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之上 - 第六章〈與神捉迷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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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尾聲的暖陽高照，諭示春天即將到來，微風逐漸拂去縈繞胸口的陰霾與不安，愛蘭人民開始能放鬆表情、走上街頭。

　　恢復人聲的小鎮某處人群聚集，被擠到後排的人們墊腳探頭，有幸霸佔內部者七嘴八舌，抱怨、感激、憂慮、期待，各種心思攪和，於中心承擔一切的金髮男人凝神傾聽，即便他已困於此地將近四小時，疲憊和飢餓仍沒有抹去臉上柔和的微笑。

　　「『聖劍』大人——能否請您造訪鄙人的住處？」

　　此時，鎮長高呼搶去所有目光，艾菲勒藉機與人們鞠躬道別、跟上鎮長，他低聲向對方體貼的插手道謝，鎮長莞爾：「我才該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賭命守護愛蘭，我們的家園很可能再臨破碎。」

　　「我們只是在履行應盡之事。」

　　艾菲勒的理所當然逗得鎮長一笑，鎮長抬手示意街邊小屋：「我已經命人為您準備好中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這把老骨頭沒能為愛蘭做出貢獻，這是我唯一能盡之事，請您不要推辭。」

　　艾菲勒點點頭，他走上位於二樓的房間，桌上熱騰騰食物刺激味蕾，艾菲勒脫下大衣入座，準備進行延遲許久的午餐時間。

　　「叩叩叩。」

　　窗外敲擊聲中斷進食，艾菲勒疑惑走去拉開窗戶。

　　「嗨。」

　　熟悉的美麗紫瞳撞到身上，艾菲勒悶聲不響又將窗戶關上。

　　「嘿！這樣很危險！」

　　墨梨趕在被推下前撐住兩側，艾菲勒使力按了按不動分毫的窗扇，面無表情看向墨梨：「從窗戶偷窺、私闖民宅都不是正當行為。」

　　「我想給你驚喜嘛——真是的，你的同事告訴我我很快能追上你，結果讓我走了一天一夜！即使如此我還是來找你囉，你很感動吧？」

　　艾菲勒遠離墨梨湊近的臉，說：「是的，您成功給了我驚喜，您可以離開了。」

　　墨梨因意料外的冷淡愣了一下，心想或許方才在外頭被迫罰站使艾菲勒心情不佳，墨梨不在意地道：「我附近認識的人只有你，就來找你啦。聽說你在進行什麼秘密任務，或許我……」

　　「不需要。」

　　墨梨往屋內伸的腳頓住，他旋即露出哀怨：「啊——你也是主張要我休息那派？拜託，我快在你們公會的貴賓室鱉壞，每個人都叫我躺好休息，但我分明已經痊癒了！」

　　「您該聽他們的。」

　　墨梨支吾幾聲，蹙眉道：「我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嬌弱，並非只是神器透支我的體力，先前進行的空間轉移還有在邊界的治療，已經超支使用力量了。」

　　艾菲勒想起在愛蘭邊境，空間碎片切割他垂死的身體，若不是墨梨即時相救，他早已回歸樹頂。念及墨梨對自己有恩，艾菲勒調整冰冷語氣，說：「……您可以去找您的師父。」

　　「他也叫我去休息。」

　　艾菲勒闔上窗戶，墨梨抓準時機溜進來，無視艾菲勒難看臉色，拍拍胸脯道：「我很有用，趕走我你會後悔！」

　　墨梨先前確實幫了許多忙，這沒削減艾菲勒的煩躁感，艾菲勒轉念一想，即便攆對方出門，墨梨高機率緊跟不放，再說此次任務不難，他無須忍受對方太久，於是勉強妥協的艾菲勒坐回餐桌。

　　墨梨知道艾菲勒默許他的跟隨，欣然拉開艾菲勒對面椅子，笑道：「過來的路上快餓翻了，你不介意我吃一點……」

　　艾菲勒用叉子阻擋墨梨妄圖越界的手，墨梨嘟嘴收手、靠在椅背上獨自委屈，身無分文的他，又忘記帶上財產了。

　　食物香氣持續凌虐空虛的胃，墨梨瞥了眼完全不打算分他一口的艾菲勒，不死心道：「艾菲勒，你有私人財產吧，不如你借我一點？我其實比你想像的有錢，只是我把錢都放在家裡……」

