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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熾熱的風飄忽在茫茫荒漠上,就像透明翻滾的海浪,讓一望無際的戈壁,沙石焦灼,滴水不存。這就是葛雅說的“死亡之海”。
火駒頂著烈日,飛奔在荒漠上,不知不覺他們已經進到了“死亡之海”深處。塞林用舌頭舔了舔乾裂凝血的嘴唇,他最擔心的事兒果真出現了。昨天水壺底僅剩的水只撐了一個早上,現在已經滴水不剩,眼下焦陽似火,毫不留情地烘烤著他們,酷熱難熬,乾渴難忍。
汗水已經濕透了塞林的衣衫,白花花的陽光加上額頭淌下的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一陣陣頭昏眼花,神智有些恍惚起來,但前方模糊不清、平展的地平線仍然一成不變,似乎根本沒個盡頭。他越來越懷疑連駱駝刺、沙拐棗或是豬毛草都看不到的地方,怎麼會有條河。即使有河,他體力如此透支,還能不能撐不到那裏?他越這樣想,心裏越是冒出一陣陣恐懼。他開始強制自己不往壞想,他不是一個人,火駒還在馬不停蹄,一定能跑出這片令人絕望的荒漠,相信葛雅也能引領著他們找到那條神秘的雲霧河,就像爸爸跟著小鳥找到泉水一樣。
火駒流出的血紅汗水,像珍珠串一樣往下淌。半天都過去了,他還在風馳電掣地在飛奔。儘管火駒現在看上去還體力未減,奔跑如飛,但他一天多都沒見水了,而且他們前方根本看不到有雲霧的跡象。火駒可是他們的唯一指望,他若撐不住,那就全完了。不過還好,火駒仍然奔跑如飛,沒有疲憊的跡象。
都說火駒是大漠上少見的好馬,豈止如此,塞林這時才知道,原來草原精靈火駒,有著讓人無法想像的耐力。在這絕望的荒漠裏,誰要是有火駒真是太幸運了,他堅信,他肯定是這樣幸運的人。
但是塞林沒想到,事情出在自己身上,而且來的如此之快。刺眼烈日讓他神智越來越恍惚,接著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在片刻的清醒時,他知道事情不妙,想找一片陰涼之處休息片刻,但周圍茫茫戈壁,根本看不到一處蔭涼之地。他強打起精神堅持著,但還是擋不住眼前一陣陣飄忽不定,頭腦一陣陣昏沉。只是一刹那,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摔倒了馬下,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塞林先是感到額頭上一陣涼風吹過,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火駒的肚皮,他發現自己原來躺在地上,火駒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暴曬的陽光,留下了一小片蔭涼。他這時感到頭腦清醒了許多,想勉強坐起身,可發現自己站不起來,頭還在一陣陣發昏。
塞林在火駒胯下,望著大地蒸發出的熱浪,清晰地看到了一片藍色的海洋。他知道,這不是幻覺,是因為地面被暴曬而產生的藍天折射,古時阿拉伯人稱它為“魔鬼之海”。當他正為自己恢復了清醒判斷時,卻看到一群群人群從他們前面路過,他們變幻莫測,忽隱忽現,一會兒是一隊隊的駱駝商旅,一會兒有城廓街道上穿行的人群,還有縱馬馳騁在荒野上的鐵騎軍隊。他們不同族裔,不同穿戴,不同服飾,各式各樣的人,成群結隊川流不息,很明顯那是不同年代的人。他覺得他就像進到了活生生的流動歷史博物館。但忽然又是一陣恐慌襲上心頭,這顯然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像見了鬼似的趕忙捂住了眼睛,停了片刻,分開了一個指縫,看到那些人流還在繼續著,而且還聽到他們熙熙攘攘的聲音。他害怕起來,覺得自己一定像爸爸一樣,患上了“沙漠綜合症”。
爬在他身邊的包瑞見塞林這怪怪的樣子,“你怎麼了?”
