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待會有空嗎？想請妳吃頓飯。
初冬向晚。我愣愣地倚在床沿，目視最後一抹日光融化地面，嘆息——唉。聲音冉冉地盪，在孤寥的空氣裡。慢慢，消散。
一秒，五秒，十秒。我麻木了。魂魄飄得不知去向。時間點滴流逝，亦未能將它喚回。定格在他遲遲得不到回覆的訊息，手機屏幕失落地黯下。半晌，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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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去？不去？窗外燈火明滅，車流穿梭，人潮湧動。內心的鐘擺搖晃。左，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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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綺麗的幻想泡泡悄然成形，浮起。湛藍夜色下，他用盈滿暖意的笑容向我道好。我們踏在鋪滿落葉的小路上，沙沙前行。轉彎，一家小巧玲瓏的咖啡屋坐落眼前。他佇足，笑問我是否喜歡？爾後溫柔地敞開門，邀我入座……。
我不自禁勾起嘴角。然而同一瞬，是強烈的罪惡感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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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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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去。啵。泡泡應聲爆裂。那，留在這裡吧。只因他，他才是我的丈夫。可當這樣端正而應該的想法萌生時，心底卻暗暗刺痛，宛如針紮。我想起那些日子。每個寒冷深夜，一樣，都一樣。昏晦房間裡，人去樓空。以最便宜的微波食品壓置，桌上紙條寥寥數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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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酬，今晚不回來。妳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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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沒有多想，亦不願，更不敢多想，默默地允了。深夜，月色自窗沿游入臥室，於地面擱淺，淤積，彷彿淺灘。我獨自窩縮在寬敞的雙人床上，卻如漂泊無邊汪洋般，惶然。
可我必須相信他。我必須。無論夜多深他才姍姍歸來，無論掛在架上的西裝外套，摻帶多麼刺鼻的香水味。儘管醺醉時口裡囈語著陌生而香豔的名字，儘管偶爾留睡，亦彷彿理所當然地與我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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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仍然採信。我得。因為他，是我丈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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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嘟嘟。我猛一回神，從滿身濕濡涼意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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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不出閒暇也沒關係呦，無需勉強。改日約。我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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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妳。多麼露骨，卻又溫柔的句子。我又一次不可自控地，無聲笑了起來——是的，我笑了。喜悅的笑。
那一瞬，我難過，甚至懊喪的明白，我再也，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因為我需要依靠，而不是當個浮木，任浪流支配；我渴望陽光，而非縮躲陰暗角落，唯能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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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我堅決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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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頃刻，最後的理智防線瓦解。我踏著急促的步伐下樓，離開家。就今晚吧，我有空。不捨你等。:）
天早已徹底暗了下來。一切都無所謂了。所有怨恨悵惘，從此只封鎖在那間，囚牢一般陰鬱的地方。
我沒去想他待會是否回家，或者佇留多久。要是沒見著我，是否感到錯愕。
一切情緒濾過傷透後重獲新生的心，餘下快感。我輕輕的笑了笑，邁開步伐。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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