　竹令謙的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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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那聖女纏功甚是了得，軟語央求，委婉進逼，但我袁昊是何等人，就她那點小聰明，如何逃得過這雙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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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一地的成堆畫卷，猶若連綿小丘與蜿蜒細涓，肆意瓜分畫堂大半空間，殘餘無多的狹窄空間，幾乎只能供一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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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那不知是有意安排還是無意促成的一人通道，正好一路從門邊直達畫堂正中央的畫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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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靈瑤宮的聲譽，因此我將計就計，不畏艱難，捨身犯險，不僅成功守住判官槌的秘密，更三兩下誆……呸，咳，說服了那位聖女。傳授前半部分的定心訣，約好再會之時，再傳授後半部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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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去外人的畫堂之上，幽然的空氣中，此時流淌著一抹神祕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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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竹令謙右肘抵在桌前，手掌半撐香腮，朱唇時不時輕吁口氣，發出漫不經心「嗯」的一聲，那雙慧黠妙目看也不看袁昊。就算瞟去一眼，也是一臉索然無趣，聽沒幾句，又忍不住一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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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手輕轉毛筆，凌空亂圈亂畫，一隻小巧蜻蜓與數隻蝴蝶縈繞她耳邊——縱使並非以慣用手作畫，畫筆之下的成品依然生動至極，毫不亞於慣用手畫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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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作畫皆難不倒她，當真無愧「畫瓊」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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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謙姑娘，我能打包票保證！那仁教會是對抗聖教的一大助力，絕非因為猶豫不決，不願出手，錯過出手機會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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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竹令謙嘆息一聲，玉手愈動愈快，下筆乾脆俐落，很快畫成一隻指甲大小的瓢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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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瓢蟲經竹令謙巧手注入生命（道氣），張翅直舞，最後停在袁昊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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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咕咚一聲吞下大口口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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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無關外人不理解也罷，令謙姑娘，妳是知道我的使命，化解二域不必要紛爭，此乃我島上先烈之願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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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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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之間。那雙慧黠眸子斜斜瞪來，正散發出不耐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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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得令人膽寒的清脆話音，殘忍地澆熄袁昊熱血沸騰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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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話到嘴邊，當即嚥回肚裡，不禁連連咳了好幾聲，冷汗直下，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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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謙姑娘，我聽人說，發、發脾氣對身子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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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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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嗯！對、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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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緩緩瞇起眼，放下左手毛筆，撐起慵懶斜倚桌緣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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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梅村一事，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可還記得委託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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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要徹底斷去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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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這句話，簡直像直面而去的重拳，打得至今含糊其辭的袁昊措手不及，一時編……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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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靜，袁昊啊袁昊，此刻正是關鍵！千萬不可膽怯，不能讓她看出破綻……沒錯！只要打死不承認，就算是令謙姑娘，她也不能拿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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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恨不得動用逍遙定心訣平穩慌張的心境，可又深怕一用道氣就會露出馬腳，是以再三考量，只好放棄這誘人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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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甚麼辦法，那是蕭前輩所在的仁教，先前我和姓都的欠了他一個大人情，萬萬不能恩將仇報，而且那王梅梅鐵了心要走，一副寧死不屈態度，仁教聖女城府極深，能言善辯，我是絲毫討不到便宜。至於小破槌……唉，決定交好的當下，我就無法對她們揮動小破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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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教離去——袁昊無奈返回梅村，告知那群女賊已然離去的消息，並奪回阿森的哥哥，這接連喜報讓梅村村民又驚又喜，一時忘了失去家園一事，邊高歌歡舞，邊痛哭流涕，阿森甚至當眾叩謝袁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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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表面哈哈大笑應付，實則內心已在搥地痛哭，雖然替阿森奪回至親、撂倒村霸美瓊、趕跑騷擾梅村的女賊，但此行最為重要的唯一目標，王梅梅，卻是眼睜睜放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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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俠仗義解救百姓，挽回靈瑤宮失去的民心與信譽，卻無法完成靈瑤宮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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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回頭得面對竹令謙，袁昊只感一陣頭痛，鬱悶無比，甚麼事也不想管，於是讓雪無過、蘇護前去巡探人去樓空的寨子，以防萬一，自己則躲入房內，灌了二碗熱茶，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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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天一亮，他告辭梅村村民，一夥人匆匆返回靈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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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少．俠，我再問一次，你這次做得很好。但是……梅梅她人呢？」