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超級英雄的誕生（四）他們的圖書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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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衝刷世間所有罪惡那般，大雨下個不停，衣服變得沉重，塗滿大便的地面更是變得泥濘不堪，但好歹皮膚是被洗乾净了。儘管屎味沒有那麽輕易散去，但來自村子中央，一股好聞的味道也交雜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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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脆脆好滋味，油膩柔軟又多汁，豬頭人你的選擇！」隔壁「我愛綠色錢錢農場」的廣告詞回響在人們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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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恢復了昏暗，只剩下寂靜的雨點。澤普勒斯也從震耳欲聾的雷鳴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右手。那是他造成的嗎？那是他的能力嗎？一個凡人使用了異能？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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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著，他看到了右手上的手環，他感受到了遲來的愧疚和歉意，擅自拆用顧客的包裹，這簡直是郵遞行業的大忌，如今恢復理智的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做出那樣的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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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隻手環也很快讓他聯想到了一種可能的解釋。他知道，這份包裹的主人安琪蘿女士是麥克哈公司的產品試驗者，其中最有名的當然就是在異能測驗上初次亮相的異能裝甲，它讓凡人也能夠使用異能。如今有一個異能手環似乎也沒那麽奇異，不過澤普勒斯仍然感到驚訝，麥克哈先生居然能在短短幾個月内做出這樣大的進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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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還是占了上風，他緩緩轉動著手腕，窺視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商業機密，他這才發現手環的中央映著金黃色的圖形，像是手機的電量，如今只剩七成了，恐怕那消失的三成是自己用掉的，窮苦的郵差已經開始為可能的損失費心驚膽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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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你還好嗎？！」離得最近的伍德第一個跑了過來檢查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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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澤諾斯、澤娜，還有其他村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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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老金呢？！」他焦急地看向理髮師昏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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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小金扶著爸爸給他舉了個大拇指，「在打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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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的人們哄堂大笑，儘管大家都是臭烘烘的狼狽模樣，但這不顯得更可笑了嗎？在彼此嫌棄的眼神中，他們甚至抓起身上的大便打鬧起來。要是被上流社會的人看見了，肯定又會被那些達官貴族掐著鼻子唾駡「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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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民們八卦地逼問下，澤普勒斯也不得不把麥克哈公司的商業機密泄露出去，要是被人們誤會他真變成了一個異能者，那就更糟糕了。而且他也信賴他的鄰居們會遵守向他的保證，不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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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惜，看來今天的宴會就到此結束了。」看著滿桌被混入糞便的料理，帕斯塔夫人沮喪地垂下嘴角，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晚宴也舉行到了一半，她的美食並沒有完全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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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掃視了一眼被糞便糊窗的房子和挂著豬耳朵的樹梢，下個不停的大雨更是沒有任何幫助，澤普勒斯的肚子都絞痛起來，「這可真是……很大的清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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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盡是不遂人意。澤諾斯和澤娜沒能實現環游世界的夢想，伍德無法不交彩禮就和女朋友結婚，帕斯塔夫人進不了「有錢人才吃得起的餐廳」工作，老金買不起睡神大道櫥窗中的那把金剪刀，小金也沒有錢能夠每一餐都吃糖果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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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哈文村的村民也不得不上街掃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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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位熟睡中的村長先生。人們嫉妒地看向村長家早已黑去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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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多雷村長隔天醒來，出門散步的時候，他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村子。這很反常，村民們爲了賺錢養家往往很早就起來了。將日常取而代之的卻是骯髒油膩的房子和屎窪遍地的街道，一股微妙的味道始終消散不去，令人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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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老人家直接就當街嘔吐起來。他擦擦嘴，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後，故作自然地踮起左脚尖，用鞋底將嘔吐物推向道路旁帕斯塔夫人屋前的小花叢中，反正他肚子裏裝的也是帕斯塔夫人的料理，如此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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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他敲響澤諾斯一家的大門。來應門的是澤普勒斯，頂著一對黑眼圈，穿著一件白色短袍，頭髮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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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他睡眼惺忪地摸著肚子，打著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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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我。」老人的下巴縮緊，「你介意解釋一下村子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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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一下就清醒過來，所以昨晚的事不是夢嗎，他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尷尬地嘗試解釋：「呃，是這樣的……昨晚有一群豬頭人襲擊了村子，所以才造成了……嗯，你看到的景象。但我們真的努力打掃了！真的！今天我們一定打掃完！絕對不會給最美鄉村競賽拖後腿的！我保證！」