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交談以後,楚謙君發現少年不是很喜歡開口說話,能夠用動作表示的語句他就不會開口,就算有所回應也很簡短,而且似乎不願意提及自己來到流放區的原因,最後楚謙君只知道少年叫做藍德。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藍德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裡,獨自在外流浪,從家裡帶出來的食物也吃的差不多了,此前他也未曾想過流放區這麼廣大, 現在已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楚謙君見藍德陷入沉默就知道他也是不知所措,一臉迷惘,最後他只能面露無奈,嘆道:「如果你暫時無處可去的話,要不要先來我這裡?只是我家有點小,你可能會覺得有點不適應,而且我們都是罪人,你可能也會對我們有所戒備,所以你自己做決定吧!或者我帶你離開流放區,我看你身上有不少的譽值,就算是在民生區域租間旅館也可以撐好一陣子,足夠你好好思考一陣子了。」
楚謙君說完以後便進入帳篷,最後他說:「夜晚的流放區很冷,小心不要著涼了。」
夏淮,方逸、安瑟麗也紛紛回到帳篷,留下藍德一個人在溝火旁。
藍德抬頭看著天空,冬天的夜晚充滿了星星,一顆一顆明亮的掛在夜幕之上閃爍,像極了人類的眼睛,一分一秒的眨著,他內心有著一些不安,一些對母親的掛念以及對於未來的茫然,他不太曉得自己該怎麼做。
「父親,如果你還在,是不是就能給我一些意見了?」藍德眼眶泛紅,想起慘遭陷害,含冤而死的父親它就覺得難過,同時也對母親非常不諒解,明明知道是那群貴族害死了父親,她為什麼還能泰然自若地跟這些人相處,甚至是…
藍德一直都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少年,因為他認為新骨城的人們總是掛著一張面具,然後說著虛偽的場面話,沒有一句話是真實的,這樣的對話根本毫無意義,所以他變得越來越安靜,除了父親、母親以外,幾乎不與其他人交流。
他內心裡面充滿了對貴族的痛斥還有渴望離開這座鬼都,即使新骨城的居民都奉議會為救世主,遵照著他們的指示,但是藍德卻認為那是一群最虛偽的人類,如果他們真的在意底下的民眾,為什麼會限制人民的言論自由?還訂下了宵禁這種不符合人道的規矩,卻唯獨他們自己和貴族可以夜夜笙歌!這種不公平的制度,根本就不是一個適合人居住的國度,重點是身分還世襲,這是讓藍德最無法接受的一點。
「對了,他們會不會也是這樣的遭遇,世襲了上一帶的罪孽而成為罪人,那他們的父母又是犯了什麼罪,才會留下如此大筆的罪債呢?」藍德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畢竟楚謙君他們看起來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又能犯下多大的過錯?
他默默地注視著帳篷,熱烈的火光搖曳,他的瞳孔裡面也跟著閃爍,藍德覺得自己有些累了,流浪的生活還真不適合自己,跟這群人生活會不會其實也不錯呢?他們看起來其實都不壞。
在諸多飄盪的想法中,藍德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他窩在溝火旁睡了過去。
午夜時分,楚謙君走出帳篷,手上拿著一件外套,他對著熟睡的藍德輕聲說道「這樣可是會著涼的。」
翌日。
當陽光從東方升起時,第一道暖暖的曙光打在藍德身上,他睜開稍顯疲憊的眼睛,這才發覺身上多出了一件外套。
「是他嗎?」藍德想起了那位溫柔的男孩,然後拉了拉外套,又睡了過去。
等藍德完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多的時候了,而且他是聞到一陣香味才醒來的。
「醒了?」
藍德揉了揉眼睛,然後微微點頭。
「我想你應該肚子餓了,等吃完早餐以後再告訴我你的決定吧。」楚謙君盛了一碟食物遞給藍德。
藍德接過以後,發現盤子上面是兩片烤土司,雖然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烤土司,但藍德卻覺得香味四溢,讓他肚子裡面的饞蟲都在嘶吼,但他還是提醒自己不能像昨天那樣狼吞虎嚥,而是禱告完以後才開始進食。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大夥都填飽了肚子,然後開始收拾帳篷。
「你的決定呢?」楚謙君來到藍德面前。
藍德毫不猶豫,他說:「希望你不會覺得我麻煩。」
「不會麻煩,只要你不害怕我們就好了,不然一起生活會很麻煩的。」楚謙君笑道。
「不會的。」藍德想到了早晨的那件外套,這麼溫柔的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是窮凶極惡的壞蛋?
在一旁的夏淮對於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他覺得楚謙君就像是一塊磁鐵,一直在吸引人接近,他的溫柔也很容易就打動人心,像那一位極度厭惡罪人的姜羽櫻還不是如此,她也沒辦法對楚謙君下手,只是樹屋似乎沒有這麼大吧?
