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牽著火駒,第一次踏出家門,禁不住有些激動,攥著韁繩的手都滲出了汗。而火駒一出大門,興奮地甩了甩長長的鬃毛,昂首闊步,神采飛揚,清脆的蹄聲,引來路人驚歎的目光,讓整個街道都充滿了驚奇。
這不是幻覺吧?塞林懷疑自己會不會是在夢遊,不時扭頭瞧瞧火駒,凝聽著他有節奏的“噠噠”踢聲,即使這樣,他還是要停下來拍拍火駒,來證實這的確不是在做夢。忠實的火駒也跟著停下來,歪著頭,瞥眼瞧瞧他,似乎在問,你總拍我,想讓我做什麼呢?
塞林只是對著火駒傻傻地笑。
連跟在他們身後的巴特爾爺爺都覺得有些奇怪,“放心吧,火駒是匹溫順的馬,別停下來,走你的就是。”。
塞林這才如夢初醒,踏實地牽著火駒走街串巷,出了城東門,很快來到一半成了建築工地的舊跑馬場。
巴特爾讓塞林把火駒牽進已經殘破不堪,幾乎沒有圍欄的馴馬圍欄中。塞林站在圍子中央,放長繩,讓火駒轉圈慢跑起來。
火駒步伐輕快,鬆散飄逸的鬃毛跟著蹄聲抖動著。他棗紅的皮毛在陽光下油光發亮,健美發達的肌肉充滿著活力,就像踩著舞步進入了馬術賽場一樣英姿勃發,惹得巴特爾爺爺讚不絕口,“果真是匹罕見的駿馬。”
火駒輕快地跑了幾圈後,巴特爾說,“我看,你可以試著騎上它了。”
塞林拉住了火駒,不用巴特爾幫忙,放下馬鐙,飛身上馬。
可塞林剛坐穩,巴特爾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快把那根馬鞭遞給了他,“看看,我差點忘了這個。”
塞林有些猶豫,沒有接。
“拿著它,”巴特爾命令道。
“可……”
“我知道這玩意不好,但有時候很管用,這你應該知道。”
這讓塞林想起媽媽讓他馴葛雅,“火駒不是一般的馬,應該用不上。”
但巴特爾硬把鞭子塞給他,“咋能用不上,快拿上它,所有馬都必須懂得鞭子的指令。”
塞林來不及分辯只得接過鞭子。
“不,”火駒見塞林接過鞭子,還沒等他拿穩,就不顧一切揚起前蹄,長嘯一聲,又猛撩起了蹶子,把塞林一個騰空甩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圍子之外。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灰頭土臉半天爬不起來。他望著藍藍的天空,看見正在上面盤旋的葛雅,對著他呼扇了兩下翅膀,又在空中怪怪地翻了兩個跟頭。塞林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心裏責罵著自己:葛雅都在看你的笑話,你可真是明知故犯,真笨。
“你沒事吧?”巴特爾跑過來問。
塞林動了動四肢,“沒,沒事。”然後忍著渾身的痛,勉強爬起身,一瘸一跛又回到圍子裏,靠在圍欄上。
“你還行吧,”巴特爾拍拍塞林的肩膀。
“沒事,歇一下就好。”
“這火駒可真的不一般,”巴特爾抱怨著給自己找臺階下,“我馴了無數馬,還從沒見過這樣的。你說它是性情剛烈,難馴服的熱血馬吧,可它又像溫順的溫血馬。它怎麼能什麼都像又什麼都不像呢?這會讓所有人看走了眼的。”說著他撿起地上的皮鞭走向火駒,“我得教訓一下它。”
“別,”塞林忙制止道:“我知道為什麼,火駒無意這樣做,應該是我的問題。讓我再試試。”
巴特爾聽了,放下皮鞭,退到了一邊,“好吧,小心點。”
“好,這次我不拿鞭子。”塞林堅持道。
巴特爾知道,他對火駒有些把握不住,只好點點頭,不再堅持。
塞林走到火駒身邊,拉起韁繩,拍拍他,“對不起,是我讓你受驚了。現在不用怕,好,就這樣,別動。”
火駒立著耳朵靜靜地聽著,然後溫順地擺擺尾巴,像沒事人一樣。塞林再次翻身上馬。這次火駒一點不暴躁,但站在原地卻一動不動。不管塞林如何夾,拽,拍,他就像釘在了那裏,巍然不動。
塞林默默地瞧著火駒,想了想,用手摸著他的脖子,小聲問:“火駒,你怎麼不動呢?”
