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聽我說書喔：Podcast說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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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城是完全自治的城市，不屬於任何國家所有。之所以沒有國家宣稱自由城主權，是因為它位於魔物橫行的蠻荒大地，俗稱魔界，從來沒有任何文明國家佔領過這片土地。一百年前，一支來自魔界的遠征軍為了討伐人王，殺入文明世界，在人界邊境建立了堅不可摧的城堡，人稱「惡魔城」。人類不甘示弱，立刻組成冒險團隊殺入魔界，在惡魔城對岸建立「自由城」。自此，惡魔城成為魔物在文明世界的根據地，自由城則是冒險者在魔界的聚點。兩座巨大堡壘隔「血河」對峙百年，誰也沒把誰給滅了。
現任自由城城主，文明守護者，秩序代言人，乃是冒險王的孫子，希羅三世。好人，勤政愛民，承襲先祖的冒險實力，是個很稱職的城主。只不過城名「自由」，城主卻是世襲，總讓崇尚自由的民眾感覺諷刺。或許是基於這個原因，城主才從小努力鍛鍊自己，不讓人民覺得自己不夠格。
我們來到城主家中，只見偌大的宅院燈火通明。我們自大門口穿越庭院，來到大宅門外，沿路經過起碼二十名守衛，所有人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城主等在大廳，見我們來，親自出迎。他一把握起我的手，說道：「傑克，勢態嚴重，你必須儘速破案，而且不能張揚。你若做不到，現在就回頭。」
我只曾在回報案情時見過城主三次，對他印象總是威嚴從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驚慌焦慮。此刻他竭力掩飾，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在我觀察入微的目光下，所有負面情緒無所遁形。儘管「不得張揚」四個字透露出強烈的厄兆，我還是立刻點頭，回話道：「我會盡力破案，絕不張揚。」
潘蜜拉一路上不肯透露案件細節，我早就料到此案絕不簡單。但是當我步入大宅地窖，看見命案現場，認出死者身分時，我還是驚訝到說不出話。這座地窖兩旁牆邊擺了各式各樣魔神像，魔界十大天王全數到齊。屋頂是全幅魔王畫像，兩顆巨大的血眼彷彿盯著地窖中所有角落。地窖中央畫有大血圈，外圍寫滿惡魔文。血圈旁有座血池，積滿鮮血，血池上吊有五具人形無皮軀體，尚在咑咑咑地滴血入池。我曾在惡魔城的魔教祭祀壇裡見過一模一樣的景象。我從未想過自由城裡也會有這種地方。
大血圈前躺著一具屍體，身穿祭祀華服，頭戴自由王冠，竟是本城二代城主希羅二世，也就是現任城主希羅三世之父。我回頭一看，只見現任城主渾身發抖，瞪著地上的屍體，顯然情緒激動。我確認他頭上沒戴王冠，轉頭不去看他，冷冷說道：「家屬請到外面等。」
希羅三世一言不發，離開地窖。
這時地窖中除了我跟潘蜜拉，就只剩下警衛隊首席法師尊圖大師。尊圖蹲在屍體旁，持紙筆抄錄魔法圈外的惡魔文，神情專注，目無旁人。潘蜜拉長吁口氣，肩膀低垂，放下警衛隊長的剽悍氣勢，輕聲問我：「你有見過這種事嗎？」
「召喚惡魔儀式？」我揚眉。「有啊。」
潘蜜拉伸手往前一比。「我是說這種事。」
我舉步走到老城主的屍體旁，搖頭道：「沒見過這種規模的。一般魔教徒召喚惡魔，頂多膜拜一、兩座魔界天王像而已。十座一起拜，他是想召喚誰？魔王嗎？況且......」我低頭看老城主。「希羅二世是英雄象徵。他有可能是魔教徒嗎？」
潘蜜拉來到我身邊：「我到職時，他已經讓位給現任城主。據說他退休後潛心修煉，獲得大先知的能力。照這樣看，不得不懷疑他的能力是哪裡來的。」她轉向尊圖大師問：「尊圖，如何解讀？」
