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傾聽草原上的石門》〈瑩曉楓〉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MtyY4b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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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花瓣飛舞於淡黃色的天空，眼前的巨大石門巍立在傾聽草原上，散發莊嚴的氣息。而爺爺牽著我和哥哥的手，正看向那石門。
『石門的另一端有著什麼呢？』每每看到如此嚴肅的石門，我的心裡都會湧出這個疑問。
春風吹動著櫻花林中生命的流逝，隨風搖曳的花草們，乘風而行的昆蟲們，絲毫沒有感受到石門這異樣的存在，彷彿像是石門早已巍立在那千年不衰似的──然而石門卻是在十一年前突然出現的，也就是我與哥哥出生的隔一年。
突如其來的石門，讓村民們好一陣子不敢前往傾聽草原上，大家的活動範圍就僅限於櫻花林中，沒有人敢踏出界線踩踏傾聽草原的草皮。但是不可能一直不踏上傾聽草原的範圍。
我們艾聯村並不是個自給自足的村落，必須要跟鄰近的大城──忽爾北府城進行貿易才能夠維持村莊的生命脈絡。而要前往忽爾北府城，就必須要踏上傾聽草原的範圍，因此，在石門出現的兩年後，村民們組織了「石門搜查隊」進行勘查。
「石門的裡面，充滿著災厄，你們千萬不要相信村裡維新派的人的胡言亂語。」爺爺語重心長的提點著。
爺爺和爸爸媽媽也是石門搜查隊的人員之一。
石門搜查隊回來之後，一部份的人不想要提起石門內部的事情，共同組成了「守舊派」；另一部份的人大肆宣傳石門內部的事情，號召組成了「維新派」，村子因此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爺爺是守舊派的一員。
至於爸爸媽媽呢？爺爺說他們留在了石門內部和其他沒有回來的人繼續進行石門勘查。
不知為何，自從爸爸媽媽留在石門內部繼續勘查之後，爺爺每天傍晚都會帶我和哥哥來到石門面前，看起來好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我不知道爺爺的用意，我只知道──傾聽草原的夕陽好美。
夜半，沐浴在木屋窗外透進的月光中，我享受著攪和在睡眠棉花糖中的愉快。
「妹妹、妹妹。」有人在搖著我。
我不甘不願地從棉花糖中爬出，那甜蜜的滋味現在仍意猶未盡，我好想要再度躺倒在床鋪，繼續攪和在棉花糖裡面。
但是我沒有那麼做，因為叫醒我的人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哥哥。
「對不起吵醒妳。」哥哥雙手合十對我道歉。
「嗚……妹關西……紫是……有什麼色情嗎……？」我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剛起床口齒會不清晰。
「的確有事情，我想問你一件事。」哥哥解讀了我的語意，並沒有擅自曲解句子的意思。
「嗯……什麼？」我的思緒漸漸清晰了起來，講話也慢慢的清楚了。
「妳想不想要知道石門的另一端有著什麼？」
我清楚地聽見了哥哥說的這句話，我們果然是兄妹，連想法都是一模一樣，就好像是一個靈魂裝進了兩具肉體似的。
「想，當然想。」我興致勃勃的答道。
「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答案──那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地方。」儘管哥哥在賣弄關子，我仍知道他說的是哪裡。
說到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地方，就只有那個地方了，那個「聖地」。
──核心元殿。
走向了櫻花林深處，儘管夜的櫻花林中會有兇猛的夜行性動物出沒，但是不知為何，森林中的猛獸都有志一同地不會去觸犯到核心元殿周圍的領土。核心元殿總是散發出莊嚴的氛圍，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讓猛獸都敬畏三分吧。
哥哥手上拿著火炬花，也就是長得像火把一樣的花，戰戰兢兢地前進，畢竟前幾天才剛下過換季雨──沒錯，現在時間是初春，恰好是石門出現的十一週年。
地面濕滑泥濘，我實在按耐不住在鞋子內攪動的濕熱感，於是我決定做出我平時都會做的事情。