火駒聽了轉過頭,“是你讓我別動呀。”
塞林見火駒嘴裏嘟嚕了聲,立即知道這是火駒在和他對話,“好,那現在走起來吧。”
塞林的話音剛落,火駒順從地抬起蹄子走動起來。
塞林用右手拉了拉韁繩說,“向右”
火駒聽話地往右邊走了。
塞林又用左手拉了拉,“向左。”
火駒就向左了。
塞林越來越明白,原來火駒要的是他的話語,“我懂你了,咱們圍著這兒轉一圈。”
火駒果真圍著圍子轉了一圈。然後,塞林雙腿輕輕夾了下,“好吧,咱們跑起來吧。”
火駒立即慢跑起來。
巴特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太神了,它竟然能聽懂你的話。”
火駒輕快地小跑了幾圈,塞林這時雙手放鬆韁繩,“火駒,奔跑吧。”
火駒立即揚起馬蹄,跨越圍欄,飛奔而去,……
從這天起,塞林每天放學回來就騎著火駒來到這裏,讓火駒放開飛奔。他們跨越柵欄,越過壕溝,塞林不僅很快恢復了騎技,而且他越來越感到他與火駒能心心相通,他們不用多說什麼,只需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火駒就會心領神會。他們彼此依託,配合默契。無論是在飛奔,還是跨越,那些飛馳的瞬間,都讓塞林體會到火駒一心一意的忠誠和無所畏懼的勇猛。而火駒感到塞林在他背上,那種對他的信賴,就像行雲俠信賴他一樣。他們彼此的惺惺相惜,讓塞林不在感到孤單,他們成了親密無間的夥伴。
週末一大早,塞林就起床了,他今天要騎著火駒去五彩河郊遊,那裏差不多有十公里路程,不遠也不近,正是他想要的距離。其實,預期說是郊遊,不如說是他和火駒試探性的短途拉練,他希望,他騎著火駒以後能走的更遠。
吃過早餐,塞林正要去馬廄,媽媽走來遞給他一件衣服,“試試看。”
塞林接過來抖開,是一件縫著銅紐扣的藍粗布馬甲。
“好漂亮呀,我就喜歡這種有大口袋的馬甲,騎馬穿最合適。”塞林高興地說。
“就是給你騎馬時穿的,是我親手為你縫的。”媽媽說。
“媽媽親手縫的。”塞林有些吃驚,又細瞧了瞧的馬甲,“真的不錯。”
“好了,穿上看看。”
塞林穿上馬甲,展示給媽媽。
“不錯,正合適。”媽媽在一旁上下打量著,“你真成大人了,穿上這馬甲,就讓我想起了你外公。他騎馬時總是穿這樣的馬甲。”
“原來外公也穿這個,”塞林有些好奇。
“是呀,穿馬甲騎馬俐落,我們那裏的男人都喜歡穿。”
“是很俐落。”塞林邊伸展了一下胳膊邊跟著說。
塞林像平常一樣,先來到後院的盆景邊查看一下包瑞。他看到包瑞在水中歡快地遊著,只是石臺上的蛋黃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看樣子,包瑞是徹底不吃了。塞林邊想,邊對水裏的包瑞問道:“這你都不吃,你想吃什麼呢?”
