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分流
「這些人都是能殺人的人。」
突然間，一道淡漠的聲音輕輕地從阿格萊恩身邊傳來。他下意識轉過頭，才發現聲音的主人來自剛才被自己救下、還被自己半拉著的人。那人的聲音不高，但在男性之中也是屬於較清澈的類型，結合身高體型，阿格萊恩判斷此人應該是名男性。
「什麼意思？」對於此人說的話阿格萊恩有些困惑，並放開對他的箝制，細細打量起這名被他下意識拯救的少年。
他最明顯的是及地的白色長髮，無生氣的灰白色眼睛，此外，身穿蒼藍色正裝，完全不似一個善戰的人，但也不像械偶般身上有接合處。
「劍士、黑道分子、秘密警察、瘋狂殺人魔、傭兵、魔法師。」少年逐一看過去：「是些遇到危險時能跨過底線率先殺人的人。」被放開之後也沒什麼反應，只是站在原位。
「那你又是什麼？」阿格萊恩放棄思考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些，轉而詢問。
「......我不記得了。」他卻直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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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萊恩沉默。
這看起來像謊言，但又不好判斷，此人的行徑確實詭異，如果說是個失去記憶、又突然被帶到此處的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阿格萊恩追問。
「零壹，應該是這樣。」少年答道。
「聽起來倒像是械偶的名字......」阿格萊恩看了他一眼吐槽，但沒有深究。雖然自己救了他是事實，但也沒有天真到希望對方感恩他並將情報托盤而出。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QCTaTdqw
「我是阿格萊恩．多夫。」他簡短說出自己的名字。
零壹也沒有詢問更多，只是嗯了一聲，繼續看著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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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們身處在較邊緣的地帶，快要跑到鬥技場外面，這裡放滿武器，有許多看起來只想旁觀不想惹事的人也站在這裡。稍微看一下能看到方才出聲回嗆藍髮女孩的少年也在附近左顧右盼。
而內圈部分因為黑髮青年的挑釁，眾人陷入是否要看別人點數判斷是否殺人的微妙氣氛中。而剛才的短暫戰鬥與殺戮也暫時中止。
捉到這個機會，水藍色短髮的妹妹鼓起勇氣向大家呼喊：「各位，誰殺了人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應該合作起來尋找出口！」
有一個高挑的金髮青年附和道：「是啊，在這裡起內鬨只會分散戰力，想找出口的跟我來吧！總會有辦法的。」
那青年穿著白色底、金色條文的騎士服，腰間配著細劍，手上戴著如紫水晶般材質與顏色的手鐲。可能是某些魔法與科技尚未發展良好國家出身的騎士。但出身並不代表其人品，他在混濁的氣氛中試圖引領人前向正道。
在邊緣的許多人紛紛圍過去，藍髮的女孩露出感激的目光走向他，而他也微笑繼續說道：「你們可以稱呼我為羅納，是一名聖騎士，我相信偉大的神明會引領我們離開黑暗。」
「是聖騎士啊！」「感覺安心不少呢。」「總之快想辦法出去吧。」幾人七嘴八舌。
藍色短髮的女孩也自我介紹道：「太好了羅納先生，終於有人能聽我說話了......我的名字是薇音，來自明葉國！」
明葉國，一個遍布森林與湖泊的神秘國度，與妖精友好的國家，以部落為核心，發展一系列森林系魔法。是「一生中必去的國家」排行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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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格萊恩分神觀察羅納等人，並思考自己有無資格加入時，變化發生了。
最起始被指責殺人的紅髮壯年見到幾些人和和平平地開始對話，心中產生一絲不滿，此念擴成漣漪，隨即遍布他內心。
為什麼我要平白被打？為什麼這些人能這麼天真？再不做什麼，就要失去拿點數的機會了！
他左顧右盼，接著舉起背在身後的舉槌：「哪有那麼簡單！老子可不會就這樣平白受氣！」趁著眾人分神之時一槌子槌向一開始指責他的削瘦男性。而對方險險避開第一槌後欲舉起小刀，卻被壯漢另一隻手一拳打到天上，接著槌子落下，男性在慘叫聲中被槌成肉餅。
周圍的人又慌亂起來，壯漢立即粗聲吼道：「我乃洛克帝國赤血傭兵團成員亞雷克．里安，有跟我同國籍的過來加入我！我不會傷害你們，有難同當才是我國應對之道！」
阿格萊恩眼神恍惚了一下，洛克帝國？那不是跟自己國籍相同嗎？
他看了看零壹。但又思忖，自己才剛保護下一個身分不明的人，就算貿然加入對方勢必不會歡迎零壹，再者自己對亞雷克這個人剛才的行徑也略為不適，儘管自己也沒資格說他。於是他決定保持旁觀。
