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藍鯨的布偶貓 - 熟悉的容貌

　　因為新得到的數據，宋博士從實驗後就埋首調整藥劑的比例，都沒有心思打聽166號恢復得如何。

　　等他終於從計算中抬起頭，已經是三天後，也就是決定166號存亡的那天。不過鑑於166號的特殊性，他已經向高層申請到即使166號三天內無法甦醒，也可以由他的實驗室接手，不會直接送到手術室中。

　　要不是那些老頑固硬是叫他按程序等三天，他早就把166號接到研究室裡照看着了。

　　也罷，看看166號現在醒了沒有，再決定要不要把他接過來吧。

　　揮手叫來一旁的助手，宋博士開口確認166號的狀況。還在盯着資料的他沒有留意到助手閃縮的眼神︰「166號現在怎麼樣？」

　　見躲不過去了，助手支支吾吾地說︰「宋博士，您先做好心理準備……」

　　「死了？」

　　「不，他還……也不算死了……」

　　助手的態度讓宋博士一陣無名火起，拍桌怒瞪着助手︰「這麼大了還不懂得說話嗎？166號是死了還是活着，活着的話身體狀況怎麼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還要我教你嗎？」

　　宋博士發火了，助手也只好閉着眼，氣也不喘，機關槍一樣說出自己剛收到的消息︰「還活着！但是可能是系統出錯了，166號被人送到手術室——」

　　他還未完，左邊臉頰就一陣劇痛。宋博士把他一拳打倒在地上，怒吼着︰「你這只會浪費時間的廢物！」

　　把人打倒後，宋博士轉頭看向研究室裡的其他人，充血的雙眼紅得猶如地獄中出來的惡鬼︰「他被送到哪裡了！」

　　被他盯上的助手不敢拖延，馬上回答說︰「接手的好像是呂醫生。」

　　「見鬼！」丟下這句話，宋博士邁開步伐衝向電梯︰「該死的，偏偏……」

　　按下醫生辦公室的樓層，宋博士嘴上還不間斷地咒罵着︰「偏偏是那個冷血的混蛋！」

　　當宋博士還在對助手大吼大叫時，呂醫生已經穿好手術衣，手指在手術床旁邊的機器上輕點。

　　停在166號肩膀上的蝴蝶拍動着翅膀，力度比牠剛來到這世上時虛弱不少。即使搖搖晃晃的，牠還是堅持着飛近呂醫生，一頭撞上她的手腕。

　　蝴蝶和皮膚相觸，沒有人能看見的光芒包圍着呂醫生的手腕，一瞬即逝。

　　彷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蝴蝶收起翅膀，漸漸變成碎片飛散在空中。

　　「藥物準備就緒，是否注入？」熟悉的機械女聲響起，呂醫生正要伸手按下往常的按鈕，卻被左手腕上突然出現的重量止住了動作。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腕，又像一座石像般維持住這個姿勢。

　　沒有戴上過手飾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手鏈。

　　不同顏色的貓眼石串成的手鏈，做工粗糙，長度也長得勉強卡在她的手掌上才未至於掉落。

　　和她十多年來見到的樣子一模一樣。

　　喚回她的是機器的再度提醒︰「藥物準備就緒，是否注入？」

　　想也沒想，她按下了從未按過的按鈕。

　　「操作取消。」在寫着「否」的按鈕被按下後，機器上的螢幕變黑，手術室一時安靜下來。

　　也是現在，實驗體的樣子才在呂醫生眼中清晰起來。

　　淺灰色的長髮，頭頂和腰後分別有同色的貓耳和尾巴。即使暫居的地方沒有用來整理毛髮的工具，他的頭髮和尾巴上的毛髮都是光看着就能知道的順滑，顯示出他有多麼注意自己的儀容。