年輕人鄭重又緊張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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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驚訝的是，村長沒有驚訝，只是繼續板著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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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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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他嘆息道，「這又不是你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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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麽説，澤普勒斯總算卸下心中的大石，「謝謝你的理解，多雷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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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擡起拐杖，轉身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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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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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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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我想去你家借幾本書看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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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你什麽時候喜歡上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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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因爲昨晚的事情。豬頭人襲擊挺少見的，我想知道爲什麽他們會那麽做。我擔心……將來會不會有更多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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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得不讓你失望了。很不幸，我們村的圖書館并沒有收錄這方面的内容。」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但如果你一定要調查的話，就去帝都圖書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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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你的建議，村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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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後，澤普勒斯回到房間試圖睡個回籠覺，但眼皮卻始終合不上，盯著對面墻上渾身筋肉的大力俠海報，總算也是盯膩了，乾脆就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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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地上散落的包裹，這是昨晚搶救的成果，並不多而且都不是需要立刻派送的快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來到走廊對面的厠所，洗漱穿戴好，披上喜愛的紅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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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鏡子看了一會，他才注意到手腕上的閃光，他居然將異能手環戴了一個晚上，能量格又略微降低了一些。糾結了一會，他最終還是沒有取下來。整理完畢，澤普勒斯靜悄悄地踏出家門，不希望吵醒忙碌一夜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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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促踏下門前階梯，這階梯比平常的要高，聽説是因爲澤普勒斯的曾爺爺在蓋房子時不小心把地基堆太高了，這也導致他們家儘管只有兩層樓高，但比其他房子還要高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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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白天的照明，澤普勒斯這才看清屋子遇襲的情況，還真是慘不忍睹，看來回家後他還得再洗一遍墻。入口的正門設立在屋子的最左端，向右沿著墻面，開著紫色小花的綠藤攀爬上了二樓的窗戶，狹窄傾斜的街道兩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盆栽，可惜其中不少都被豬頭人撞碎。但樂觀想想，好歹不用擔心肥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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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中央，廣場上的狼藉被處理的很乾淨，但破碎的東西無法復原，比如他的馬車，也是這時候他才想起這件事，真是令人頭疼，只好默默地將去公司一趟添入今日的行程中。將奈兒牽出馬廄，翻身騎上馬背，快馬加鞭，哈文村的英雄向北邊的城市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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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歲的郵差先生是「斯帕奇日郵政公司」連續多届的優秀員工，儘管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爲了做好人好事而遲到，但同樣也有許多客戶對他贊不絕口，事實上就沒有幾個認識澤普勒斯的人會討厭他。因爲極高的用戶反饋，他主要負責斯帕奇市、斯帕奇郡的跑腿工作，也因此他其實很少來到公司總部，澤普勒斯往往都奔波在寄信人和收信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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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帕奇日郵政公司」的前身是叫做「皇家郵政」的政府部門，大革命時同樣也趕上了一波改名潮，變成「斯帕奇日郵政」，幾年前二皇子將它改組成國有企業，希望借由資本主義的力量實現收入平衡，然而并沒有多大功效。如此歷史悠久的組織，不難想象它的總部會坐落在帝都的議會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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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古典式的建築，但從後門進去，一眼看到的卻是轟鳴的機器和挑高的天花板，現代風十足，這裏是帝都郵件包裹的集散點。公司高層的辦公室在更高層，澤普勒斯本可以走裝潢大氣的正門大廳，但他沒有，因爲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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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莫勒斯！」他提高了聲音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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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而來的那位禿頂中年男人正是他的上級主管傑莫勒斯，穿著嚴謹的西裝領帶。長相明顯是個斯卡爾人，因爲二等公民的身份，他平時沒少受斯帕奇日人的白眼，其他種族的人也沒多喜歡他，更是不樂意服從他的指令，他們總覺得傑莫勒斯自視甚高，儘管傑莫勒斯只是在做本份内的工作。再加上比起辦公室的工作，這位主管更喜歡來到底層巡邏，這讓習慣偷懶的員工們更是對他好感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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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澤普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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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這不是我最愛的員工嗎？好久不見，澤普勒斯。」他真心地笑了出來，即使是工作日的大清早，「欸，你怎麽不給自己放一天假？不是才剛拿下任務榜第一嗎？恭喜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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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但這也是多虧大家的好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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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還是那麽謙虛！」傑莫勒斯親昵地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臉上自豪得像是看見兒子一樣，可惜他親生的兒子從來沒讓他自豪過，他也因此練就了一眼看破有鬼的功夫，「説吧，出了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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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憋紅了臉，「……我的馬車……被撞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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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聽完年輕人對昨夜事件的解釋後，傑莫勒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很蹊蹺。