“我出現了幻覺,看到了許多飄遊的人。”塞林捂著眼睛說。
“你是說前面走過的那些人。”
“你也看到了?”塞林很吃驚。
“嗯,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他們到處都會有。”火駒也答道。
“原來你們都能看見,”塞林馬上放下手問,“難道咱們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不是。”包瑞答道。
“那就應該是某種幻影。”
包瑞還是搖搖頭“也不是。”
“那是什麼,難道是真的?”塞林已經無法想像了。
“當然是真的。”包瑞答道。
“什麼……”塞林驚得快掉了下巴。
包瑞卻輕描淡寫地說,“那是‘時光流’,裏面是不同地域,不同年代中,人的靈魂。”
“你說什麼,是靈魂。”塞林眨巴著眼,心裏卻想著他們該不是遇到了鬼魂。
“對,是一個個靈魂,”包瑞像沒事人一樣說,“放心好了,沒有魔咒干擾,他們就像你一樣。今天他們是從咱們前面路過,沒准那天咱們會到他們中間去,或者他們找上咱們。這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這還不讓人驚悚。”塞林瞪圓了眼睛說。
包瑞搖搖頭,“如果你連這都吃驚,往後你可要準備好遇到更震驚的。”
“那會是什麼?”塞林簡直無法想像。
包瑞回答道:“尹薩用魔咒調動的幽靈軍隊,那可是歷代的殘暴叛軍。”
“是嗎——”塞林真的被震驚到了。
包瑞肯定地點點頭“肯定會這樣。”
“你是說,我們會和幽靈作戰。”
“是呀,我們這場征戰,就是對邪惡幽靈的征戰。”包瑞解釋道。
這時,葛雅從空中滑翔而來,又貼著他們頭頂飛過,扔下了一句話:“快到了,跟緊我。”
塞林一聽趕快想站起身,可站不起來。火駒一看,臥下身,讓塞林爬到馬鞍上,然後起身跟著葛雅飛奔而去。
塞林癱軟地趴在火駒背上,火駒越跑越快,耳邊很快響起呼嘯的風聲,撲面而來的熱浪,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只得把頭埋在火駒的鬃毛裏。
“火駒,這該是最後一段路了,你可要堅持住,”塞林心裏在默默地念著。火駒沒讓他失望,好像有使不完的勁,跟著葛雅繼續在飛奔。塞林抬頭眯著眼睛,看見葛雅飛得很低,始終保持著和他們的距離。他張著翅膀,正朝著一片霧濛濛的地方滑翔。的確,他們沒跑多遠,已經看見前方有一片煙霧繚繞之地,那是一片塞林從沒見過的奇怪雲霧。茫茫濃霧漂浮在地面上,遮蓋了前面所有大地,而天空卻晴朗透徹,一絲雲彩都沒有。
雲霧離他們越來越近,沒容他多想,他們已經跟著葛雅一股腦鑽進了濃濃迷霧之中,頓時可怕的熱浪立即消失了,還迎來了一陣陣的涼意,塞林馬上覺得身上有了力氣,頭腦也跟著清醒過來,
“慢點。”葛雅在前面說了聲。
火駒減慢了速度,緊跟著葛雅向迷霧深處行進。茫茫大霧包圍著他們,就像行在雲中。剛走了一段路,葛雅就從天而降。
“等一下。”葛雅落到了塞林的胳膊上。
“怎麼了?”塞林不知發生了什麼。
“前面霧更大,我得飛到高空看看,咱們別走錯了方向。”葛雅拍打著翅膀說:“這裏很容易迷失。你們要跟著我的口令走。”
葛雅說完,張開翅膀,瞬間就在迷霧中消失了。
火駒朝著葛雅飛去的方向奔去。它不停地轉動著耳朵,隨著葛雅的叫聲前進。葛雅說的沒錯,他們越往前,濃霧越厚,幾步之遙都已經看不清了。他們只知道葛雅在前面的上空,每擱一會兒就能聽到他的叫聲。就這樣,火駒跟著葛雅的叫聲行進,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身邊的霧才漸漸散去,而地上真的出現了片片綠草。在這裏他們已經聽不到葛雅的叫聲了,而火駒似乎並不在乎,並且突然飛奔起來。塞林看見火駒的耳朵仍在擺動,難道他聽到了什麼?塞林也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隱隱約約間傳來流水的聲音。隨著火駒向前飛奔,那流水聲越發清楚。沒錯,是水流聲!葛雅是好樣的,他領的路沒錯。塞林邊想著,邊尋找著葛雅。沒跑多遠,他看見葛雅站在他們前面的一塊石頭上,正有滋有味地用嘴叨著爪子下的一條大魚。
“前面就是烏倫河。”葛雅說了聲。
火駒躍起馬蹄,剛穿過一片繁茂的樹林,烏倫河就展現在他們前面。塞林看著淌淌流過,比五彩河還寬的河驚呆了。眼前這河,是一條在大漠上少見的大河。而且河岸邊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與迷霧之外的蒼涼戈壁完全是兩重天。這裏猶如仙境。
火駒一口氣沖到河邊,塞林幾乎是滾下了馬,一頭栽進河水裏,清涼、甘甜的水滋潤著他冒火的喉嚨。
火駒步伐穩健,不慌不忙踏進水,痛快地飲起河水。
“還,還有我。”包瑞在塞林的口袋裏早就迫不及待了。
“對不起。”塞林說著,趕快把包瑞放到了地上。
“謝謝。”包瑞連頭都沒回,掄著四個爪子,瞬間鑽進了水裏
塞林喝足了水,來到火駒身邊,取下水壺,又灌滿水。這時,他坐在草地上,打開行囊,拿出食物正準備吃,葛雅落在了他身邊,“餓壞了吧。”
“是,你呢?”
