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四百三十七章　黃萍將死？

第四百三十七章　黃萍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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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袁昊大感困惑，文師兄、黃萍二人久別多年，但魚水深情，連他這娃兒都能察覺出來，恁地趕跑了路英念，霍家所有人戒心甚弱，她倒不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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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黃萍也不知是一時激動過度，亦或為之心神混亂，臉色迅速由黃轉白，喘氣連連，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嘔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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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嚇了一跳，回過身張開雙臂，撐扶往前傾倒的黃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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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黃萍又嘔出一口綠血，眉梢痛苦地深蹙，像是失去意識般，整個人軟軟倚在袁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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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嫂！文大嫂！妳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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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離一看，黃萍不健康的黃臉愈發慘白，青絲如瀑而下，半遮眼簾，散發一股病態之美。然而，渾身皮膚如渲染開來的墨水般，漸漸浮出可怖的殷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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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往腳邊一看，黃萍嘔出並噴濺開來的鮮血，同樣泛著可怖的殷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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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臉色又變，心下涼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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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毒！文大嫂，妳、妳也中了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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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病懨懨半轉腦袋，低低呻吟，苦澀微笑，發出細如蚊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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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不必在意。人各有命，如我……爹爹他們，他們走了，這次輪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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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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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咬著牙，輕輕放下黃萍，讓她躺平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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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師兄，我答應他了！不惜冒著危險潛入大宅，終於找到妳。可是妳、妳，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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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綠色的毒性蔓延黃萍全身，慢慢從細頸攀到下顎，眼看就要殃及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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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文天義等人花毒毒性發作，哀嚎遍野，場面十分慘烈，掙扎動靜也比此刻的黃萍大得多，而黃萍毒發的情狀，確實與文天義等人毒花時有幾分相似，但從皮膚表面浮出毒素──卻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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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並非學醫大夫，不甚明白萬紅花毒還藏有多少秘密，僅憑肉眼觀察之下，黃萍毒發之狀，顯然比群豪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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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無疑是更深、更重，儼然開花結果般的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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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讓花毒遍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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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如在大冷天被人淋了一身冰水，渾身一寒，不敢繼續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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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該死的武者直覺已經明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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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多謝你，弟弟。他、他……能有你這樣好兄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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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身心飽受花毒侵蝕，滿頭大汗的黃萍卻發自內心而笑，因苦楚而顫抖的話音漸漸平穩下來──不，是靠意志力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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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交代清楚一切後事，不容許花毒影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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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胸中大悲，亂無頭緒的腦袋不停思索著，同時也不停咒罵著霍家，當下只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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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嫂，我答應師兄，我要帶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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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溫柔一笑，眼窩底下浮出宛若死兆般的黑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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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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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嫂，我扶妳，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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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想伸向黃萍，卻不住顫抖起來，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弄痛黃萍，導致毒素蔓延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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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絕望已極，負面的心聲幾乎要衝出喉嚨，反覆地想著：「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花毒無藥可醫，我該怎地辦？快想！你快想啊！想破腦也罷，捶破頭也好，快想啊！不然……不然你要親眼看黃姐姐中毒而亡？師兄會怎麼說？其他弟兄會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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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看著腦袋愈來愈低的袁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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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聽我說，你大嫂十二年來心中所盼，此恩此德，大嫂這輩子怕是難以回報，只盼下輩子再報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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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見黃萍每說出一字一語，臉上壓抑的痛苦就多添幾分，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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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嫂，妳……妳若不肯走，那我也不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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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聞言，有些急了，激動地嘔了一口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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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許你……不許……不……聽話，好弟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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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大是驚恐，只管連忙答應，道：「我……我聽話，我會聽話！姐姐妳不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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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花毒已蔓延到黃萍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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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不知是不是發現袁昊更加絕望的神情，呵呵輕笑，迷離目光凝視半空，聲音中莫名多了一分欣慰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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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義哥哥身邊有你這種好師弟，是他福氣。