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 - 第二章_勇氣

黑夜降臨，一個瘦弱的身影又出現在某一棟唐樓的頂層，俯視著腳下既繁榮又喧囂的城市。這樣的它在少年眼裡顯得有些傲慢，讓人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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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樓層亮起安寧又穩定的燈火，若此刻他從頂層一躍而下，它大概也不為所動，只是自私地緊守為人類照明的崗位，其他的放佛都與它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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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再次看向腳下的城市，往前踏了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氣，緊閉雙眼，身體微微向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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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抓住衣角的手，不斷冒出汗水……最後他還是把伸出去的腳步收回來了，還是離開了頂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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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到，他也知道他做不到，但每天都會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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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狹窄的房間裡，少年從雪櫃裡掏出一支巧克力味的雪條。嘴裡擔著雪條，走向書桌，啟動電腦，輸入關鍵字「不痛的自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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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托起頭，認真地望著電腦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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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手機忽然震動，打斷了少年的搜尋。手機屏幕顯示時間為11：11，以及幾條新的訊息：兒子，你現在在哪？打個電話給我好嗎？你就那樣離家出走了，我真的很擔心。我煮了你愛吃的可樂雞翼，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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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厭煩地將手機蓋上後，鑽進被窩裡，像是未破繭的蝴蝶，他希望永遠就這樣被封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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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霓虹燈招牌發出的光線撒在少年的被窩上。迷幻的紅色，是死亡的誘惑，還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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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閉上眼睛後，是黑色的一片。一個個白色的圈由中心擴散開來，像是一滴水滴在平靜的湖面上所形成的漣漪，連綿不斷，侵蝕著少年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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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第一時間伸手拿起手機，顯示的時間為03:00。少年不禁埋怨到：該死，又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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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六點的鬧鐘吵醒了少年，他奮力張開想繼續緊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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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留級兩次的他來說，學校是個痛苦的地方，沉悶的課堂，得過且過的老師，吵鬧的教室，虛偽且不友善的同學。可若不上學，學校就會通知他媽媽，她又會打電話過來，若他不接，又會發十萬條短訊……一想到這樣的情景，少年就心煩。感到無奈的他撓了下頭髮，起身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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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隻黑貓正站在少年房間的窗口外面，悠閒地舔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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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學校之際，突然下起了大雨，少年迅速跑進學校，經過走廊，走到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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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將書包隨手扔在地上，把衛衣的帽子往頭上一套，就趴在桌子上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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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書包放地上是怎樣？知不知道這樣會擋著別人走路啊！」一個染了一頭紅色頭髮的男生踢了踢少年的書包，大聲斥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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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少年沒有反應，他便一手將少年的帽子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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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現在在跟你講話！你小子，他媽難道是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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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挑釁後，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回答道：「凌冽！你有病啊？沒看見我在睡覺嗎？上次打架還沒過癮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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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相拉扯碰撞，就快要打架時，班主任及時進來，阻止了這一切。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被罰去圖書館寫反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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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兩個人走到了圖書館，值日的老師給他們每人一張作文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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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在今天把反省書寫完，寫不完，就不能放學。」那位老師嚴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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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給自己找了一個角落，剛坐下，凌冽就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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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煩不煩啊！你就不能去那邊坐嗎？」少年用厭煩地語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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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我就要坐這裡。你能奈我何！」凌冽對少年擺出嘚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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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著旁邊這個煩人的同班同學，終於忍無可忍，將作文纸大力地甩向桌子，背起書包，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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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見狀，立刻抓住少年的手腕，問道：「誒，你去哪？沒聽見老師剛說沒寫完就不準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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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回頭瞪著紅毛，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往圖書館的出口方向走去。他心裡叨叨著：我他媽真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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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離開時經過一棟又一棟的書架，走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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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從閱覽桌到出口應該不用走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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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走道好像一直在延伸，高聳的圖書架鬼打墻似的一直出現，給予強烈的壓迫感。更詭異的是，周邊開始瀰漫白霧，感知溫度逐漸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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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中透著一點光，紅色的微光。少年猜測這個光或許能夠帶領他至出口，於是便向著光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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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走到那裡，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間日式的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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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鬼地方？我他媽走了這麼久，就到這？這也太奇怪了吧，我莫非撞邪了？」少年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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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少年眨了一下眼的瞬間，他發現自己已經進去了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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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如願酒館。請坐。」月柔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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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見眼前這位戴著貓面具，穿著打扮奇怪，身體還有點半透明的女生，露出了些許驚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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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想：這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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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站在吧台前好一會兒，只見他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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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再次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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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少年不敢違抗她，擔心要承擔什麼可怕的後果。他緩緩地坐到了吧台面前的其中一張高腳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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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隨即往將黑色的清酒杯子放在少年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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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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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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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多少錢啊？但我現在沒有錢可以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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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因為是你，所以是免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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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往杯子裡看，清澈的酒仿佛是一面鏡子，映出他憔悴瘦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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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酒館有點不一樣，只要你喝下了這杯酒，你心中的願望就能夠達成。但用什麼方式達成，會有怎麼樣的後果，那就說不準了。」月直勾勾地望著少年的眼睛，從容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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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上經常看到類似的怪談，沒想到這次真的被我遇到了。這又是凌冽，又是詭異的酒館，我這天真的太幸運啦……」少年苦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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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後補充：「願望，我確實有。我想要不疼地死去，準確的說，想知道不痛苦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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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挑了一下眉毛，問道：「為什麼？這願望倒是挺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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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活膩了吧，可能是活著太痛苦吧，或者是我方方面面都不夠好吧......想死但又怕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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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是沒有勇氣才對吧。害怕自己再次做出改變後，還是停滯不前，更加討厭自己。」月打斷少年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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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聽到後，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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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雙手撐著吧台的桌面，繼續說道：「我尊重每個人對自己人生所做的決定。但我個人認為向死亡招手不是終止痛苦的明智選擇。死亡不能為痛苦畫上休止符，而是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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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倒是輕鬆，可生活總給我出難題，沒完沒了啊！理智的被逼瘋，清醒的也變得迷糊。況且選擇死亡的人也鼓足了勇氣......」少年低著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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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到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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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緩緩伸出手，但中途又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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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沒有自殺的勇氣，那不如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決那些難題，過好每一天？」月柔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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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確實很會折磨人，你努力了未必能達到理想，但不努力又什麼都不給你，所以盡力就足夠了。況且你是一個幸運的孩子，身邊還有人願意陪著你走過這艱難的大半生。」月給了他一個微笑，溫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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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眨了眨眼睛，好像記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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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是能實現願望對吧？」少年激動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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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這實現的方法……」月只是說到一半就看見少年已經將「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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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聲謝謝，便匆忙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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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櫃上的貓神像忽然動了一下，芝麻糊從中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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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月說：「誒呦，你今天是怎麼了？居然給那小子白開水，免費開解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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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說：「死後的世界是怎麼一個境況，我再清楚不過……他還是個年輕人，不需走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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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這是你的事，你不著急，那我也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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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仰頭看向仍好好地黏在天花板的彼岸花，表情變得凝重。它們好像又將她的思緒帶到了那個讓她痛徹心扉的瞬間。他模糊的背影好像又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卻無法抓得住，即使已經鼓足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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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出酒館的門口後，發現自己仍然在圖書館裡，正站在出口面前。但回頭一看，酒館卻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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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掏出手機，輸入：媽，我今晚要吃可樂雞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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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正擦拭著酒杯，酒館的門被再次推開......出現的竟是少年的同班同學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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