　　雖然五官精緻了一點，呂醫生還是能從編號166的實驗體身上看到熟人的影子。

　　視線向下掃去，是166號還有着輕微起伏的胸膛，讓呂醫生一瞬間清醒過來，快步走出手術室。

　　從電梯出來，宋博士變得冷靜了一點，但眼眶的紅還是沒能消下去。他一路跑到門牌上印着「呂詩雨醫生」的門前，用手上的晶片打開門。

　　門還未完全開啟，他已經硬是擠了進去，像看到晃動布料的公牛一般衝進手術室。

　　空空如也的手術室，讓宋博士張大的口中發不出聲音。慌亂只持續了不到一秒，他馬上掃視整個手術室，在一旁的窗戶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比他晚來一年的女人，正站在病床邊，把手上點滴管的針刺到床上的人手臂上。

　　「你在做什麼？」繞到病房中的宋博士有點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呂詩雨轉頭看看他，一貫的笑容中帶了點看傻子的嘲諷︰「我在幫他輸營養液呢。」

　　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宋博士嘖了聲，沒好氣地說︰「我……該死！你在救他？」

　　「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呢？」可能是放棄了回答他的問題，呂詩雨把話題從166號身上移開。她坐在床邊，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笑容和接待處的員工一樣完美。

　　宋博士也不打算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幾步走上前，伸手想檢查166號的情況。讓他想不到的是，以往對任何事都不會強烈反對的人，現在居然把他的手攔了下來。

　　不等他質問，呂詩雨就開口說︰「他已經是我的病人了，請不要隨便觸碰他。」

　　「他什麼時候是你的了！」宋博士剛勉強壓下的火氣又升了起來，揮拳想和打助手一樣打下去，忽然想到什麼，又皺着眉收回手︰「我早就提出申請了，他現在是我的實驗品！」

　　「是嗎？」即使聽到他這麼說，呂詩雨也是笑容不變。她從床頭櫃中翻出研究部人員專用的平板電腦，點開166號的資訊頁，反轉把上面的內容展示給宋博士。

　　在「現時所有權」的欄目中，清楚地寫着「呂詩雨」三個字。

　　看到這個訊息，宋博士不禁驚呼出聲︰「怎麼——」

　　「就是這樣呢。沒什麼問題的話，能請你離開嗎？」呂詩雨收回平板電腦，再次笑瞇瞇地看着雙眼睜大了的宋博士。

　　「不，不可能！他們三天前明明通過了我的申請，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呢。先生，你妨礙到我的病人休息了。」

　　對還未醒過來的病人，他能妨礙什麼！

　　心裡咒罵着，宋博士還是轉身離開了呂詩雨的辦公室。他卻沒有回去自己的研究室，而是走向高層的辦公室。

　　166號是他的實驗品，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拿回來。

　　終於把客人送走了，呂詩雨長嘆一口氣，把目光放回166號的手腕上。

　　剛才幫他打針時就注意到了，166號的左手腕上有兩隻圖案和材質都不相同，但是能明顯看出是一對的手鐲。

　　白銀手鐲上有一條藍寶石鯨魚，黑色金屬的手鐲上有一隻鑽石長毛貓。它們周圍佈滿了仔細雕刻出的鈴蘭和蝴蝶花紋，透露出彼此的關聯。

　　她曾經無意中瞥見過某人偷偷摸摸繪畫的設計圖，和眼前的手鐲一般無二。

　　「請你要努力醒過來呀。」伸出手想要觸碰床上青年的頭髮，卻又在即將碰到時收回手。呂詩雨又嘆了口氣，站起來按亮向別人表示自己現在接受手術的燈。

　　即使被叫作醫生，她只擅長怎麼把生物體內的器官完好無缺地拿出來。要是外傷的治療她還勉強能擔任，但是說到166號現在這受藥劑影響的身體？

　　她只能為他輸入足夠的營養，然後等待他自己恢復。

　　他來到了這個世界，還在那個被蝴蝶圍繞的女神守護之下嗎？她為他祈禱到底有沒有用，她又該向這個世界，還是他的創造者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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