鞋子脫了之後，我用赤腳感受著下完雨後大地的吐息，好似洗完澡後都會深深地吐口氣的老人。興致一來，不顧前方小心翼翼的哥哥，我逕自往前奔跑，三步併兩步後來個大跳躍，濺起的泥巴沾上了我的可愛小兔兔睡衣，我不覺得這是很髒的事情，泥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們也是，既然都是自然的一部分，為什麼要用髒這個字眼來形容呢？如果泥土是髒的話，那我們不也是髒的嗎？
「妹妹，妳看看妳，玩歸玩，也要多多注意一下整潔阿。」哥哥一副真拿你沒轍的臉看著我。
「哥哥也覺得泥土是髒髒的嗎？」我停下腳步，垂著眼簾問。
「不，泥土不髒，」哥哥走上前，扶著我的臉，用他的衣袖擦了擦我的臉頰：「但是沾到你那無暇的臉頰上，就顯得不乾淨了。」
聽了哥哥的話，我的臉紅了大半，下意識地想要把頭撇向一旁，但是哥哥不讓我這麼做，一方面是在擦拭附在我臉上的泥巴，另一方面則是用充滿關愛的眼神與我四目相交，估計等一下又要講出讓我不知所措的糖果話語了。
在哥哥給我糖果之前，我就馬上輕輕地把哥哥推開，用睡衣還乾淨的部分迅速地把臉上的泥巴擦掉，然後華麗的轉身，拎著鞋子，趾高氣昂地向前邁進。
「呵呵，妹妹真的無時無刻都很可愛。」哥哥還是把糖果丟了出來。
「吼！哥哥總是一直捉弄我，不理你了啦！」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阿，害羞的妹妹也很可愛呢！」哥哥仍然用甜膩的話語撥動著我的心弦，隨後跟上我的腳步。
櫻花林深處的盡頭，有一小塊空地，而屹立在空地上的白色建築物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核心元殿。
沐浴在月光下的核心元殿與白天不同，不是莊嚴的氣魄，而是一種在夜幕中慈祥的身影，就好像白天是嚴厲的爸爸，在督促著這片櫻花林、這片傾聽草原上的生命；而晚上則化身為慈愛的媽媽，撫慰著這片大地，讓大地休養生息。
我駐足在核心元殿的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畢竟是聖地，就像哥哥不捨得泥土沾到我的臉上一樣，我也不捨得泥土隨著我進入核心元殿，該怎麼說呢，有點不得體吧。
我到核心元殿前的小池塘，把睡衣脫下來剩下內衣，然後整個人栽進去池塘中，我身上的泥土沉澱於池塘中，神奇的是，池塘卻沒有絲毫的汙濁，仍然維持著純粹的顏色。
一番梳洗後，哥哥脫下上衣為我擦拭身體，我可以清楚的看見哥哥那比起一般男生還要來得瘦弱的骨架，鎖骨、肋骨的形狀完美地呈現在眼前，潔白又稚嫩的皮膚，令人不敢相信這是男生會有的身體。
這樣羸弱的外型卻有著十分大的力氣，事實上哥哥的力量甚至比我大上許多，只是因為不喜歡曬太陽，所以做粗活會挑太陽很小的時候，而且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核心元殿內尋求知識。
哥哥的求知慾很強，而核心元殿正好能滿足哥哥的需求。核心元殿簡單來說就是知識的寶庫，世界上所有的知識都在裡頭，恩……的確十分地無聊，光是說明核心元殿的功能就能讓我打一個大呵欠。
「我們進去吧。」
哥哥牽起我的手，推開核心元殿的門，帶著我進入一個乏味的地方。剛踏入核心元殿，我就開始後悔為什麼我要離開軟呼呼的床，來到這種讓我起雞皮疙瘩的地方呢？
哥哥開始查詢有關石門的事情，他走到平台上，用手觸碰水晶球，水晶球發出耀眼的光芒，石門的資訊在我們眼前一覽無遺，果真是我們的聖地──核心元殿，居然連石門裡面有著什麼都有記載。
「石門的裡面……通往另外一個世界！」哥哥驚訝地說。
「嗚哇！好酷喔！」對於這個新鮮又奇幻的事情，我也大大的發出感嘆。
核心元殿記載著，石門內的「那個世界」中，建築物都高可參天，用實物來比喻的話，大概就跟阿比納神木差不多高吧。在那裡生活的人們，每天都會到很遠的地方求學或是工作，全都歸功於有輪子的鐵箱。
哥哥越看，眼睛越是發亮，好像恨不得現在衝去石門前，一頭栽進石門中。
「那個世界看似很進步，卻處處充滿危險。」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令我和哥哥打了冷顫，因為聲音的主人……
「那世界的居民，只是披著與我們相同的外皮罷了，他們十分不友善，各個都是醜陋的怪物。」爺爺把手搭在我們兩人的肩膀上說。
「爺……爺爺。」我退了一步，到哥哥身後，因為我們做壞事被抓到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跟那個世界有太多的瓜葛！瑩曉嵐、瑩曉楓！」爺爺的語氣十分嚴厲，近乎斥責。
「可是……」儘管如此，哥哥仍鼓起勇氣說著：「那個世界明明就可以推動我們村落的發展阿，這樣就不會受到忽爾北府城商人的打壓了……」
「這是大人們的事情，小孩子別管。」爺爺雙手插腰說著。
「就是這樣我才不明白阿！明明有一個可以拯救村子，不受忽爾北府城商人剝削的方法在眼前，為什麼爺爺要一直阻礙著村子的發展呢！？」
