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蟬鳴時 - 漂亮笨蛋

吹著公園裡的涼風，秦涔覺得自己傻透了。

從十六歲到十八歲，他將自己兩年的時間搭在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身上。

將自己的一切和愛都灌注在對方身上，卻從來沒被愛過。

他抹了抹淚，並沒有很歇斯底里，只是有點愣神。

他不敢打給沉默，怕對方因此擔心，也沒打算打給父母，因為早已有點疏離。

所以應該打給誰。

「清......清哥哥......」他念著對方的愛稱，嘴角上揚時牽動著眼尾，淚珠滑落。

秦涔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念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可是再也不會有回應了。

「割捨掉自己的愛好難。」他喃喃自語。

割捨掉愛好難，但是又不願意一起淪落。

不想陷入泥潭，不想凋零，不想再被刺傷。

他不想成為玫瑰花。

口中呢喃的名字，注定成為過往。

隨著夏季的風，飛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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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路過了那家店。

「你是來做決定的嗎？」店長靠著門框，望向注視著自己的沉默的眼睛。

「我跟司漾......準確來說沒有過節。」沉默輕輕莞爾。「其實他拉了我一把，但是我會怕。」

「在陰暗面生活久了，被拉起來的感覺就像升起了一團火。一開始溫暖，然後火勢蔓延，燒到了自己身上。」沉默摘下了自己身上的項鍊，打算還給店長以示自己的決定。

「coraje，那條項鍊上刻著這個詞，你有注意到嗎？」

「有的。」

「是西班牙文，意義是勇氣。」店長笑了一下。「沉默，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每個人都是抱持著勇氣活到現在的，包括你。」

「既然都這樣活過來了，為什麼就不願意給自己和司漾一個機會呢。不要勉強自己撐過去，如果可以依靠，就依靠吧。」

微風伴隨著蟬鳴，翻湧過沉默的思緒，他愣了一會兒，看著店長綠色的眼睛驀然有了點勇氣。

「不要害怕失去，沉默，司漾不會輕易讓你失去的，他很纏人。」說完這句，她轉身就進了店門，並沒有留給沉默思考的時間。

沉默收回想還項鍊的手，將項鍊放進口袋。

我到底希望司漾成為什麼人呢。他心想。

或許司漾就像是一場夢，因為不真實所以覺得自己捉不住，可夢往往絢爛，渴望自己能抓住。

所以，其實想得到，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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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th？」他打開了臥室的燈，抬頭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Perth。「半天都沒看到你，怎麼了？」

秦涔張張嘴，最後只是勾了下脣。「沒有啊。」

但是沉默心細，他逃不過對方的質問。

「你哭過嗎？發生了什麼事？」沉默迅速去廁所洗了手，然後坐到秦涔身旁。「告訴我。」

「......我沒有想到，清晨會是個渣男。」秦涔的聲音意外的平靜，只是帶著點鼻音。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對不起。」

「你跟我道什麼歉啊......」忽然想起之前沉默對於自己想和清晨結婚的反應，他愣了一下。

「小默，你……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秦涔的聲音這才顫抖起來。

沉默並不想隱瞞，因為心裡一直有一個疙瘩，對不起秦涔，也對不起自己。

「是。」

啪——

沉默有點愣。

秦涔放下剛賞了對方一掌的手。「哈…..哈哈哈……你一直在騙我嗎沉默？看到我受傷了你高興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沉默伸手想去碰觸秦涔，指尖將要碰到對方肩膀時卻被打了回去。

「別碰我！」

他從來沒見過秦涔這個樣子。

悲傷，痛苦，猙獰，失落。

眼底一點希望也沒有。

是他的錯嗎？

秦涔走出了家門。

或許沒有驅趕沉默，是他目前能做的唯一理性的判斷。

「Perth！」

回應他的是門甩上的聲音。

「……」沉默眼底含著淚，緩緩滑落。他脫力般的癱坐在地上，撫摸著被打得發紅的臉龐。

好燙。又紅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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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涔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他經過了和揚華高中聯誼時的KTV，經過了沉默工作的咖啡廳，最後走到了最後一次和清晨約會的那個網紅公園。

