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還沒死。最讓人訝異的竟是自己還能呼吸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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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日〉
他們沒有拿走我的背包,或許並不需要,畢竟這裡是出不去的地獄。
我不知道實施拘禁的究竟是誰,性別、年齡、人種,甚至是否為人均屬未知,只能略以「他們」代稱。倘若大腦意識沒有因為過度恐懼而產生混亂,自從來到這間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監牢,已經過了整整兩天。漫長的四十八小時,我不斷嘗試呼救,可惜這裡無光亦無影,無聲也無息。
必須記下一些什麼。
我不認為自己能夠獲救,但若不寫些文字,大腦思緒將完全停擺,源於黑暗的恐懼很快便會吞噬殘存的理性。
必須寫點什麼。
我所受困的場所是個約三坪寬的空間,內部像是梯形,長短不一的兩個邊卻有同向的弧形,應是大扇形扣除小扇形所得的扇面形狀。四方牆垣以混凝土等厚重材質打造,中間或許裝有鐵板,讓人無法聽見隔壁和外部的聲響,靜謐的程度,彷彿作為介質的空氣全被抽乾,屬於真正意義的與世隔絕。監牢裡較長的弧形牆上有扇嚴密、緊實、不透光的混凝土門,門上有個無法從牢內開啟的活動鐵閘,是遞送食物的位置──如果那團生滿蛆蟲的澱粉凝狀物體能被稱為食物的話,是的,他們會給我食物。一天兩餐,早上和晚上各一餐,食物會從開啟的閘門「流」進來,像一灘雨後淤積的爛泥,黏在門板和地板之間。透過地面詭異的色差,想必這種食物供給方式已經行之有年,我不是唯一一個,甚至不是第一個趴在地板舔這團凝狀物體的人。
供給食物的閘門很小,就算完全開啟,也只容得下一個手掌通過,而且必須是我這小不隆咚的手,換作一般男性,或身長更高的女性,恐怕連四根手指都無法穿過閘口。我沒有勇氣伸出手去,不只擔心外面的監禁者直接將之砍斷,更害怕可能伴隨而來的「懲罰」。
一想到這裡特有的懲罰,便讓人頭皮發麻。
監牢較短的弧形牆上,大約兩公尺高的位置有個圓形的漆黑玻璃,頗具鏡子的效果,讓我得以清楚看見自己狼狽至極的醜陋臉孔,以及愁苦黯淡的消瘦雙頰。暗黑玻璃對側的光影不時搖晃,雖然只是一道陰影,卻仍讓人畏懼不已,恐怕是負責查看被監禁者狀況的監視者;此外,他們可能也透過這道監視窗,決定是否降下懲罰。監視窗的光芒被我當成陽光,沒有光時,便是黑夜;即便在不見一物的夜裡,單向玻璃的微弱光芒,伴隨不時浮現的陰影,讓我明白無時無刻都受他人監視,是毫無隱私的可悲處境。
監牢中央有個圓形的巨大孔洞,半徑約六十公分,是除了食物閘門以外唯一可供空氣流通的地方。孔洞裡頭是深邃不可探明的幽暗之域,無法確定深度,也無法確定通往何處,純粹的未知讓我萌生更多可怕的想像。孔洞的正上方也有相同的漆黑圓洞,雖然無法確定,猜想應是換氣管道,與底下的圓孔組成一套大型的氣流連通管。
昨晚,上方孔洞流下腥臭的尿液和糞便,讓我頓時明白這不只是空氣流通的管道,也是唯一可用的廁所。
同時,我也明白始終沒有消散的噁心臭味,究竟源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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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斷做夢。
一開始只是普通的夢,漸漸的,夢境變得清晰,甚至可以記得自己在夢裡碰到什麼東西。視覺、嗅覺和觸覺清楚得讓人困惑。
我看見一座浮出汪洋,外型怪異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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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
他們每天會從食物閘門塞一張紙進來。
實在看不懂那是什麼語言,不是英文,不是法文,不是俄文,不是拉丁文,也不是阿拉伯文,要不是他們好心地附上注音符號標註發音,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正確唸出那些句子。至於為什麼要念呢……紙上除了怪異的語言外,還用工整的鋼筆字寫著「仰望淵孔禱念一千次」。
需要仰望的淵孔,大概是上方的烏暗孔洞,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那天,我在禱念至兩百餘次時不小心咳嗽,懲罰立刻降臨。之後,我連嚥下唾沫的空檔都不敢有,深怕中斷禱念便會遭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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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t ah'lloigshogg gn'thor. Ot ah'lloigshogg gn'thor. R'luhh ot epgn'thor ah r'luhi ph'nglui ph'trub'ta isuloca'si.
La'zfign. La'zfign ephaii. Fad'sy. Fad'sy ephaii. Iä! Cthytali Azanah, throdog r'luhhor ot gn'th kolr'om'si, dof'lani klog'àl ot gn'th, ng sacred uh'eog ah'ehye'drnn gn'th.
Iä! Cthytali Azanah, ng sacred uh'eog ah'ehye'drnn g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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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日〉
我得談談懲罰。
一旦他們認為我表現不佳,便會將大量的水灌入狹小的監牢之中。
起初我不明白水從何處來,前天終於確定,用於懲罰的水是從下方孔洞漫出來的。我確定上下兩處的孔洞偶而有風拂入,理當是與外部連通,抑或設有某種換氣裝置,無論如何,沒有提供水位積累的密閉空間,不可能淤積以致淹水。
奇妙的是,用於懲罰的水仍能淹到脖子的高度,我得高高仰起下巴,才能避免喝下太多漂浮著自己排泄物和噁心蛆蟲的髒水……當然,不管怎麼迴避,總會喝下幾口的。儘管不斷作嘔,卻不敢吐出來,否則下次喝到的就是伴隨自己嘔吐物的水了。
不過,就算表現良好,每天晚上的某個時刻也會固定注水入內,維持數十分鐘,逼我喝下噁心的髒水。
仔細一想,深不見底的孔洞應該裝有某種機關,能在進行水牢之刑的同時,掩起連結下方樓層的通道。我想,一張簡單的隔板就能辦到這件事。就算想通這道玄機,也不可能解決無法脫逃的宿命,只是平白耗費精神,浪費腦力罷了。隨著懲罰次數變多,唯一的背包已然髒得無法使用,裡頭的物品臭到讓人抗拒,想必這才是他們一開始就不打算沒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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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一日〉
我在右側牆壁與地板之間找到一條龜裂的細縫。
隔壁有人。我很確定隔壁有人。
不敢與其對話。監視者總是望著我們,任何一點動作都可能引來令人作嘔的懲罰。撇開必然到來的晚間懲罰,我可不願額外喝到那些噁心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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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聽見孔洞傳來淒厲的尖叫聲。
叫喊之後往往伴隨難以言喻的呢喃,那些聲音迴盪在監牢各處,令人不安。
有腳步聲。不是監視者的步伐,是來自孔洞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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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日〉
隔壁有聲音。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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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獻手記〉Part.1‧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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