比如你説昨天夜間突然降溫了，但我記得昨夜城裏的氣溫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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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村裏才有的現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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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不好，但值得注意。至於豬頭人，你説的沒錯，豬頭人襲擊應該是很罕見的，我只聽說過一次豬頭人襲擊的事件，好像是二十年前在太天國發生的事情。我對異能動物也不太瞭解，或許你可以上異能者論壇查查看，我不是給你一臺手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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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工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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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從來沒私用過？」即使相信澤普勒斯的品格，傑莫勒斯仍然難以想象一個年輕小夥子能抵制科技產品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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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就是那個例外，「沒有！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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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相信你，冷靜點。」年輕郵差表情嚴肅的像是被指控謀殺一樣，讓混社會多年的中年男人笑了出來，「你就玩玩看嘛，我批准你了！科學研究證明，適當的娛樂也有助於提高工作效率！相信科學啊，澤普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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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不是説不能私用手機嗎？怕被什麽……呃……黃色廣告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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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黃嗎，澤普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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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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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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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謝謝老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馬車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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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莫勒斯大手一揮，根本沒把這放在眼裏，「沒事，你直接去隔壁車庫卸個車廂下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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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失費不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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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保險公司要就行了唄。」然後他又想到，「不過你這個手環，還是趕緊拆下來吧。再和安琪蘿女士聯絡一下，你知道該怎麽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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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我不是……」澤普勒斯這下真是羞得想打地洞了，儘管他知道傑莫勒斯并沒有把他當小偷，但這不是更令人愧疚了嗎？他火速摘下了手環，像是在碰燙手山芋一樣，但在脫離手腕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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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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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弱小、孤單，像是第一次照鏡子的醜八怪，像是從天堂墜落人間，只剩手中一條脆弱的風箏綫維繫著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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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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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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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聼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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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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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傑莫勒斯……」他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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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頭男人擔心地看著他，「你還好嗎？你剛才像是見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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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仍然處在晃神狀態中，但理性也漸漸回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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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莫勒斯警惕地看著年輕人手上的手環，「是不是這手環造成的？我早就聽説過法陣裝置會對人體有各種各樣的不良影響。説是什麽，會令人上癮無法自拔！走路都在看手機！欸，看來你是對的，還是少玩點手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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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勞感仍然沒有散去，但澤普勒斯卻被逗得笑了起來。但認真地說，如果任何法陣裝置都能令人上癮，那澤普勒斯也不至於沒玩過手機。所以，或許，這手環真有一種奇異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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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沒打算立刻就將車廂的重量加之於他的奈兒，而是讓奈兒繼續留在外邊的馬廄乘涼，他自己則徒步去不遠處的帝都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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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年歷史的建築更顯古風，不過當然這也是毀滅又翻修過無數次的，這真的還能算是原來的圖書館嗎？在奧理安大帝的統治下，無數的珍奇異寶和古籍書卷湧入斯帕奇日，讓帝都圖書館成爲當時世界上藏書量最大的知識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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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靠近正門，智慧的陰影就觸及頭頂，是密涅瓦女神的雕像，和其他九主神一起排列在九層樓高的白金巨塔頂端。最頂端是半露天的，下雨的時候，整座塔的中央能形成一道冰涼的瀑布，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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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歷史建築的空間畢竟有限，在藏書量上，帝都圖書館早就被斯帕奇郡的圖書館超越了。但在質量上，沒有誰能超過美譽為「偷書賊」的帝都圖書館。無論是太天國神神鬼鬼的書籍，還是塔瓦沙晦澀難懂的經文，又或是隔壁赫列涅的初版數學書，還有一些聽起來就像陰謀論的遠古文明石碑複印。儘管斯帕奇日人對其他民族的文化一點都不欣賞，但只要擁有別人的東西，斯帕奇日人就感到非常的安心。擺著看也是好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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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女士，請問我能在哪裏能找到關於豬頭人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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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人長相的圖書館管理員擡起頭來，他們的表情就和絕大多數痛恨自己工作的人的表情一樣，死魚眼、癟嘴、還嚼著口香糖。