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榮沒有將口水再吸回去，而是望向身旁。技術員豬皮愣在原地，口水已經通過下巴垂成一條銀線。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臉上肥肉擠作一團說道：“餵！有人入侵我們？”
豬皮捂著腦袋，蹲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阿信……我看到阿信在前面！”
“大哥唷，這不是好事嘛。”馬仔們又喋喋不休起來，口水帶著口腔中的腐臭飛濺開來。
“是啊，是啊，我們可以問他發生了啥。”
“對呀，至少他不會扯“沒獸味”的謊。”這話說完，笑聲又稀稀拉拉地響起了。
豬肉榮內心煩悶，雙眼瞪著馬仔們咆哮：“肏你媽，別他媽逼逼賴賴！”
見他發火，幾個馬仔悻悻地低下頭，知趣地閉上了嘴。豬肉榮將手伸進腹部的皮褶子裡，不一會掏出枚拇指大小的藥瓶。
他扭著瓶蓋，直到瓶口內置的注射針推出來，再用指甲輕彈出幾滴藥液後，便用力扎向豬皮的脖頸。
豬皮的身上湧動起成片的生物光，透明雨衣變成霧化的屏幕。豬肉榮蹲下身，伸出食指，在豬皮背部認真操控起來。
雨衣上滿是方形的網格，他在這幅地圖投影上尋找著，直到發現由幾個光點重合成的光斑。這代表著他們一行人，而左上相距兩三個格子的地方，有顆單獨的光點在閃爍。
豬肉榮用兩指拖拽屏幕，光點也放大成阿信的像素頭像。這場景卻只維持了一瞬，那頭像竟然閃爍成了張怪臉。
表情的主人依舊是阿信，但整個人氣質卻不像人類，倒像剛進行獸化手術的獸人。這可是從未見過的狀況。
媽的！他被驚得站起身來，背部和後腦勺撞到幾塊硬物。豬肉榮捂著腦袋轉過頭，看到馬仔們捂著下巴、臉頰、鼻子呼呼地喘氣。
“看什麼看！滾滾滾！”他一記鞭腿掃去，小弟們踉蹌著撞到一起，互相扯著對方，最終全都失去平衡，疊羅漢似的向後方倒去。
好在有人墊背，除了墊底的倒霉蛋外沒幾個太慘的。反正尼龍衣物防水給力，至於氣味，出去吹幾小時風也差不多了，何況下水道到處的氣味並不弱。
豬肉榮將四指伸向腹部，也就是那張熒光笑臉的嘴巴處。他翻開疊在一起的贅肉，帶著皮向胸口翻捲，直到露出個斗狀的開口。
液體在他肚中灌的極滿，以至於出現了漣漪的水波。拜這具濕件所賜，豬肉榮擺脫了飢餓的束縛，只要有燃料，他甚至連東西都不用吃。
他抽出泡在其中的鏈鋸，嗚嗚地拉動起來。鏈鋸油箱連著條通往肚子的軟管，顯然，腹腔液體便是液態燃料。
“走啊，去看看誰他媽動了信仔！”豬肉榮翻起的肚皮重新垂下，小弟們重新抖擻起來，將短褲內別著的折疊刀掏出，刀背架在肩上，氣勢洶洶地跟在豬肉榮後面。
他們拐過幾道彎，腳下水流倒愈發深了，潮氣熏染著每個人。沒多久，他們光著膀子的上身便佈滿熱汗。
豬肉榮腹中笑臉的熒光照著前路，洞壁上方凝結的大片污垢被暴露出來。在裂縫密集處，糞黃蠟白的石鐘乳在藉機生長。
浸泡在水中的步伐越來越費力，沉積的淤泥翻滾起來，將泛青發黑的水體變得殷紅。
“老大唷！好餓呀，餓得我腿都軟啦。”天梯捂著肚子呻吟著，口水流滿一邊臉頰，變得閃閃發亮的。
“餓你媽，下來前才剛吃過，就你他媽事多！”
“不是呀，我倆也都餓得不行了，你看看他。”肥腸靠著牆壁，指著後面的下水。而下水正握著砍刀，一點點撬著牆上的污垢。
大的碎塊被下水用手兜住，嘴巴貼上掌心大嚼起來，小的碎片連著粉末一起落入水中，成片地漂到豬肉榮腳下。
“我靠！真他媽餓死鬼投胎。”豬肉榮將手伸入腹腔，掏出幾袋包裝掉色的食品向後擲去。馬仔們像訓練過的狗一樣，條件反射似地爭搶起來。
塑料包裝被奪得嘎吱作響，下水左手夾住一袋，佝僂起身子死死護著。右手搶著天梯的，頭歪向身體左側，牙齒緊咬著肥腸那袋。
這般三心二意的動作沒維持太久，那些袋狀食品通通從下水手上脫離了，這讓他一下子著急起來，直接動嘴撕開了肥腸的包裝。
一隻只酥炸蟑螂從袋中爆開，紛紛灑入水溝裡。下水瞬間撒開嘴，就著污水將蟑螂吞到腹中。
“喜歡搶！”肥腸抬腿踹向下水後背，將原本屬於下水的食品撕開，倒豆子般倒進嘴裡。小弟們風捲殘雲地進食完畢，臉上也透出了血氣。
一行人順著下坡繼續前進，明明在往回走，距離地面倒是越來越遠了。小弟們又餓了，他們便跟下水有樣學樣，用折疊刀刮食著牆上的污垢。
豬皮佝僂著背，蹲下身臥成一團爬行著，他被注射藥劑後就變成了這樣。
小弟們見怪不怪，反正豬皮沒有和他們搶食的慾望，索性就不理了，繼續刮著牆皮上的污垢。
豬肉榮停下腳步，前方的下水道已扭曲成螺旋上升的形狀。他忍不住思索起來，進來時可沒碰到這東西。
他轉身去到豬皮身邊，發現雨衣上出現圓環狀的區塊，阿信與一行人的坐標幾乎重合。阿信在上面？距離真相只剩一步之遙，他緩緩走近眼前的設施。
腳下污水流向螺旋水渠的末端，竟然是在向上流動。而當真正踏上時，他們才辨認出腳下的哪裡是水渠，而是傳送帶。
他們和水流保持著相對靜止，真正運動的其實是這段螺旋上升的通道。隨著不斷上升，通道外側浮現出源源不斷的洞窟。
那些洞口被開鑿成拱門形狀，豬肉榮分明看見裡面有著物體的輪廓。馬仔們找不到可以刮的污垢了，於是便接二連三地湧進洞中。
“停下，回來！”他開口喊住小弟們，但沒一個人聽從號令。豬肉榮看著那處吞噬多人的洞口，他拉響鏈鋸，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小弟們跑得比他還快，可這怎麼可能呢？在沒有光源的下水道，走幾步就滑倒才是常態，怎麼可能埋頭狂奔呢？
他跟了上去，發現小弟們蹲在地上，發出嗒吧嗒吧的咀嚼聲。臉狀熒光照在他們臉上，而馬仔們只顧埋頭狂啃。
血腥味如同一聲尖嘯，在這腐臭的地方顯得無比鮮亮。他看到幾個人正撕扯著一具屍體，每個人都捧著一部分吃得鮮血淋漓。
屍首佈滿黑直硬毛，尾部有著截細長的斷尾。豬肉榮可算鬆了口氣，眼前的屍體不是阿信，只是一頭碩大如人的老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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