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卧著,躺在一張很寬敞的雙人床上,雙手和雙腳無拘無束的抒展著,整個頭臚,嵌入那軟軟綿綿的羽絨枕頭上,我感覺到很自在很輕鬆,四周散發著的茉莉和桂花香味,尤其那桂花飄的幽香,聞得我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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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格里拉的一間豪華客房之內,坐在我兩旁的,除了杜明澤和另外兩個肥胖的助手外,還有我很想看見的文泳心姑娘,她告訴我,我昏迷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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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香來自牆上的化學香精,我聞到那桂花的氣味,是從泳心的身上飄來。肥胖的助手向我報告,剛才有兩名男子想綁架我,他們在那兩名男子把我抬去泊在路口的一輛小型客貨車之前,三下手腳便把那二人制服,更順便將二人交了給在十步之內的派出所裡的公安,而且還落了差不多三十分鐘的口供,才送我到這裡的豪華客房,還在酒店大堂右邊的西餐廳,接了泳心和杜明澤上來。他們離開派出所的時候,那裡的公安還未弄清楚那個被他們制服了的公安,是真的公安,還是假的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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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到眉飛色舞,形容得十分生動,可是我連讚賞他們的一兩句話也忘了說出來,只是在用我的雙眼,默默的望著那坐在我五呎之外的文泳心姑娘。她給我難以言諭的親切,可能,在我這雙不是我的眼睛看起她來,她是特別的燦若星辰,美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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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泳心說她兒子已經做了手術,手術十分成功,很快便會完全康復。主診的陳冠飛醫生還稱讚孩子生命力強,並說他從未見過那麼圓潤和色澤強悍的心臟。我心裡覺得很愉快,我現在同樣感覺得到,當我移植眼球的手術成功的時候,我爸爸媽媽那種心情,是如何的興奮和快樂。然後,文泳心姑娘邀請我兩天後到她家,把兒子上契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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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契固然好,我最想的是吃一吃她給我親手煮的一頓美味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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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告訴她許多關於她丈夫彭信的消息,對她丈夫的好朋友彭八,我們所知更少。她也不多問什麽,她雙眼紅透,因為她知道,在內地失踪,十之八九吉少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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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運滯就越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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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四大証券行聯手,要把我爸的企業徹底打沉,公司的股價被有計劃的狙擊,如泥牛入海,低到無法想像,賤到難以接受,我爸要大手買入去穩住形勢,撑著再向下瀉的缺口。可惜,怎樣大手的買入,也難以令股價有起色,無法從谷底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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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倒霉就越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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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沮喪到令我十分擔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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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清晨,7 時 35 分,從餐廳去火車站的街上行人不多,在一個拐彎的地方,走出兩名大漢,左右並排的把彭信挾持著,一個持刀,另一個將一條白色的毛巾,掩在他的鼻子上,他迷迷糊糊快將沒了知覺,他被搬上客貨車昏迷前的一刻,他看到他們另外的一個,這個負責駕車的,他認得,他心中一陣酸,眼裡流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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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泳心的家裡,我除了得到一個乾兒子之外,還知道了一個意外的消息,這個消息之所以意外,是它解開了我心中的那些疑惑,証實了我眼框內的那對眼睛,是她丈夫彭信,而不是她那位朋友彭八的。我悲愴之餘,還有種施與和補償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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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泳心遞給我新版的南方都市報,指著一段新聞旁邊的一幅圖片,圖片中的那個人,她說就是彭八。彭八相貌不錯,與杜明澤給我看的相片有些出入,杜明澤給我的相片中的彭八,樣子較為隨和,比她丈夫彭信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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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朋友,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她這樣說,聽在我心裡,竟然有些穩穩作痛,如遭針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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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彭八,我眼框內的那對眼睛便是彭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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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彭信不將彭八的樣貌納入他的殘餘影像中,給我留一點線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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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死了也不能相信,他的同鄉好朋友,會如斯殘酷的把他殺死,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我心裡這樣想,眼睛忍不住流下了淚,視野一陣模糊,有些穩穩作痛,如遭針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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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是這樣寫的:【公安搗破販賣器官的不法份子,並起出一批急凍了的鮮活內臟,包括心臟、腎臟、肝臟、腸臟、睪丸,還有眼球等等,相信都是剛剛從人體內割下來的,準備運出境外用作非法販賣。