在亞雷克的一鞭一糖下，有幾個人狐疑地靠向他，並表示自己是洛克帝國的人。亞雷克也沒有多做確認，而是欣喜地接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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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要有人追隨。」零壹冷不防說道。
「我也這麼覺得，真是做作啊。」另一道聲音響起。
阿格萊恩下意識幾乎要拔出劍了，追靈劍半推出劍鞘，才定下目光看向說話的人。
是那個有著半長不短頭髮、紅色眼睛，質問小丑，後來又提出點數問題挑撥眾人的人。也是阿格萊恩判斷殺死多名少女的人。
他身穿白色長袍，衣袖寬鬆，看不出有沒有藏武器，手上的手環是黑色的，是不光滑也不透光的類似瓷器的材質。他保持著笑容，但又給人冷漠的感覺。
「你想做什麼？」想起他種種所作所為，阿格萊恩感到一絲危險，出鞘的劍乾脆就不收回了，直接抽出來指著他。
「我還能做什麼？只是剛好站到附近，聽見有道理的話就回了呀。」男子攤開雙手以示自己未持武器。
但阿格萊恩並不領情：「你剛才說話時還在很遠的地方，特地走過來......是想故技重施殺死看起來沒什麼戰鬥能力的人？」他瞄了一眼零壹。
「喔？」被這麼說的男子沒有否認故技重施，而是玩味道：「這孩子看起來有你護著，我看起來像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事的人嗎？」
「......那你真的只是剛好過來？我可不相信。如果你給不出合理的答案，我將在此將你斬殺。」阿格萊恩釋放出殺氣。
「真兇啊......」男子感慨道，看了看零壹，但零壹毫無反應，只好又看回阿格萊恩：「好吧，我是來找你合作的。如你所見，我是個除了偷襲外沒什麼勝算的人，看你很有實力的樣子，不如我們合作吧？我的名字是九日森奈，九日是姓氏。我手上現在有應該是全場最多的點數，而你如果要一直護著這孩子，勢必負擔更大的資源。我可以提供一些點數作為交換，等出去角鬥場後組成隊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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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一串讓阿格萊恩有些發蒙的話。
「合作？出去？你在說什麼？」他一連提出疑惑：「你知道如何離開角鬥場？」
森奈笑意更深：「如何？光這個條件就足夠你答應了吧？反正到時候想背叛還來得及，先答應我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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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萊恩陷入沉思。
如果這個人真的有辦法離開，那必定是得問出答案來的。反正有無效果試了便知道，自己在這過程中基本上沒什麼損失。
當然，這一切建立在這個男人沒有說謊、也沒有打其他算盤的情況。
雖然本能地反感這種在為難時刻率先殺人的人，但他還是點點頭：「好吧，但你如果有任何我覺得危險的舉動，那這一約定視作無效。」
「沒問題，所以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森奈問道。
「阿格萊恩．多夫。」他回應，並眼神飄過零壹：「他是零壹。」
零壹點頭，似乎是很自然地當作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或者他只是聽到自己名字後本能的反應。
「多夫先生和零壹君嗎......」森奈看了看兩人。
「換你告訴我怎麼出去了。」阿格萊恩寒著臉說道。
「在這之前......先等一等，這場內人還太多了。」森奈發出驚人之言，並看向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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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雷克已經招集到幾個人，接著在中央喊道：「誰敢來挑戰我？在這角鬥場，競技就是規則，你們這些縮頭烏龜，誰先來領死？」
聽見他這麼說，群眾裡有幾人看起來明顯臉色變差了，如此直白地挑釁，理應有常識的人不會輕易向前。
但這是一群能殺人的人。
或者說，這是一群已經漸漸失去道德人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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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無論是誰，什麼職業、身分、性格，在面對扭曲的環境逼迫下，人人都能成為能殺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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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全身是筋肉的女性立刻跳了起來：「誰是縮頭烏龜？你自己可說了，這裡是角鬥場，那就一對一比賽，不許有作弊，打到死為止！」她隨手抄起角鬥場邊緣放的巨劍，單手提著看起來與重斧無異的武器走到亞雷克前面。