當年……我被霍家人所俘，霍紅深怕我黃家人的身份再掀風波，欲取我性命，可是她當眾答允了路英念，將我性命予路英念那廝取捨。呵呵，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於情於理，她無法隨意傷我性命，只好以花毒功控制我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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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二年間，我暗中修練以圖報仇機會，但這花毒的厲害，實超乎我想像，境界愈是高深，毒性愈容易侵入經脈，我只得一邊運功抵禦花毒根深經脈，一邊研究花毒，發現這花毒的毒性會隨道氣牽引，使武者近乎發癲發狂，倘若心神稍有鬆懈，便會被這花毒找到漏洞侵入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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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些年來，我始終清心寡慾，不願多想多憂，動情動怒，就算路英念時不時上門騷擾，我尚且能勉強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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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一半，頓了一會，吁了顫抖地氣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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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適才一聽我朝思暮想的天義哥哥還活著，心心念念想救我，我……我好開心呀，好開心，好開心，十二年來從沒如此開心。十二年來的相思恨苦，好似甚麼都不重要，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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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聽到這裡，腦袋像是被絕望狠狠推了一把，墮入萬丈深淵，呆呆愣在原地，他多少猜到黃萍未說後話。回過神時，悔恨之情衝破桎梏，大悲而泣，甚至忘了運轉定心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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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大嫂妳心神露出破綻，被那花毒鑽了空子……都、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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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毒是打算殺害黃萍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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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袁昊何嘗不是殺人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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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一句話，間接害了黃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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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笑著搖頭，右手輕抬，想替袁昊抹掉臉上淚水，但抬到一半，手臂漸而無力，就要無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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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雙手連忙接住黃萍落下的手，不敢用力，捧在雙掌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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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指尖觸碰到她腕內，順勢一探量，果真感知到一股似脫韁野馬般的花毒，正在經脈中肆虐衝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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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萍右手重新一抬，抹掉袁昊頰上眼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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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極必反，這花毒讓我壓制十二年之久，反彈之強，怕是會就此要我性命。我已不成了，所以我不願和你一塊走，要是天義哥哥知道，我是活生生死在霍紅的花毒下，天義哥哥再怎地良善平和，十二年的怒火一旦爆發，也不曉得他會不會因此發了癲狂，傷及無辜的江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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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文大嫂！都怪那八婆，都怪那些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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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弟弟，我希望我的天義哥哥，永永遠遠是那個謙和知禮，為人敬仰的天義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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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潔不假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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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袁昊不由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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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花毒正摧殘著身子經脈，黃萍卻像是話已說畢，臉露視死如歸之色，不聞她發出半點痛苦哀嚎，撐著上身，那胳膊五指隱隱顫著，輕輕柔柔摸著袁昊腦袋，甚是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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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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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胸口酸楚，停不住潰堤淚水，艱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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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袁昊答應，黃萍輕輕鬆了口氣，嬌軀一軟，再次向後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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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忙出力撐住對方，見陰氣和毒性將要遍及黃萍整張臉，她聲音變得又輕又低，彷彿無力再吸氣說話，顯是毒入骨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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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息奄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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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弟弟……你……你答……答應……不可……天義哥哥知……知……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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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料她想說「不可讓天義哥哥知道」，摸著漸而冰冷的軀體，不由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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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得咬破嘴唇，鮮血入腹，鐵鏽腥味愈發濃烈，心想：「當真沒有其他法子可使了？我……我受文師兄託付，前來救人，如今竟要眼睜睜看著大嫂被花毒害死？袁昊啊袁昊，你，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你不是自栩瀛海島民嗎？你瞧不起道盟五霸、看不上西域聖教，卻連身邊的人都救不了，你比之那道盟聖教，更加豬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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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快想！要、要我跪地求武律、法則也好，誰都好，甚麼都好！拜託誰都好，甚麼法子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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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敢想像文天義得知黃萍的死狀，究竟會有甚麼反應，不停、不停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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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抬頭和黃萍目光一碰，見她希翼懇求之色，正當打算答允她這要求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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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也不知是巧還是不巧，感受到空氣中的花毒，袁昊體內的某個東西逕自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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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眼愈瞪愈大，心神突定，止住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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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逍遙定心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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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聲乍聽甚急，又刻意壓得極低，連氣若游絲的黃萍也不禁愣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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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瞬間，袁昊說了聲「失禮了」，雙手貼到黃萍胸前，緊接著一股純正道氣透著掌心傳到黃萍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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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訣，我、我只能信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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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運轉「逍遙定心訣」，毫不猶豫動用全身道氣，純正道氣似乎明白袁昊的意思般，源源鑽入黃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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