公安相信,這些人體器官販賣份子,專門向一些外地旅客入手,在橫街窄巷,隱敝轉角的地方,將受害人迷暈,然後由專人進行器官切割,以高價將器官賣給買家。圖中的人仍然在逃,相信他是集團的其中一名主腦,目前下落不明。公安重申,這些敗壞國家聲譽損害社會安寧的不法份子,必須予以嚴厲打擊,並且絕對不能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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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報導,沒有受害人的數字,沒有揭露那些不法份子之中,有一個是公安,也沒有提及負責器官切割的那些高手和專才是些什麽人,他們是否仍然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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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一有空閒,便到文泳心廣州天河的家去探望她,其實,我天天都很空閒,我天天都去她的家探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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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爸爸牛德華終於要向現實低頭,他約了本港兩大企業的舵手在旺角朗豪坊的四十樓開會,商談被收購的條款。他帶同我和我哥哥前去,沒有帶任何保鑣,因為,他相信今時今日落難的牛德華,沒有什麽人會打他的主意,綁架或行劫他。況且,他兒子我力大如牛,看上去就是一個高規格的保鑣,超級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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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錯了。他這次赴會,給那個被無理解僱而含恨在心的忠心員工一個大好的機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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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忠心的員工,怨恨就越深,在朗豪坊的電梯大堂,他雙手緊握一支棒球棍,在我們後面的不遠處衝上來,向準我爸的後腦,戳力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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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失明,失明的人對聲音和氣流的變化特別敏感。即使我現在復明,我這種敏銳仍未失去,於是,他一出手,我便轉身右走,擋在我爸的背後。棒球棍已經擊到我面前,他身裁比我細小,我伸出右手,很有信心的要把這一捧接下,我牛大力,力大如牛。但是,他竟然比我大力。我比我爸高出半個頭,我爸的後腦位置正好就是我雙眼睛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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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的兩顆眼球,當場爆裂。他比我細小,竟然比我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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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在我兩顆眼球爆裂的同時,我見到我哥哥使出擒拿手,當場將他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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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很容易的就將他收拾,因為他沒有反抗,他看著我兩顆爆裂的眼球,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他愣立當場不懂反應,因為我是他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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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當過消防員,隸屬東區消防局,立志要救火救人,服務社群,可惜在一次救火行動中,遇著搶火倒流,玻璃爆破,聲浪震壞了他的兩隻耳膜,從此經常耳鳴,耳鳴的人不能當消防員,於是黯然離開消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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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爸的公司工作,是我推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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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發生之後,我爸更加沮喪,他並不是沮喪那兩大企業的收購行動取消,而是沮喪我又再度失明。可是,第二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然意想不到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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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背景勁強的本地財團,注重資入我爸那陷於極度財困的跨國事業,原因是那個財團的老闆,覺得我躬執勤苦,事父盡孝,是個世間少有的兒子。財團的老闆麥浚雄,也是個世間少有的孝子,住在石澳道六十九號海邊的那棟紅木屋。更重要的是,他妻子張欣桐,與內地高幹諳熟,經營的木材生意相當成功,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確認為本港商界的首席女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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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爸公司的股價奇蹟地不斷向上,之前大手買入公司股票的我爸,身價不斷向上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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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價暴漲了的他,頭腦更加精明,思想更加細膩,在他的苦心經營之下,業績彪炳,利潤標升。於是,我繼續可以揮霍金錢,生活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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