　　艾菲勒抬眼，他有些驚訝墨梨竟沒有使用冒險者公會的儲蓄功能，大部分冒險者都會選擇這麼做，畢竟只要找到遍布各地的分會便能領錢，相當便利。

　　他是足不出戶的大少爺。綜合夜鈴提供的情報，艾菲勒冷笑著下結論。

　　「我會以每日10%利息來出借我的私人財產。」

　　墨梨抖了抖眉，看著艾菲勒針對意味濃厚的笑歪嘴。

　　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全世界都被這位表裡不一的「聖劍」騙了！

　　乾巴巴瞪視對方用完餐，墨梨跟上艾菲勒不打算久留的身影，一踏入大街，他不意外鎮民們又圍上來，不過這次自己竟也成為主角之一。

　　「這位是墨梨大人？」

　　「你知道我？」

　　墨梨轉去認出自己的鎮民，對方雀躍地跳上跳下，道：「當然！當然！樹頂之神啊——本人果然比畫像美麗！」鎮民伸進包袱的手不停打顫，費勁才取出一份包裝精緻的甜點禮盒，「墨梨大人！這是我親手製作的，聽說您喜歡甜食，還請您笑納！」

　　墨梨眼睛一亮，沒有追問不知何時被畫下的畫像以及莫名洩漏的飲食習慣，他欣然收下給幾乎塌扁的肚子的進貢，豈料艾菲勒擋在身前。

　　「不好意思，我們要離開了。」艾菲勒含笑致歉，拉上墨梨轉身離開。

　　「等、你放高利貸就算了，現在連禮物都不給我收？」

　　艾菲勒迅速回身，冷冷道：「別隨便收外人的禮物，特別是食物。」

　　艾菲勒抬頭以溫馴的笑回敬鎮民視線，墨梨對這極致溫差瞠目結舌，說：「他們知道你私底下可不是這個樣子嗎？」

　　艾菲勒垂下的目光直線降溫，「只有您。」

　　墨梨提唇道：「哦——看來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

　　「只有對您。」

　　墨梨的臉瞬間下垮。

　　是怎樣？他現在是被討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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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菲勒半拖半拉，終於把情緒低落的墨梨裝進馬車，期間墨梨不停碎念喊餓，艾菲勒不堪其擾，從收納空間掏出麵包，堵上惱人的嘴。

　　為提升任務流暢度，艾菲勒要求兩人換上便於掩飾身分的服裝，墨梨抱緊座椅堅持拒絕，艾菲勒由上而下的藍眼冷若冰霜，最後，他親自動手讓頑童似的神座弟子服從。

　　駕駛座上，馬伕狐疑地瞥向詭異晃動的車廂，他甩手加快行進速度，無視後方傳來「不要」、「把衣服還我」、「聖騎士都是變態」的尖叫聲。

　　折騰許久，被迫換衣服的墨梨蜷縮距艾菲勒最遠角落，抓緊衣料、含著眼淚怒瞪艾菲勒，艾菲勒捏了捏脹痛眉間，道：「想跟著就聽話一點。」

　　墨梨刻意抽泣幾聲，埋首啃食艾菲勒因良心不安塞給他的第二塊麵包，艾菲勒見墨梨不再糾結，鬆了口氣向後靠。

　　「我要去找一個『人』，將祂帶回公會。」

　　墨梨瞥艾菲勒一眼，示意自己有在聽。

　　「祂是『梵母羅』。」

　　「咳咳！」險些噎到的墨梨猛拍胸口，訝然道：「公會給你的任務就是尋找『梵母羅』？」

　　「你或許已經聽說，奇術師以靈魂起誓協助公會奪回利霏大陸，他的第一步是喚回當年幫助聯盟的梵母羅，據他所言，即使大半離開第八聖域，仍有些許留下來沉睡愛蘭某處。」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喚醒其中一位梵母羅？在結界差點被梵母羅破壞的這個時候？」

　　「奇術師保證愛蘭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墨梨沉吟許久，艾菲勒能理解對方的不信任，起初他也有相同顧慮，不過奇術師交出的「保險」暫時壓下這層擔憂。

　　艾菲勒展示一枚小巧器物，器物躍動不尋常薄光。墨梨看出它不斐價值，問道：「這是什麼？」

　　「所有執行任務的人員都拿到這枚一次性傳送符，若判斷所喚醒的梵母羅具威脅，奇術師會立刻殲滅祂。」

　　墨梨想談論其中漏洞，看在它令人忍不住垂涎的誠意上，他抿唇移開視線，輕靠窗邊闔眼，讓睡夢帶他跨越漫長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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