竹令謙素來淡然的容顏，居然浮現顯而易見的甜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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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雙眼動搖，愈睜愈大，像是見到甚麼不可置信之物，唇嘴發白，雙腿抖個不停，難以言喻的恐懼瘋狂地摧殘著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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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畫瓊，那個墨竹，那個竹令謙竟然笑得如此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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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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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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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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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當即跪地，磕下腦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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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令謙姑娘溫柔嫻雅，蕙質蘭心，璞玉渾金，菩薩心腸……我錯了，女俠還請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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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說些諂媚之語討好對方，豈料竹令謙笑容變得更加明媚動人——換而言之，她更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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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腦海迅速編織話語，於是脫口而出的，是乾脆至極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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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抬起來。梅梅她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這事本來怪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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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的語氣轉軟，口吻柔和而平淡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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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一個人出現時，我就猜到是這麼一回事。可是你遲遲不肯說實話，不斷撒謊，擅自認為我會生氣，擅自懷疑我，所以我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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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偷偷瞄了一眼，見竹令謙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著，面有淡淡悲戚之色，他眼珠子轉了一圈，試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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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謙姑娘妳不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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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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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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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無語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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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再次默默磕下腦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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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輕嘆一聲，起身走向袁昊，雙臂運力，強硬地拉他站起身，啪的一聲，雙手夾住袁昊臉頰，逼他與自己四目相交，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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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別躲。剷除冒充靈瑤宮之名的惡徒，出手救助靈瑤宮應當守護的百姓，化解一場二域衝突，你盡力幫了這麼大的忙，我怎麼可能生氣。真不愧是當代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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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袁昊稍微安心下來，扭頭想掙脫竹令謙的手，卻發覺動彈不得，只好直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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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當，不敢當。那這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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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輕輕捏了袁昊的臉頰，滿意地放開他，眨動含著笑意的眸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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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算你們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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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大喜過望，正想謝過竹令謙，卻被她先反問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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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她……有沒有要你轉達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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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一愣，想了片刻，像是想到甚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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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有。不過仁教聖女臨走之際，留了一句古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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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有些意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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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教聖女託口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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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沉吟半晌，皺眉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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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聖女一開始不停求我傳授完整定心訣，後來不知怎地不再強求，只說『封印古城重見天日時，真道會指引你我再會』，說完就率人乾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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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古城、古城……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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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神情變得十分認真，喃喃自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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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謙姑娘，妳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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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搖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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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清楚，仁教聖女既說你們會再見，這事就暫且擱下。對了，那個美瓊和副宮主的事，我會親自處理，你不要貿然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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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美瓊」二字，袁昊心中陡生困惑，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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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謙姑娘，王梅梅這些年行搶作惡，她真是心甘情願服從那頭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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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靈瑤宮畫梅，如今為仁教廉俠的王梅梅，美瓊曾說她是自己的得力手下，聯手演戲搜刮老百姓錢糧，胡作非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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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思來想去，王梅梅她對靈瑤宮頗有言詞，又怎地會輕易地跟隨聽從劉副宮主命令的美瓊？且美瓊既是聽從劉副宮主，又怎會反過來魚肉靈瑤宮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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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令謙朝他淡淡一笑，不正面應答，而是改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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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她是一個又聰明又有責任感的女子。至於那位美瓊，頗有智謀，野心不小……她可不見得會乖乖聽從副宮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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