“一條魚剛下肚。”
塞林羡慕地瞧著葛雅,“味道不錯吧。”
“當然,好長時間沒吃到這樣的美味了。”
“太不可思議,還有這樣的地方。”
“這不算什麼,這才是剛剛開始,我猜,下來還有更好的。”
“能看到這條河已經太好了,” 塞林望瞭望四周說,“這就像做夢一樣。”
他們正說著,包瑞渾身帶著水珠爬上了岸,“啊,實在是太爽了!真沒辦法,這兒的魚非要往我的嘴裏遊,我都應付不過來了,只好光選我最喜歡的小銀魚。我從沒這樣敞開過肚皮,撐得我實在遊不動了,我得好好歇歇,消消食。”
“包瑞,你別撐壞了肚子。”塞林笑了笑說:“葛雅說下麵還有更好的,你可別落了下一頓美餐。”
“再說吧。”包瑞這會對吃的已沒一點興趣,只顧眯著眼睛,縮縮頭,打起盹來。
火駒在河邊的一片草地上,甩著尾巴,低著頭,專心地吃著鮮嫩的青草。
在這裏,微風吹拂,清澈的河水靜靜流過,小鳥自由地在樹上唱出美妙歌,似乎一切都是那麼恬靜、那麼安逸,一點也感覺不到雲霧之外,大漠中的險惡。
天已夜色濛濛。在河邊,包瑞靠在塞林的行囊邊,打著一串飽嗝,舒服地動都不想動了。
“太好了,接下來咱們就要到像海一樣的羅那斯湖了,那裏美極了。”包瑞抱著雙爪說。
“我們得渡過羅那斯湖,才能到和月國,”葛雅提醒道。
塞林想了想問,“包瑞說,羅那斯湖像海一樣,我們怎麼過去?”
葛雅詭秘地閃動了一下眼睛說,“我知道在下遊河岸邊,叢林裏藏了許多船。”
“有船,那就應該沒問題。” 塞林驚喜地說。
“只是羅那斯湖經常烏雲密佈,風起雲湧,大浪滔天。”葛雅說。
“那又怎樣。” 塞林說。
“那浪大的能打翻船,”葛雅解釋說:“我看到過一個船隊在大浪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麼說,也許我們後面還有一關。”塞林說。
包瑞輕鬆地說,“對我來說,那就像火駒走平地一般。”
“可要是遇到大風浪,可我和火駒咋辦。”塞林說。
“需要的話,也許我能幫上你們。”包瑞滿不在乎地說。
“你行嗎?”塞林瞧了眼弱小的包瑞不以為然。
“包瑞說過,只要有水,他就有絕技。”火駒不聲不響地來到塞林身後提醒道。
“那是當然。”包瑞信誓旦旦。
“但願你們別遇上暴風雨,我最擔心的是,”葛雅突然提醒道,“那些叫人討厭的黑頭怪。伊薩已經知道我們又回來了。所以那些怪獸可能會在我們途徑的路上等著我們。”
“那道它們會在這裏?”塞林也跟著警惕起來。
“應該不會,但又有些說不准。它們非常狡猾。”葛雅答道。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火駒豎著直直的耳朵還在聽。
“什麼聲音?”塞林立即警覺起來。
“聲音有點遠,聽不太清楚,不過肯定是從東邊傳來的。”
“讓我去看看。”葛雅說著展翅消失在夜色之中。
塞林把獵槍放在身邊,刀插在腰間,然後,又把行囊收拾好,再備好馬鞍,一但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就能立即逃走。一切都準備就緒,他又坐到了河邊,等著葛雅回來。
沒多長時間,葛雅就靜悄悄地落到了塞林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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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我只見到了一只狼和一只狐狸,其他沒發現什麼。”葛雅說。
“原來是這樣。”塞林說著,從馬鞍後又卸下毛氈,鋪在柔軟的草地上,相信這一夜不會有什麼來打攪他們。夜色已深,塞林感到非常疲乏、困倦,鑽進毛氈,不一會兒就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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