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與獅子 - II 背棄光明之人序章香巴拉港皮箱人

香巴拉港的天空總是很晴朗。

巴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一團白色的水氣。這裡一到晚上便很寒冷，讓人只想瑟縮在硬撅橛的石板路上，甚麼也不做。他凍僵了。顯然易見地，那套在手上、破了一個洞的舊羊毛手套沒甚麼多大的幫助。

巴布再度吸了一口氣，然後打了一個寒顫。空氣寒氣逼人，他都懷疑只要再深呼吸一下肺部就會結冰。

該死的，巴布從不知道這個城市會這麼寒冷。他一定是被旅遊書上繪著的那些風光明媚的圖片蒙蔽了雙眼，等到雙腳踏上岸時已經來不及了。

真想念家裡暖呼呼的甜薯湯啊⋯⋯

一想到湯裡如陽光般金黃溫暖的甜薯，巴布就忍不住口水直流。這只令他的處境更加可憐。

耳邊傳來呼嘯而過的風，巴布又打了一個寒顫。

他應該找間酒館。像巴布這樣的一個老骨頭，根本不適合在這麼冷的地方生存。話雖如此，其實他不過二十九歲。下個月就是巴布的生日了。不過他總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步入黃昏。不是有句話嗎？「離鄉背井出外打拼的人，靈魂特別蒼老」。

巴布拍了拍口袋，僅餘的幾枚銅板發出乾巴巴的碰撞聲。他嘆了一口氣。水氣在空中變成一團白色的霧。巴布早該知道。他怎會這麼傻，以為只要拍拍口袋銅板就會自動生長？他沒有工作，錢財還不時消失在盤踞於不同街道上五光十色的賭場裡。

這時，巴布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知從何時起黏在閃閃發亮的賭場玻璃門把手上。

別看了！他嚴厲地警告自己。

可是說不定再玩一轉輪子就能把錢贏回來⋯⋯

不行！他用力甩甩頭。

巴布總是不切實際、胡思亂想。想點現實的，他警告自己。

巴布應該去買瓶酒來喝。就算沒錢進酒館，也該找點東西來暖暖身子。這麼冷的天氣⋯⋯

這麼冷的天氣竟然有人和他一樣在街道上無所事事地遊蕩。

真是瘋了，巴布想，忽略自己也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打量對方。

眼前是一抹細長的身影，筆直的黑色皮革大衣把人影襯托得很高大。竟然不是布塊，巴布摸了摸自己身上單薄的禮儀布。要是被時尚專家看到這麼奇怪的品味，一定會大肆嘲笑一番。說不定還會上明天的新聞頭條呢，這個想法令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是去他的時尚專家，他們有大把大把鈔票，又不用擔心生計。還是大衣好，巴布羨慕地想﹕那件大衣一定很暖和了，他的眼神不斷在人影上徘徊。所以他才會在這麼冷的天氣⋯⋯

巴布睜大眼睛。

人影牢牢抓著一個皮箱。

那只是一個皮箱，巴布安慰自己。說不定對方只是一個剛下班、想要放鬆一下的商人，不一定是那個專門誘拐人的皮箱人⋯⋯

但巴布就是無法忽視那個皮箱，而且他驚愕地發現，人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巴布擠出一絲笑聲，聽起來既古怪又刺耳。皮箱人不過是騙騙小孩讓他們乖乖聽話的睡前故事，不可能是真的。但越走越急的步伐泄露了他的驚慌。

更糟的是，他發現人影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搞甚麼的，巴布混亂地想，不知不覺間跑了起來。皮箱人不可能是真的。

他在骯髒的小巷裡左穿右插，急著想要甩掉對方。腥臭的水黏在巴布的腳上。好像變得更加冷了，但他無閒理會。

眼前出現一道高高的牆壁，巴布被迫停下來。他在哪裡？巴布環視四周。他一定是太慌張了，才會在不知不覺間來到死胡同中。

沒路了。巴布瞪著牆壁喘氣。

身後傳來另一人的腳步聲。

至少對方有腳步聲。巴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喂，聽著，你不能這樣嚇人──」

迎面而來的是打開的皮箱。巴布眼前一黑，然後甚麼也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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