傍晚的公園幾乎沒有人。

他走了進去。

他似乎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其實和清晨的初見也是在這一座公園裡。

當時這裡雜草叢生，一點也不起眼。但他從平凡無奇的雜草堆裡看見了一個令他心動無比的男人。

那個男人彎著腰似乎在找著什麼，起身時正好和他對上了眼。

秦涔以為可以一眼萬年。

殊不知，只是耽誤了自己。

他還曾經和清晨說過「你叫清晨，我叫秦涔，音很像，根本就是天生一對」。

其實只是靈光一閃的想法，但因為清晨笑得很開，他便深信不疑。

結果，清晨的話不能信。

他好傻，一點也沒察覺的被騙了兩年。清晨也好傻，居然因為一個男人暴露了藏了自己兩年的秘密。

不對，清晨沒有藏。

因為他壓根沒打算隱瞞，他只是不坦白。

是秦涔自己傻。

「水很多......學長！」

秦涔一愣，他沒有聽清「學長」前面的字，但很清楚對方喊的是自己。

因為對方正朝自己走來。

他連忙遮住自己的臉龐，因為眼底有點紅。

墨路咬咬脣，蹲下身來對著被對方的手遮住的漂亮臉蛋。

「你、你怎麼在這。」

「學長對不起。」墨路往後退了一步。

秦涔不知道對方道歉的點在哪，他稍微打開指縫，偷看對方的神情。

「我去找司漾，距離這裡四十分鐘而已，順路過來看看。」

「你們感情真好啊。」

墨路笑了一下。「嗯，很常吵吵鬧鬧，但是最後會合好。」

秦涔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沉默。「好朋友......都是這樣嗎？」

「如果真的是好朋友，一點爭吵是難免的。但是，當然還是有分情況，也不能太過分。」墨路注意著秦涔的語氣和細微動作。

他起身坐到對方旁邊。「雖然不知道學長發生了什麼，但如果想說隨時都可以。」

秦涔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不想說。無論是清晨的事，還是沉默的事，都閉口不談。

墨路雖好奇，但也不強求，只是靜靜的坐在秦涔旁邊，心底暗暗高興自己有這樣的機會。

只是他不知道，促使他真的慢慢喜歡上秦涔的原因，就在這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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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一聲，秦涔點開聊天室。

是照片坊的老闆，當初他拿著檔案請老闆洗出來的照片已經好了。

因為想在清晨生日的時候佈置家裡，才將兩年前到現在的重要節日的照片洗出來的，結果還沒佈置倒是先酸了自己的心。

老闆把洗出來的照片發了幾張給他看。

第一張是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在遊樂園，他挽著清晨的手走在夕陽下。

第二張是交往紀念日時，在一家高檔餐廳裡，他牽著清晨的手。

第三張，是交往第一年時清晨的生日，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二十三歲的蠟燭。

第四張，是他的十七歲生日，清晨在他臉上抹了奶油。

第五張，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下午，陽光撒在清晨臉上，他覺得像下凡的天仙，所以拍下來的——清晨的睡臉。

「......嗬…..」他眨了眨眼，有點憋不住的從喉間溜出一點哽咽的音。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eoJOHyas

「學長？」

秦涔愛著這個男人，愛著這個對愛不上心，腐爛到骨子裡的男人。

他捂著臉，哭得猙獰、哭得醜陋。

哭得毫無必要。

他知道，不值得。

墨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上對方肩膀時並沒有接收到拒絕，於是輕輕將人兒攬了過來。

「墨路......我真的好愛他......怎麼辦......」

墨路沒有回話，只是順了順秦涔的髮絲。

懷裡的人兒，掛念著前男友，深愛著前男友，因為幾張照片而哭泣，因為以往而流淚。

深情並疼痛著，痛苦並深愛著。

是大笨蛋。

可他也相當堅強，堅持了許久才痛哭流涕，愛了那麼久換來一陣空虛也只是哭泣。

他不報復。

是漂亮笨蛋。

哭到眼花，哭到換不過氣，也怪自己傻。

是世上最可愛的漂亮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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