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風水師 - 第六章：畜牲的孩子

依著自己留下的記號離開庭園，封振南登上平治房車，司機隨即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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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車窗察看那個木陣，封振南突然想到些什麼，雙目一瞪，隨即卻大笑起來，聲如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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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奇門，要分清主客，因為有些格是利客，有些則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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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的主客觀念，相當靈活，視乎陣法的目的，簡單概論而言，先動爲客，後動爲主，積極主動爲客，消極被動固守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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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所佈的局，早就道明了他的意願，那個天遁之格，生門主興隆，又得月華之氣，百事生旺，利上書，求官，行商，婚姻……還有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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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佈了一個如此漂亮的局，就是證明自己的能力，讓他退下來，安心把封家托付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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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是客，他是主嗎……既然有如此的下台階，他也不會不識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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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門向來重視長幼尊卑，然而當家卻凌駕於一切之上，即便面對長輩也可直呼其名，擁有無上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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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封振南例外，他的輩份奇高，誰也得叫他一聲大長老。他雖然已經八十多歲，但因為以道家的方法修身，所以身體壯健，有心有力，一向深得封門眾人的敬重，歷任的當家也忌他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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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自八歲上任以來，一直隱居避世，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不與族人為伍，但卻能把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條。他會露這麼一手，背後必然有什麼大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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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媽已經算是聽明絕頂，想不到他更青出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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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究竟你是想償還母親的罪，還是為她報仇呢？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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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邊廂的第二十代當家，封慎言，還在繼續下那個殘局──自己和自己對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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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掌控下，黑子竟然能殺出重圍，然而白子的優勢仍在，「雙方」勢均力敵，黑子在兩次也幾乎沒路可逃時反咬白子，最後竟然還反勝白子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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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封慎言身旁的老人，明叔，也不禁嘖嘖稱奇，這位少當家，還真有一雙能起死回生，將萬事萬物舞弄於鼓掌上的魔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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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封慎言準備了三個錦盒，編了一至三號，他預先吩咐明叔，聽到他拍掌才捧著盒子走出來，至於捧哪一個盒子，就聽他拍手的次數，一下是一號，如此類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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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兩個盒子，盛的也是棋盤，就是如果封振南沒有認輸，繼續行棋的話，將會面對的困局，可見一切盡在封慎言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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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忍不住探問，「當家，你料事如神，我從不懷疑，但人的思維不能推算吧，再者當家怎能如此肯定自己會是執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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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思維的確不能敲定，但能夠引導，至於如何讓自己手執白子，純粹是雕蟲小技。」封慎言那冰堆雪砌的臉上，難得浮起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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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慎言喜歡掌握一切的感覺，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懂得如何在抓子猜先時，確保自己能得到哪一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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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入口的那個木頭陣，除了是想給封振南一個下馬威，要他過關斬將之外，還有一個實際用途──那些木頭，好比棋子，封慎言早就在這個時候，就把這條路線刻在封振南的腦海中，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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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封慎言這麼隱晦的解釋，明叔當然不明白，但卻沒有追問，事實上，當家給他的回答，十次有九次他也聽不懂，只是他還是會問，因為這是他們的溝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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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明叔又問：「當家，其實大長老年事已高，最近已經近乎不問世事，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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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沒有說下去，他向來都很有分寸，有僭越嫌疑的話，半句也不會說，所以封慎言就為他說下去：「為何我還要來個杯酒釋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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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點了點頭，封慎言就接下去：「我需要一個強力的後盾，在必要時站在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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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封振南一直都想培養一個準確無誤的算命機器，自己也應該讓他高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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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在想，我是想報仇，抑或還債吧！」封慎言搖頭笑了笑，笑得帶著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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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沒有回話，眼神卻閃過一絲痛楚，他心想，整個世界上，最恨上任當家封天儀的人就是封慎言，而封天儀虧欠得最多的人，也是封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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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親眼看著封慎言一心一意，默默的家族付出，他真為這個少當家抱不平。大長老，你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麼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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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封慎言已翩然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坐在椅子上，閒閒的撫弄著書桌上的一面銅鏡。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fhKKL9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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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面圓形的銅鏡相當精緻，上面分別雕了青龍和白虎的花紋，但整塊鏡子相當的殘舊，看來年代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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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銅鏡，而銅鏡也彷彿有靈性似的，散發出嬝嬝的紫色輕煙，似是在回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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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慎言滿意一笑：「祖先爺爺，我也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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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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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慎言從沒見過自己的爸爸，他打從出世起，就只有媽媽，連姓氏都是跟從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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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他和媽媽的關係應該很密切，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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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一族，一直聚居在元朗南的一個小圍村。那兒的房舍，全都是外觀相約的古雅平房，並以當家及長老們居住的四合院大宅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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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孩正在祠堂後方的小庭園玩耍，這是他們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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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們說一個大秘密，聽說當家竟然離家出走了！」一個胖胖的男童刻意壓低了嗓子，但語氣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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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從哪聽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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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出走？當家不做當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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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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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孩子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一件封家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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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像很嚴重呢，我也只是偷聽到大長老和爺爺的對話……」他好像發現到什麼重要的東西，突然頓了一下，然後略帶激動的指著從祠堂走出來的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孩子：「看看他！大長老還罵他是「畜牲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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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慎言？他一向都不跟我們玩的，是獨孤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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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連他媽媽都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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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當家走了，他就是當家呢，當心讓他聽到，他會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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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啐，我才不怕畜牲的孩子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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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哄堂大笑，那小孩也聽到他們最後的那句「畜牲的孩子」，羞恥讓他滿臉通紅，莫說回罵他們，或為自己的媽媽辯護，此刻他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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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馬上捂著雙耳，拼命的跑開，什麼都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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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些刺耳的嘲笑，就像魔鬼的耳語，在他耳邊不斷的徘徊，縈擾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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