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餘光 - 第十七章虛擬空間(1)－赫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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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亞接上載入器，在他為數不多的進入虛擬空間的次數裡，這次是最不舒服的一次。

　　學校的載入器是前幾年出的產品，雖然仍是高階的設備，但對於剛開始能進入虛擬空間的諾亞來說還是有些不適。

　　載入的時間長了一點，進去後諾亞感到短暫的頭暈。

　　一片虛無之中，彈出一個對話框，上面寫：「是否準備進入測試？」

　　諾亞等到頭暈的症狀完全消去之後，才點選了「是」。

　　從他腳邊的畫面開始重新構建，視野從模糊變得更加清晰了。

　　那是他十分熟悉的小房間，除了灰色以外沒有第二種色彩，也沒有陽光。一開始他還以為把他關在這裡是要做什麼「把人關多少天會發瘋」的實驗，直到經過抽血人員的多嘴他才知道，他只是單純的被囚禁了起來。

　　長達十年，如果不算作活在園區地上的日子的話，他不見天日了十年。

　　說起來是很駭人聽聞的數字，他本人卻已經想不起來那段生活有多痛苦了──當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著同樣程序的日子，可能自己都會以為自己是個毫無生命的機器。

　　所以在來到奧克蘭德家族之後，他很快就接納了新的身分，因為他早就將「赫曼」的生活忘在腦後，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了。

　　如今因為測試，他回到了這個房間。他對自己說：「諾亞，你現在叫作諾亞。」並深呼吸了一口氣。

　　外頭感應門運作的聲音響起，諾亞走回床上躺好。

　　走進來的是每日慣例為他進行身體檢查和數據分析的實驗人員，神色冷淡、面無表情，像是在檢查一台儀器是否能正常運作。

　　實驗人員沒和諾亞打招呼，似乎是認定了不需要對方的回答。他一把將諾亞的手臂拉過，迅速的抽了十二管血，不知道要作什麼檢驗。

　　原本他還會對此感到好奇，畢竟這是他幾乎每天都會做的事，但唯一的一點好奇和疑惑都會在長時間的冷暴力下消磨殆盡。

　　他最後也不在乎自己的血液最後會用去哪裡了，也不會有人回答他的疑問。

　　突然間實驗人員難得說了一句話：「等等首長會過來看望你，你最好收拾一下。」

　　諾亞沉默下來，首長就是海因茨，他對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實質上把他囚禁起來的人還是有點畏懼的，何況對方還想殺死詹姆斯叔叔。

　　不過他此刻腦海裡浮現的疑問卻是：

　　他的衣服只有一套病人服，臉也洗了、頭也洗了，是還要收拾什麼？他看起來很邋遢嗎？？？

　　諾亞心中升起了一點小任性，收拾？我才不管，哼。

　　話說……漢娜老師在他們進虛擬空間之前，特別叮囑他們要運用自身的能力解除困境。那麼他的困境，是指這個房間嗎？

　　諾亞環顧四周，正正方方，除了外部感應才能開啟的門以外，沒有任何能夠逃出的管道。

　　聽說這是一場由記憶設計出來的測試關卡？真是謝了我的記憶，這比越獄還難。

　　諾亞無語。

　　海因茨的皮鞋聲節奏一致的朝他的床邊走來，諾亞抬眼望向他。和正氣凜然、溫暖的詹姆斯叔叔不同，海因茨是個看上去溫文儒雅，眼神卻無比冷漠的中年男子。他梳著一絲不苟的旁分短髮，俐落的線條和灰泛深藍的髮色讓他添了幾分嚴謹。

　　噢，不得不說，看海因茨的這張臉讓他倒盡了胃口。諾亞不知是身在虛擬空間的影響還是心理性所導致的反胃。

　　關卡中的海因茨沒有做額外的表情，只是按程序進行「演出」。他點開自己的光腦，比對資料數據和結果，顯示「赫曼」的心理狀態正呈現出抑鬱的情況，多次施打藥劑、服用藥物都沒能讓赫曼的心理狀態好起來，所以他不得不以「父親」的身份來對赫曼進行關愛。

　　百忙之中還有抽出時間來看赫曼，何況還只是「輕微抑鬱」，若不是對某項實驗可能會有所影響，他是不會前來探望赫曼的。

　　不過在諾亞眼中，海因茨的臉龐一如往常寧靜，守禮中帶有貴族的傲慢和冷意。

　　這可比乳臭未乾的紅綠燈三人組可怕多了。諾亞心想。

　　「赫曼，最近過的還好嗎？」海因茨的語氣隱含關心，一隻手輕覆在諾亞的手上，似乎刻意控制著接觸面積，但又為了表達關愛而做出這個行為。

　　諾亞此時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測試。不是，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鬼話？！把我囚禁在這裡的人可是你欸！！！

　　要解除困境難不成是要安撫自己的情緒？諾亞暗自將能力運用在自己身上，但眼前的場景毫無變化。

　　海因茨看著諾亞變化莫測的表情，仍繼續照程序演出：「怎麼不回話？是在怪爸爸沒有來多看看你嗎？」

　　諾亞絲毫不想理會海因茨。他死馬當活馬醫的將「安撫情緒」的能力運用在海因茨身上──當然沒有作用。

　　諾亞兩眼一黑，在心中吶喊：漢娜老師妳騙人！

　　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海因茨心情變好身上了。說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會大發慈悲的放他出去？

　　「好吧，你好好休息。」海因茨迅速的將覆在諾亞手掌上的那隻手收回去，不著痕跡的在褲腿擦了擦。

　　海因茨臉上帶著笑意說：「對了，爸爸有給你帶禮物過來，你如果無聊的話可以玩這個。」他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盒子，放在諾亞的床邊，隨即沒有道別就走了。

　　諾亞愣愣的看著海因茨離去的背影，感應門緩緩關上。他恍惚想起似乎在漫長的囚禁歲月裡，真的有這麼一件事情發生。他拿起那個禮物盒，沒有立即打開它，想回憶當初打開它的驚喜。

　　赫曼的房間不允許出現機械設備，所以連禮物盒都是採用古老的緞帶方式作為包裝。他緩緩地拉開緞帶，紅色的絲綢散落，裡面是一個音樂盒。

　　他轉動音樂盒，清脆、祥和的音樂聲流動出來。

　　沒有人告訴他，他為什麼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人告訴他，他為什麼在五歲那年開始被囚禁在這個房間裡。

　　沒有人告訴他，他為什麼要繼續活著。

　　沒有人給予他看見這個世界的權力、陪伴的溫暖和正常的生活。所以只是一個音樂盒。只是一個音樂盒，他便相信了。

　　不是他想去相信一個一年見不到一次面的父親的「溫情」的謊言，而是，他如果不相信，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赫曼的睫毛低垂，凝視用雙手捧著的音樂盒，直到音樂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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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分鐘，諾亞回過神想……

　　不對。海因茨就這樣走了？！！！諾亞猛然看向緊緊闔上的感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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