塞林透過清澈的水,見包瑞正追逐著什麼,沒來得及理他。這讓他發現水裏好像少了點啥。
水中的包瑞邊遊,邊伸著長長的脖子忽然一叨,才停下來,然後有點膽怯地遊到石臺邊,只伸出了頭,一條小魚的尾巴還在他嘴上擺動。
塞林這才發現,水裏以前遊來遊去的小魚一條也看不到了。於是蹲下身,“我的天,你把他們全吃了。”
包瑞一聽,趕緊把嘴裏的魚一點不剩吞下了肚。
“你可真行,現在連半條都沒了。”塞林有點埋怨地調侃道。
“你不是問我想吃什麼。”包瑞說完,生氣地鑽進了水裏。
塞林趕緊湊過去說:“你的脾氣到挺大,我只不過是說說。你別這樣弄不弄就不理人。”
可沒料到,他剛一說完,包瑞鑽出水面,把塞林嚇了一大跳,包瑞身子一下變比剛才大了兩倍還大,伸出粗粗的長脖子,瞪著眼睛,張開大嘴,對著他臉,不分青紅皂白噴出了一股強有力的水柱,一下把他掀了個四腳朝天。
“你,”塞林抹了把臉上的水,撐起身,吃驚不已,“你原來還能變大。”
包瑞立即又縮回到原來那麼小,扒在石臺上慌張地縮著脖子,像是知道自己惹了麻煩,顫顫巍巍地張著嘴胡亂交代道,“這,這,這不是這樣的,”然後就把所有能縮的都縮進了龜殼裏,似乎已經破罐破摔,任由發落了。
塞林雖然什麼都沒聽見,但忽然更加愛憐包瑞了,“包瑞不用害怕。好吧,算我照顧不周,我知道了,你愛吃那些小魚,這個我應該想到。我會補上,說話算話,現在就去。”
說完,塞林跑進馬廄,給火駒扣好馬鞍,只是又增加了一個小漁網和帶蓋子的小魚桶,栓在了馬鞍後面。這下他又有更充足的理由去五彩河了。
塞林把火駒牽出馬廄,準備出發。在路過花壇時,他瞧著盆景那邊停下來忽然想,要不要把包瑞也帶上。他有個衝動,想讓包瑞在五彩河裏玩個痛快。另外,他們去那麼遠,只把包瑞留在家,他有點不忍心。可又一想,五彩河可不是一個小河溝,如果把包瑞放進河裏任他遊,會不會把他弄丟了。這讓塞林又有點猶豫。
“我敢不敢把包瑞帶上?”塞林問火駒。
火駒竟然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帶上他。”塞林說著來到盆景邊,對躲在水下的包瑞說,“你上來吧,我有事情說。”
包瑞遊到水面,露出頭,瞧著塞林。
“我想帶你去一條河,你願意嗎?”塞林問。
包瑞立即點點頭,趕緊遊到石臺邊爬上來。
塞林二話沒說,抓起他,把他安置在馬甲的大口袋裏“你呆在這裏行嗎?”
包瑞扒在口袋沿上,伸著脖子點了點頭,嘴裏咕隆下,“挺不錯。”
塞林馬上明白地笑了笑。
都準備完畢,他牽著火駒,出了大門,腳踏馬鐙,翻身上馬。
晨曦中,寧靜的清泉街上,回蕩起火駒踏在青石板上清脆的馬蹄聲。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天泉”池邊。塞林讓火駒喝足了水,然後趁著清晨行人稀少的大街,讓火駒踏著小跑碎步,拐到南大街,快速穿過幽深的城門洞,直奔郊外而去。
他們沒走多遠,塞林就讓火駒下了公路,奔向了一片曠野。
他們迎著朝陽,走過雜草叢生的原野,穿過一片茂密的楊樹林,前面就是一眼就能看到地平線的一馬平川——那是天泉美麗的綠洲。火駒見到綠洲,歡快地像只小馬駒兜了個著圈,撒歡地揚起馬蹄,塞林順勢雙腿輕輕一夾,“跑起來吧。”
火駒馬上揚起馬蹄,飛奔起來。在寬廣、平坦的綠洲上,塞林讓火駒盡情地賓士,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路經天泉城的高速公路。
這時火駒來到高速路護欄外,與高速公路上的車輛並行了。塞林看到高速路邊大大的綠色標牌上寫著“時速100公里”。而這時,火駒已經漸漸趕上了一輛吉普車。車裏的大鬍子司機驚見火駒緩緩超過了他的車,對塞林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的方向盤,喊道:“嘿,小子,咱們比試比試。”
說完,司機加大了油門,吉普飛速超過了火駒。
塞林笑了下,對火駒喊了聲,“超過他。”
話音剛落,火駒蹄下踏出了一串火焰,像射出的箭一樣,風馳電掣飛奔起來。塞林低著頭,頂著迎來的風,一條長長的灰塵在他們身後揚起,他感覺他們像飛了起來。火駒這樣的飛奔,讓塞林突然感到這情景如此的熟悉,那是他小時候一個夢境,他騎著一匹神馬,賓士在綠洲上,穿越過無垠的沙漠、雅丹,去了草原古戰場……
包瑞扒在口袋上,迎面來的風讓他喘不過氣,歪過了頭,最後還是頂不住,趕緊縮進口袋裏。