「哼，這可是你說的，我只怕你個娘們耍賴！」亞雷克勾起狂放的笑，舉起槌子指向天空：「都退開來！誰都不准插手！決鬥就要有決鬥的樣子！」
女性也不甘示弱，一劍敲了下地面，炸出一個淺洞：「老娘生平都在武鬥場度過，還從沒輸給誰，你這狗兒子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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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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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人太多是什麼意思？」阿格萊恩皺著眉看著兩人叫板，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追問著剛才的話題。
「這個嘛，我就先保密。我們來聊點別的吧？比如說，你會什麼要救這孩子？」森奈笑著望著零壹。
「......順手而已。」阿格萊恩默然。
他其實也沒想太多，為什麼呢？是因為自己僅存的良心嗎？但人不是神，沒有資格選擇誰該殺誰不該殺......他不想擅自將「救一個少年」稱作是善，「殺一個想殺人的人」稱作是惡。說到底，不過都是人性的私心罷了，人會下意識地將自己的作為解釋成好的、有其意義、或者說是正義的。但他很清楚，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正義的人，武鬥館終究是一個，誰比較強誰就稱王的地方。
「因為他的手環是白色的。」想了想，他補充。
這個答案是他最後得出來的，也是潛意識裡，當他看見每個人擁有不同手環時，便擅自判斷手環跟一個人的特質相關，而看到純白色時才會驚訝－什麼樣的人能被稱作是「純白色的人」？
也許他有些嚮往吧，能成為一個白色的、乾淨的、無愧於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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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森奈不知道是不明白還是在笑，發出一聲質疑的聲音：「你這個人真的很難搞耶。」
零壹這時也看了過來，好像還點了下頭。
「難搞的人是你們吧...。」阿格萊恩汗顏，隨後把目光放回單挑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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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女性率先揮著巨劍向亞雷克揮去，亞雷克不躲不閃，倫起巨槌阻擋。女性記起剛才那人被一拳擊飛的教訓，劈擊被擋下後也不將招式使老，立刻抽回劍回到防禦狀態。
亞雷克大笑，出言挑釁：「話說那麼大聲，實際上也不怎麼樣啊？」
女性大怒，趁著亞雷克說話之時悶頭舉劍直刺。這一下倒是換亞雷克吃驚了，這個人好些不講武德，或是說不喜廢話，抓到機會就是一陣猛劈。
亞雷克趕忙閃避，但胸口還是被劃破一道血痕，他幾個後跳迴避女性愈發猛烈的攻擊，卻無法抑制住對方的猛攻，被打得節節敗退，口中碎念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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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會輸。」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ifEM8LXC
零壹淡漠的聲音又悠悠飄來，阿格萊恩感到一陣被劇透的厭煩，出言道：「未必。」
「他對人格鬥的經驗不足。」零壹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被反駁。
「洛克帝國出身的人......」阿格萊恩想說什麼時，場上的情況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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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得難以招架的亞雷克忽然勾起勝利般的笑容，停止一邊招架一邊口中叨念什麼的行為，而是倫起拳做一個假動作讓女性改變攻擊方向，自己卻立刻收回拳頭往後退一大步。
正當女性遲疑一陣，準備要下一步行動時，亞雷克的拳頭張開，突然就放出一條條紅色的、像蛇一樣的鎖鍊，向她纏繞過去。女性大驚，用劍想劈砍掉紅鎖，卻發現數量太多，巨劍的速度根本趕不及，一個疏忽便被綁住。
亞雷克眼放紅光，胸前的血突然都注入鎖鍊，他大喝一聲，居然鎖鍊應聲向內一縮，竟把她給擠破，碎成無數肉塊與血沫，頓時漫天血霧與一聲淒厲地像鬼一樣的慘叫迴盪在整個角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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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壹轉頭看著阿格萊恩，微微疑惑的表情好像在讓他解釋。