尊圖翻閱抄錄的筆記，凝思道：「是有傳送的法記，但看來不像召喚。他指向目標有好幾個，正常召喚惡魔一次只會召喚一個。老實說，我沒見過這種儀式，而我是自由城裡研究魔教儀式的權威。想弄清楚這是什麼儀式，妳得去惡魔城裡找答案。」
我蹲下檢視老城主屍體，沒有見到任何傷痕。「死因？」
「壽終正寢。」
我跟潘蜜拉同聲問：「啊？」
「沒有內外傷，沒有中毒，器官血管完好，也沒有攻擊魔法殘留的痕跡。」尊圖大師聳肩道。「他就這麼死了。除了壽終正寢，沒有其他解釋。」
我轉頭看看門口，確定現任城主不在場，然後伸手拍拍老城主的臉頰。潘蜜拉皺眉問：「你幹什麼？」
我說：「最近死人都不好好死了。我想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活過來。」
潘蜜拉生氣：「你開什麼玩笑？」
尊圖大師起身說：「不，傑克說得沒錯。最近有各式各樣死而復生的事件。還有人體自燃、人體自爆。有人突然從地面墜向天空，彷彿他個人的重力徹底反轉。我實驗裡有具解剖用的屍體開始長出新肉，已經取下的腦子也又生出了半顆。現在大家已經開賭，倘若新腦長完，屍體復活，那人還會不會是原先的他。這可是能夠確認人類的靈魂是存在於腦子裡，還是獨立存在的好機會。另外，法師公會有對兄妹突然互相性轉，而且轉個不停，現在誰也不知道誰是哥哥，誰是妹妹。」
我忍不住插嘴：「性轉？還轉個不停？」
「是呀。」尊圖大師嚴肅點頭。「我早上跟他們談過了。那個哥哥一接受自己性轉成女性的事實後，立刻想要嘗試所有男人在幻想性轉時想要嘗試的事。可惜每到緊要關頭就又轉回來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我說：「太氣人了！」
潘蜜拉問：「男人什麼幻想？」
我說：「不告訴妳。」
尊圖大師說：「那是男人的浪漫。」
潘蜜拉啐道：「淫魔。」
尊圖大師咳嗽一聲，繼續說：「總之，世界上的魔法出了大問題。潘蜜拉隊長是純戰士，沒有魔法天賦，所以毫無所覺。傑克雖然不是法師，但熟悉魔法概論，必定有所感應。」
地上的屍體突然睜開雙眼，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我今晚已經被嚇了好幾次，儘管吃驚，反應倒也還好。潘蜜拉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拔劍出鞘。我甩手試圖掙脫對方的箝制，但他死抓著不放。我站起身來。他隨著我手臂移動而立起。他的體重絕對不符合外表，彷彿有股魔法力量托起他的身軀。
希羅二世放開我的手腕，身體憑空飄在離地二呎的高度，眼中綻放柔和的綠光。儘管整個狀況詭異駭人，但他本身卻沒有散發妖異氣息，感覺不像死靈魔法。
希羅三世聽見潘蜜拉尖叫，立刻衝回地窖。眼看父親死而復生，他激動得摔倒在地，大叫：「父親！父親！」
希羅二世張開嘴巴，語氣吃力，彷彿從遙遠的境界努力將聲音傳入我們耳中：「在第十三夜點燃死靈火！」
希羅三世跪著前進，邊叫道：「什麼十三夜？什麼死靈火？父親！請說清楚！」
希羅二世眼中綠光消失，身體摔回地上，再也沒有動靜。我們都強烈感應到他這一次是真的死透了。
希羅三世撲到父親身上嚎啕大哭。他本來為了維護現場完整，強行壓抑悲痛。此刻親眼目睹父親摔倒死亡，終於忍耐不住。我跟潘蜜拉對看一眼，不願多看城主傷心模樣，同時朝門外退去。
尊圖大師站在原地，渾身發抖，臉色慘白，露出罕見的恐懼。
我停下腳步，大聲問道：「尊圖，怎麼了？你知道死靈火？」
尊圖大師嘴唇顫抖道：「那是魔界的滅世傳說。在第十三夜點燃死靈火。死靈火將焚盡世間生靈，無一倖免。世界陷入黑暗，吋草不生，要萬年之後才會恢復生機。」
我吞口口水，與潘蜜拉對看一眼，說道：「這種神話故事，怎麼能當真......」
尊圖大師插嘴：「你沒有感到末日危機嗎？你自己也說過，死人都不好好死了！這還不算明顯徵兆嗎？死靈火......沒人知道死靈火是什麼，但肯定跟死靈魔法有關！」