他們就那樣盯著澤普勒斯，毫無生機的眼球像是泡在福爾馬林的標本一樣。過了好一會他們都沒有説話，令郵差先生懷疑他們是不是沒聽見自己的問題，正當他準備重複先前的問題時，對面終於停止咀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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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是不是隨便假設了我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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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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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變得不耐煩起來，「我問……！你剛才是不是假設了我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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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的人生沒有爲他準備好這個問題的回答。「……是？」即使是政治課的選擇題都沒有讓他如此猶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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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但他們的表情並沒有很好，「起碼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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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嚼起了口香糖。在那尖酸諷刺的眼神中，兩人之間沉默得就像圖書館的氛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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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是來找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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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擡著頭盯著澤普勒斯，脖子似乎也不會酸，「如果你期望我的幫忙，你最少應該做到尊重我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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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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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潤支，我的性別是流性，我的代詞是他們、他們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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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潤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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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男的！我不是才剛和你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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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是男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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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你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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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吧，我是只來找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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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努力忍耐著這個鄉巴佬的自大狹隘和愚蠢，他們建議道：「你可以稱呼我為潤支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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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内心的不快和迷惑，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能夠如此不理解人，或許他還是老了，但他并沒有想和一個陌生人爭吵這種事，「好的，潤支管理員，我想尋找豬頭人相關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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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沒有很難不是嗎？」他們勉强滿意地點點頭，「態度仍有待改進。」但他們也不打算放下身段和陌生人爭吵這種事。即使是在這個憤世嫉俗、暴戾愚蠢的世界，他們也決心堅守自己的道德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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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嘴部肌肉又開始緩慢地咀合起來，雙手靈活地在面前的電腦鍵盤上操作著，又用口香糖吹了個泡泡，泡泡破了，他們伸出舌頭將嚼了兩天的口香糖捲回口中。終於，打字聲停下了，他們再次擡起頭來，依舊是那公事公辦、活著沒意思的表情，聲綫恐怕還沒有死魚活潑，「非常抱歉，但相關書籍大多已被借出，只剩下一本《撒坦厨神的666道佳餚》中有記載油炸黃金豬乳頭的食譜，請問你想借這本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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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謝謝。」這沒有花年輕人哪怕一秒的時間來回答，「再見，潤支……呃，管理員。」在對面脅迫的眼神下，鄉巴佬總算用對了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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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圖書館這條路是走不通了，當然他還是可以去城外斯帕奇郡的圖書館撞撞運氣，不過此時的澤普勒斯被清净冰涼的大理石和木氣暈染的油墨味留住了脚步，坐在樓梯下方的木椅上，他掏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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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衆神發誓，在此之前他真的沒有用公司派發的手機爲己謀私，某種程度上也是多虧了人事部門的經理，把黃片和彈窗廣告描述得太恐怖了，他的女友海德拉也經常説一些國安局情報局在監控公民的陰謀論，天真的澤普勒斯都被嚇得用膠布把手機前置的攝像機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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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差先生像個老人家那樣眯著眼睛、緊皺眉頭，伸著一根食指在熒幕上戳戳碰碰，動作生疏地在搜索框中輸入「異能者論壇」。他點進搜索頁面跳出來的第一個網站，和突然彈出的客服聊天十分鐘後，他才意識到這是「邪氣眼培訓學校」的網站，這年頭的廣告實在防不設防。手忙脚亂一會，他才總算進入了真正的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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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冊賬號又花了幾分鐘，郵差先生就像個中老年人那樣完全沒有隱私的概念，給自己取名叫「ZPLUS+」。儘管這是匿名論壇，不需要任何驗證，除非是經驗證的名人，比如論壇之花的赫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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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推薦關注的澤普勒斯很快就被赫拉夫人淹沒主頁的性感小黃圖折磨得喘不上氣來，尤其他還在公衆場合，這讓他更加緊張羞恥了，唯恐被人誤解自己在知識的殿堂搞黃。退出主頁，來到論壇的主版面，最頂端的一條熱門文章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令他心臟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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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的名字是《澤普勒斯他媽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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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普勒斯的瞳孔都在震撼，無數的思緒飛過他的腦海，讓他四肢發冷，他盯了好一會才能確定那真是自己的名字，不是自己在幻覺，終於他鼓起勇氣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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