哥哥這番話，觸動到了爺爺心裡的某個開關，爺爺臉色一沉開始喃喃自語：「和那些維新派的人口吻一模一樣呢……明明我已經努力不讓你接觸那些人了，因為當你知道石門內有什麼之後，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跟隨著維新派的人，你們都只看見利益，卻沒看見其弊端……」
「也許……也許會有害，但是不試試看的話，我們是沒辦法打破現在村子的窘境的阿！」
「所以才說你們什麼都不懂阿！」爺爺忽然大聲疾呼：「你才十二歲，村裡那些維新派的人也都是二十來頭的小毛頭，到底你們又懂什麼了！？口口聲聲改革變動，打破村子窘境，難道我們被忽爾北府城的黑心商人剝削到村子生計難以維持嗎？難道讓村子富裕起來，會比村子的安全還要重要嗎！？為什麼要一直高呼改變的口號？難道現在的生活不好嗎？你們對現狀不滿嗎？」
爺爺勢如破竹地進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樣子，平時對維新派累積的怨氣一口氣爆發出來，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砲轟世界，好像颱風過境奔騰的洪水似的，一波波言語的水浪打在哥哥的臉上，而，這還沒有結束。
「你們這群年輕人把為了村子好掛在嘴上，實際上只是為了 滿足一己之私而已吧，說什麼變革，沒經過大腦的言論也敢說出來？你們只不過是一群聽信片面之詞的烏合之眾而已，那邊的世界有多危險，只有親眼見證過的人才會知道！說到底，你們也只不過是自私的垃圾，有你們這些垃圾，哪天村子真的滅亡也不奇怪的啦！」
爺爺說的最後一句話，壓垮了哥哥的內心，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哥哥的心中因為爺爺如機關槍般的訓話而漾起了漣漪，具體形容的話，應該是潰堤的感覺吧，前面哥哥因為知道是自己的錯而悶不吭聲，但是他沒有想到會惹得爺爺如此生氣，生氣到對自己的寶貝孫子進行人身攻擊。
我以為哥哥泛起的漣漪是哭泣的前奏曲，但那始終只是我以為。
爺爺慢慢地意識到自己正大聲斥責自己的孫子，甚至還用低劣的言語攻擊，懊悔湧上了心頭，於是爺爺蹲下，輕撫哥哥的頭，自己漲紅的臉也逐漸消退。
爺爺輕聲地說著：「不是故意要罵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爺爺的心情。這裡是我們的故鄉，是個美好的世界，不用特意去改變什麼東西阿，現在的生活不就很好了嗎？」
哥哥的心中發生了異樣，那種感覺就好像一滴水滴入了平靜的水面，一波波水波從滴入點擴散開來，讓整個水面變得不平穩。而我有種，哥哥離我越來越遠的感覺，好像一部分的靈魂從身體中被抽離，空虛感湧上心頭，我彷彿漸漸地無法感受到哥哥的心情了。
「體諒一下爺爺的心情，好嗎？」爺爺和善地笑著，釋出最至高的善意給哥哥。
「總是這樣呢，」低頭不語的哥哥開了口，我無法清楚的看見哥哥的表情：「如此不講理，唯我獨尊，不對……我要的回應不是這樣……」
當大家都不明白哥哥的話語時，他倏地抬起頭，雙眼睜地大大的，瞳孔卻平靜地不像是有感情的人，失去光彩的眼神，黑得彷彿要將人吸進去一樣。
「曉……曉嵐……？」爺爺劍哥哥這副模樣，嚇得不知所措。
「哥……哥哥！你怎麼了！」我看到哥哥這令人畏懼的表情，馬上詢問哥哥。
「沒事，」哥哥露出了一抹沒有靈魂的微笑：「沒有怎麼了，走，我們回去吧，現在很晚了，該睡覺了。」
好像沒有爺爺在場似的，哥哥對著我叮嚀，完全沒有把爺爺的存在放在眼裡。
『啪──』的一聲，我跟哥哥之間的某種連結斷掉了，我無法去猜測或是感應到哥哥的任何想法思維，哥哥在我的面前，好像就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哥哥，我們過往對彼此的了解都無法套用在現在的哥哥上，他就只是一個陌生人。
不知道不明白不瞭解，為什麼哥哥會變成這樣？剛才哥哥和爺爺又爭吵著什麼？村子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他們講得好像村子處境十分危險的樣子？
好多事情我都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好混亂，夾在哥哥與爺爺之間，又聽他們在討論村子的事，我真的不明白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只知道──今晚的月色有點不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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