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四百四十七章　隱姓之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　隱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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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盟既立，群英樓武者當即推舉文天義為新盟主，他們很是明白，這反抗霍家的頭號人物及大旗，非文天義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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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知道文天義並未接受，笑著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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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盟主之位，事關整個群英盟未來，文某自認無德，恐難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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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話，一時愕然，彼此你看我，我瞧你，低語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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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朝老陳低頭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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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文某說來，群英樓最講信義、心懷仁德的，莫過陳老您了，這新任盟主之位，由您老出任，再適切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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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大驚，他本是不願捲入江湖紛爭的半個隱世之人，連忙謙讓二句，說自己年老體衰，受之有愧，卻聽原二幫人馬的叫好聲勢愈來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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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群豪神態欽佩親暱，隱有幾分央求之色，他實不忍再婉拒下去，嘆息一聲，半是無奈地答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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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見老陳答應，紛紛振臂歡呼，不知是誰開始嚷著要酒要肉，不少人跟著起鬨嘻笑，大有普天慶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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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盟主，今後若有幫得上的地方，文某定當傾力相助，絕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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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瞥見文天義身旁的張大狂瞪著一雙眼，不知是喜還是驚，苦笑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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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勞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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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低聲再說幾句，抱拳一揖，向其餘武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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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陳盟主的話，就是咱們群英樓武者的話，他老人家要往東，咱們絕不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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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無紂已死，紅纓萬花二幫解散，成立新盟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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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新盟名號以及盟主之名傳入眾人耳中，所有武者無一不是讚聲一片，三五成群，紛紛趕往酒洞，跟著舉杯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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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過去，老陳的酒洞從清晨忙到昏晚，酒客絡繹不絕，店小二又要接客又要端菜，還得應付醉倒不起的酒客，忙得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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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午後，老陳、二叟登門拜訪，文天義連忙召來顧老六等長老一同出洞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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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來到執法堂，堂內早已擺好二張太師椅和木桌，文天義不敢怠慢，親自供上茶水，卻被一旁長老、武者連忙阻止，要他率先落座，由執法堂武者奉上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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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見老陳目光似笑非笑，輕咳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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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陳盟主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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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笑呵呵搖頭，表示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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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兄，你雖然退下幫主之位，不再號令群豪，但昔日紅纓幫所有人、甚至是萬花幫、老夫，仍當你是那個文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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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啜了口溫熱茶水，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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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就是個賣酒的，就算當上幫主，這酒洞的生意可不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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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盟主，不知您老人家特意親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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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又擺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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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兄，就憑你我二人關係，不必搞那些文謅謅的話，今日老夫會來，乃是受二位老友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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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目光往身後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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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目光跟著看去，仔細觀察佇候不動的二叟，就見他們二人面色紅潤，目光有神，白髮摻著少許黑髮，乍看五十來歲左右，臉上含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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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纓幫等人心中十分清楚，若非這二名體道境高手，昨日覆滅於此的，可能就是紅纓幫，而非萬花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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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對二張老臉愈看愈覺熟悉，仍是說不清那股熟悉之感，當下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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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在下文天義，敢問這二位先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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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那微禿老叟似忍之不住，笑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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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這臭小子問咱們是誰，是不是皮癢了，瞧咱們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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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狂一聽這話，正想站出來，忙被讓顧老六、陸象鋒抓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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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那眼神銳利的紅鼻子老叟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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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這麼多年未見，世人都道咱們已死，連萍兒也不例外。如今萬花幫解散，萬紅花毒得以醫治，群雄一心，咱倆食古不化的老傢伙，也是時候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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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禿老叟看著文天義的臉，眼中有些動容，喉嚨發出低低啞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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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他做得很好。幸虧當年大哥沒有選擇路英念那兔崽子，唉……當初大哥一決定萍兒的婚約者是天義，不少被霍家收買的狗羔子整天嚷個不停，如今看來，把萍兒託付給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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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鼻子老叟似乎想到同一件事上，重重一聲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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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大哥身死、家族滅亡，何嘗不是咱們族中有人聽信霍家讒言，跟隨路英念起兵叛亂，因而落得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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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叟像是憶起往事般，話匣子一開，當是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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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老陳只是安靜地啜著茶，並未出言制止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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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傳來「碰」的一聲，因過於用力而被撞倒的木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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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文天義猛地跳起身，動靜之大，胳膊不慎打中桌邊，翻倒桌上茶水，茶水流了滿地，兀自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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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個人渾身顫抖不停，素來莊嚴平靜的臉上，竟然熱淚盈眶，不敢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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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逢叔？還有源……源叔？是……是……是您二位老人家？真是你們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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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名老叟話聲頓止，他們齊轉目光，見著文天義又悲又喜的慌亂舉止，一抹淒涼悲感衝上咽喉，二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老軀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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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快步到二老面前，撲通一聲，跪地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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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叔，源叔，我……我……當年，都怪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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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義，你一個大男人，哭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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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我黃家認可的男子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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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禿老叟和紅子鼻老叟——逢叔和源叔紅著眼，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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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叔，當年若不是晚輩武功太低，保不住萍兒，萍兒她……她也不會落入路英念那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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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趁著群豪歡慶，袁昊把他如何找到黃萍、路英念的事、以及送黃萍離開的事，告知文天義和老陳等少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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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叔臉有沉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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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義，那不是你的錯。當年覆滅之際，大哥命老夫二人帶著少數子弟和萍兒，逃入群英樓，隱姓埋名，以謀後事。這些年來，老夫二人自責沒顧好萍兒，看著二幫武者你爭我奪，逐對世俗諸事心灰意懶，不願再多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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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叔用力拍了拍文天義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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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還有你那師弟！咱們二個老傢伙定會自甘墮落下去。但如今情況不同，萍兒還活著！只要萍兒還活著，咱們黃家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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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泣不成聲，這十餘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心有愧對，每當念及過去的黃家，總認為黃家變故、黃萍被俘，全都怪自己一時疏失，此刻聽到黃家二老慰藉，一切苦熬硬撐，彷彿都得到黃家列祖列宗的肯定和讚賞，胸中豁然一片，終於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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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三人幾欲哭成一片，老陳側頭向顧老六等人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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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位是當年黃家主的胞弟——並非投靠萬紅夫人的黃家叛徒，而是真真正正，當年的群英樓與大宅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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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六等人同樣察覺二老身分，一得到老陳證實，心潮澎湃，不自覺挺起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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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位就是——當年叱吒江湖黑白兩道，受人敬仰，真正的黃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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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武者，豪情壯志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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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一會兒，三人冷靜下來，互相望著彼此哭腫的眼，流著鼻水的鼻，忍不住放聲大笑，拍腿撫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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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叟面前，文天義是後生晚輩，不敢笑得過於放肆，卻也是發自內心，開懷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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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止不住的笑聲，一掃空氣中的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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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叟笑得夠了，左右看了一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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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義，怎麼不見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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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兩個老傢伙還得跟他道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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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義聽到這話，有些尷尬別過目光，正想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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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俠……唉，本小俠這不是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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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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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叟往聲音方向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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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遲遲不見人影的袁昊、都爭先二人，頂著一張疲憊臭臉，身子左搖右晃，款步走入執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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