「傳說洛克帝國居民人均魔法師，原來是真的嘛？」森奈好奇道。
「把魔法當義務教育的國家，我翻遍地理課本也找不出第二個。」阿格萊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但我從來沒及格過，現在也還沒畢業。」
「這就是...魔法......」零壹喃喃道，緊盯著亞雷克身上紅色的血痕，以及慢慢被收回的鎖鍊，神情有些呆滯。
「零壹君的國家沒有魔法嗎？」森奈問道。
「我不記得了。」零壹隨即答道：「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喔～」森奈也沒有多問，只是露出微妙的神情。
「多夫先生今年幾歲呀？」他轉移話題：「聽你的語氣，是洛克帝國的人？還好你剛剛沒加入那個壯漢，不然我就沒人可商量喽。」
「17歲。」阿格萊恩答著：「我看你也沒有很積極要合作的樣子。」
「這個嘛～」森奈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得先確認你是個好人才能繼續啊。」又道：「不過原來跟我同年嗎？看起來比我大上不少啊！」
「......我不是什麼好人，現在你要放棄了？」阿格萊恩冷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說看起來比實際上更大時有點不滿。
「這可不好說，不過我很確定你是個怪人。」森奈正色道。
阿格萊恩沉默。他不想再搭理這個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反正在他說出離開的方法前，自己大概暫時都不想主動跟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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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鬥場中心，因為剛才女性的慘死暫時沒有人敢貿然上前挑戰，又或者是比起跟強者死鬥，不如使計謀害人更加簡單，也有的人還在盤算著繼續袖手旁觀的可能性。亞雷克舉著勝利的號角和剛才追隨他的人分享喜悅，立即就用點數換了一些食物給幾人以示友好，並移動到偏向邊緣的地方席地而坐。
此一舉動自然使內部成員欣喜，但在旁人眼中無非是一種惹人厭的舉動，也有些人的心底猶豫了起來。
但他們聚集成團，自然不可能上前搶奪，以一敵多是不明智的。
是不是該找些人來湊成隊了呢？不少人開始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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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萊恩忍不住看了看森奈，這個人該不會在一開始就想到這些，打著知道出去方法的名義實際上是提前尋求在場內的保護吧？
森奈在他看過來時則回以疑惑但微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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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格萊恩思考自己要不要放棄剛才決定不再跟他搭話的念頭質問他時，他們聽見角鬥場邊緣處傳來一陣喧鬧。那是異於場上氣氛的，帶有期待與歡快的吵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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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挺厲害的嘛！」能聽見薇音這麼說。
「啊啊，我只是剛好發現這裡有條縫隙，可沒有要幫你們找什麼出口。」另一個聲音說著，是那個淡金色頭髮、藍色眼睛的少年。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7VgNRIRG
沒想到剛才雖然互相鬥了幾句話，相處的還可以啊。阿格萊恩默默地想，並向他們幾人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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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人的身後，赫然是一扇敞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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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2:〈分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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