希羅三世站起身來，深吸口氣，恢復城主的氣勢，問道：「如何阻止此事？」
尊圖大師說：「傳說中沒有提到。我毫無頭緒。」
希羅三世皺眉片刻，神情轉為堅定：「無妨。有陰謀、有傳說、有時限，就是標準的冒險任務。組織冒險隊伍，我親自帶隊，明日深入魔界！」
突然一聲巨響，地窖大震。大血圈中央爆出震波，震得四人站立不穩。我們連忙轉向血圈，只見圈內多了一個綻放邪氣的魔法平面，其中映照出一條身影，羊頭人身，蝠翼蛇尾，竟是魔界第一天王，地位僅居魔王之下的惡魔戮屠滅。
我們立刻拔出武器。希羅三世手中的勇者劍綻放猛烈鬥氣，潘蜜拉的天聖劍則隱隱吐露聖光。尊圖的法杖我叫不出名字，但肯定也是知名法器。我左手短匕首，右手燧發槍，雙眼凝視惡魔，緩緩退到潘蜜拉身後。
希羅三世大喝：「惡魔！就是你害死我父親的？」
戮屠滅哈哈大笑，搖頭說道：「我跟你父親聊得正愉快，突然他就暴斃了。」
「胡說！」希羅三世大怒：「我父親怎麼可能跟惡魔交談！」
戮屠滅一揮手：「他若不為了跟我們交談，何必把你家地窖弄成這幅模樣？」
「定是你操縱了他！」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戮屠滅哼了一聲，轉頭看其他人。他對尊圖大師點頭道：「法師，你既知道死靈火傳說，自當知道那是毀滅一切生靈的災難，就連魔界生物都無法倖免。」
尊圖道：「傳說是這麼說的。」
戮屠滅說：「基於明顯的理由，這不是我們魔族引發的危機。」
希羅三世氣極：「放屁！不是你們，還能是誰？」
戮屠滅：「是世界。」
希羅三世：「胡說什麼？」
「你們冒險城主自稱秩序代言人，難道沒有發現世界已經秩序大亂？」戮屠滅解釋：「自從那些異世界轉生過來的傢伙出現之後，整個世界的運作定律都被打亂。有隻蛞蝓能吞噬比本身大上萬倍的生物，將受害者的力量據為己有。有隻蜘蛛能夠編織命運絲線，操縱他人的自由意志。有隻螳螂可以劃破虛空，沒人知道被他消除的空間到哪兒去了。有團黑影自稱轉生變成死亡，專作幫人重生的生意！有隻搖頭貓擁有不信仰的力量，只要牠不相信存在的東西都會消失。有隻蝙蝠會自帶背景音樂，而那音樂的力量超越所有吟遊詩人。最過分的是有個哥布林能夠看穿多重時間，把同一個事件中對他最有利的時間軸拉入現實！」
潘蜜拉忍不住點頭：「那隻哥布林自稱時空捍將。冒險者公會至今派出十支冒險對去討伐他，沒有一個人回來。」
戮屠滅繼續道：「只要用心想想就會知道，這些傢伙每一個力量都足以創造世界。他們的存在破壞了我們世界的平衡，崩潰了我們的宇宙定律。世界為了自保，啟動了滅世預言。只有讓我們的世界變成沒有任何轉生過來的價值，才能阻止那些來自異世界的傢伙。我不知道他們是搞爛了自己的世界不夠，要把魔爪伸到別人的世界；還是他們在自己的世界無法獲得滿足，必須跑去別人的世界胡搞瞎搞。不管怎麼樣，『在第十三夜點燃死靈火』的預言都已起頭。你們的大先知就是察覺了此事，才不惜獻祭活人，跟我們直接交流，企圖想出拯救世界的辦法。」
希羅三世看著父親的屍體，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惡魔的話。最後他說：「不管怎麼樣，還有十三天。我們一定可以阻止世界毀滅的。」
戮屠滅揚眉：「哪有十三天？」
希羅三世問：「不是說在第十三夜點燃死靈火嗎？」
「對。」戮屠滅答。「今天是第十二夜。」
所有人呆到說不出話來。
戮屠滅問：「十二天前，有沒有人來暗殺你？」
希羅三世回神，點頭道：「這幾天每天都有。」
戮屠滅說：「魔王也是。我們認為點燃死靈火的必要條件就是代表善良與邪惡的魔王和人王喪命。只要在明日午夜之前你跟魔王沒死，或許就能度過世界毀滅之禍。該說的都說完了，希望來日還有機會交戰。」
血圈回歸寧靜，戮屠謬就此消失，留下地窖中四人面面相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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