沒一會兒火駒就超過吉普車。塞林向吉普車瞥了眼,見大鬍子司機張著大嘴,驚愕萬分。這時,他們已經離五彩河橋頭不遠了,於是塞林對那司機揮了下手,讓火駒離開了高速公路。可沒跑幾步,他就聽到身後響起了刺耳的警車笛聲,回頭一瞧,一輛警車閃著藍燈,追上了那輛吉普車。“這可不怪我們。”他想著,然後低頭壞笑了聲,直奔五彩河去了。
沒多長時間,塞林就看到前方波光粼粼的五彩河。火駒減慢了速度,來到河灘平緩的岸邊。百米外的對岸,是百米高的斷壁山崖,從上到下有紅、黃、黑、白不同顏色的土層,它們倒影在河面上,又在藍天的襯托下,讓整條河變得五彩斑斕。五彩河由此而得名。
塞林跳下馬,取下漁具,拍了下火駒,讓它自己找草吃了。然後他來到河邊,找到一處水流平緩的小河灣,從口袋裏抓出包瑞,把他放在地上,“你要像我保證,只在這個小灣遊動,不能跑的太遠。”
包瑞點點頭,三兩步就鑽進了水裏,展開了四爪,敞開地遊起來了。塞林透著清澈的水,可以清楚地看到包瑞在水中遊動。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包瑞還算聽話。於是,他來到河岸邊,撐開魚網,悄悄地走進平緩流動的水裏,看見擺動的水草下,一群群的小魚在遊動。他小心地把漁網伸進了水裏,小魚立即翻著白肚皮像箭一樣四散而逃。當他把網從水中提出來時,裏面只剩下幾條沒跑掉的魚和些小蝦。於是他又換了一個地方,繼續下網捉魚。
這時,包瑞在水中已經吃了好幾條魚了,他滿意地滑動著爪子,順著水流繼續追逐著竄來竄去的小魚。他好長時間沒這樣自由自在地遊了,不知不覺中游的越來越遠,早把塞林交代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塞林提起魚桶看了一眼,裏頭已經有十幾條小魚了,便收了網,來到小河灣,發現包瑞不見了。他仔細地查看一遍清澈的小河灣,連包瑞的影子都沒找到。
“包瑞,包瑞。”塞林叫著,等了片刻,包瑞仍沒出現。他只得邊沿著河岸找,邊呼喊著,“包瑞,你在哪兒,快出來吧。”
塞林越往前走越發現,在二三十米寬的河裏,想找到包瑞那麼小的一只烏龜,恐怕找到明天也找不到。他這下有些傻眼了,趕快把大拇指和食指塞進嘴裏,吹出一聲口哨,沒等片刻,火駒便跑到了他身邊。
塞林焦急又沮喪地對火駒說,“包瑞不見了,這可咋辦?”
火駒聽了,甩了甩鬃毛,仰天呼嘯了聲,“葛雅,包瑞在哪兒?”
塞林不知道火駒在說什麼,心裏反而在想,“他這樣叫是幹什麼?是在埋怨我嗎?可我還是聽了他的才帶上包瑞的。”
正當塞林後悔帶上包瑞的時候,突然聽見葛雅的一聲叫聲,順聲音望去,只見葛雅已經從天而降,順著河面滑翔而來,在他們下游不遠處,瞬間從水中提起了一個東西,飛向天空,繞了個圈,落在了塞林不遠處,把那東西放在了地上,又飛走了。塞林跑過去一看,正是包瑞。他一手按住了還想往水裏爬的包瑞,“你怎麼還想跑。”
包瑞意猶未盡地四只爪子還在爬著,“我怎麼從水裏出來了?”
塞林沒理他,不容分說地把他裝進了口袋裏。然後摸摸火駒,“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原來你是在叫葛雅幫忙。”
火駒用嘴輕輕頂了頂他的肩膀。
塞林這時望望天空,見葛雅正在他們上空盤旋,“謝謝你,葛雅。”
葛雅這幾天不像剛來那樣,只是在他們家附近飛飛,現在他越飛越遠了。塞林觀察到,他每天一大早就飛出去,有時只在天上盤旋,有時會飛得無影無蹤。他知道,葛雅一定是在找那個騎毛驢的隱士,不知葛雅用沒用上他的信使羽毛換得同心玉。塞林邊想著,邊翻身上馬,讓火駒向天泉城奔去。
塞林回到家,安排好火駒,來到後花園的小池邊,把小魚和包瑞放進了池中。只見包瑞立即潛進水中,追逐起小魚來,於是放心地離開了。
塞林剛進到客廳,正忙著做飯的媽媽從廚房伸出頭說:“給你說個好消息,你爸爸出院了。他完全好了,原來的他又回來了。”
“真的。”塞林聽了非常高興,“我去看看爸爸。”。
“快去,他剛去了你的房間,說有事找你。”
“什麼事兒?”
“火駒他們的事兒。”
“好的。”塞林說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魔域匣子。他想讓爸爸儘快看到行雲俠和火駒他們是如何營救他的,這個爸爸一定想知道。而他最想知道的是,行雲俠存在爸爸夢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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