因為藍德的出現,所以旅行被迫中斷,只能先行回返。
回到樹屋以後,楚謙君將自己的房間讓給藍德,因為樹屋總共只有四間房間而已,讓方逸或者安瑟麗讓出房間他都覺得不妥,所以最後他決定暫時先到夏淮的房間打地鋪。
「你有換洗的衣服嗎?」楚謙君看著藍德稍顯破舊的衣服,其實大概也知道了答案。
藍德搖頭,他離開的時候將包裡都塞滿了食物,根本沒有考慮過要帶換洗衣物或者盥洗用具,他畢竟還只是一位十二歲的小孩,做事情都是憑著一股衝動,沒有很周詳的計畫。
「那你會介意我穿過的衣服嗎?」楚謙君打開衣櫃,他說:「我暫時沒有新的衣服可以給你。」
藍德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介意這種事情,能夠有衣服換洗就已經很好了,他可不是得寸進尺的小孩,基本的尊重禮貌還是必須的。
「明日我可以為你取來新的衣服,你習慣穿合身的,還是寬鬆一點的衣服?」
藍德張開雙手,大大的滑開了一個圓弧。
「我懂了,那我就先離開,讓你梳洗一番,我想你也很久沒有洗澡了,衣服你到時候直接放在浴室旁的籃子裡面,我會替你洗乾淨的。」楚謙君指了指一旁的浴室,他說:「往左轉是熱水,小心不要燙著了,熱水器最近怪怪的,會忽冷忽熱。」
藍德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憋出一句話,他說:「謝謝你。」
「你不用跟我道謝,我只是一位陌生人而已,雖然我們認識不久,我也不清楚你在外面流浪的原因,但是我想你的父母一定很擔心你,他們才是這個世上最關心你和疼愛你的人。」楚謙君說完這番話以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藍德一時陷入沉思,其實他明白楚謙君說的很有道理,母親知道自己不見以後一定會非常著急,但是自己還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行為,即使知道她會傷心,也不想回去那個家,因為裂痕還在,空虛的心也填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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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時間的時候,楚謙君抱著一條棉被和一顆枕頭來到夏淮的房間。
「你應該不會介意和我同一個房間睡覺吧?」楚謙君笑問
「早就習慣了,我們以前不是也常常這樣嗎?」夏淮枕著手躺在床上,然後側身看著楚謙君,他說:「還是你要上來床上躺,現在天氣這麼冷,地板太涼了。」
「我怕這張床擠不下我們兩個,而且你睡姿這麼差,我很怕睡到一半被你揍一權。」
「才不會,你想太多了。」夏淮嘟著嘴,說道:「一句話,要還是不要,難得我這麼有愛心,你可不要錯過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當然沒有問題。」楚謙君將鋪在地上的棉被抱起來,然後丟到床上。
「這裡可是你的家,我怎麼敢有意見,只是你如果再繼續收留人,我真怕楚叔叔會撐不住。」
「我也很不想造成他的麻煩。」楚謙君面露難色,他說:「只是藍德年紀這麼小,要我見死不救實在有些困難。」
「你還是這麼溫柔。」夏淮替楚謙君鋪好被子。
「個性是一輩子的事情,一輩子改不了了。」楚謙君躺到夏淮身旁。
夏淮盯著一旁的楚謙君,他想起了好幾年前自己也是和楚謙君躺在同一張床上,那時候的日子很安逸,父母也都在,只是那終究只能是回憶,只能停留在從前,而自己和楚謙君也不再是懵懂的小孩子,如今只能向前看,可以緬懷過去,但不應該沉溺。
「夏淮,晚安。」楚謙君拉上棉被。
「你不應該說個床前故事給我聽嗎?你以前都會這樣做的。」夏淮眼珠子骨嚕嚕的轉,閃著狡詰的眼光。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管,誰說小孩子才能聽故事的。」夏淮反問。
「好好好,既然你想聽,那我自然得說。」
『從前從前,有兩隻小貓,一隻叫做小楚,一隻叫做小夏…』
「等等,你是在說我和你嗎?」夏淮提出了疑問。
「當然不是,只是姓氏剛好重複而已。」
「是嗎?」夏淮還是不相信。
「你還要不要聽我說故事了?」楚謙君面露無奈。
「那你繼續說,我不問了。」夏淮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會再出言打斷。
『有一日,兩人一起出去旅遊,牠們來到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原上有著蝴蝶在飛舞,牠們追逐著蝴蝶的身影玩的不亦樂乎…』
「呼!呼嚕嚕…!」
楚謙君微笑的看著睡著的夏淮,他還是那個沾到枕頭就忍不住睡意的少年,自己從以前到現在就沒有說過一個完整的故事,因為夏淮基本上撐不過一分鐘。
「牠們非常自由,可以隨心所欲的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有一日,我也能和你如此便好了。」
楚謙君輕輕地替夏懷拉好被子,然後熄燈,他說:「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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